第41章 臭花孔雀
臭花孔雀
大都皇宮
華清宮
“嘩啦”一聲脆響,桌上的茶盞落地,容貌美豔的女子一雙美目瞪圓了,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下人,忽然脫力坐回身後的軟墊上:
“……你說,西廠、杭越,逃了?”
“……是。”下人面露難色,“杭越便是銀簪大盜的消息今日清晨已經傳遍大街小巷……畢竟傳出這消息的不只是錦衣衛的人,這次就連大理寺卿都親自出面了。”
她緩緩擡頭,對着拳頭一點點握緊了茶杯,力道全然不似一個錦衣玉食、手無縛雞之力的宮妃。
座上的女人正是盛寵多年,位同皇後的清貴妃——長孫玄清。
她雙眼帶着狠厲的看向下方的人,傾瀉的氣勢讓下方的人肩膀僵硬着縮緊。
要來了。
熟悉的打擊在胸口來臨,下人瞬間被擊飛出去,早已習慣長孫玄清每每極怒情況下對手下人出手洩憤的動作,此時的他只是重重跌在牆壁上,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臉苦色的嘴角嘔出血。
又只能順從的重新跪在地面上。
相比反抗,他更對今天輪到自己禀告消息感到倒黴。
長孫玄清赤紅着雙眼緩緩收回手,她喘着粗氣,平息了自己心頭的怒火,單手拄着自己的額頭,側眸看向貴妃榻上的矮桌,雙眼發散:
“能找到杭越現在的位置嗎?”
“……噗唔…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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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人前一向美豔的貴妃煩躁的咂舌,表情扭曲着抽動的她模樣能吓宮中其他人一跳:
“那、千面星呢?”長孫玄清緩緩轉過頭來,吐出了一個似乎和事件完全沒瓜葛的名字。
能吐出這個名字,也證明她并不是一個旁觀者那麽簡單。
下人沉悶的聲音回應:“也找不到。”
長孫玄清緊繃着的眉眼快速抽動一下,眉眼一高一低的緊盯着他:
“哈——?”
“砰。”
“……唔噗!”
站在門口的紫衣少女雙手藏于寬大的袖袍下,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手,嬌俏的小臉上帶着恨恨的表情,滿頭的華麗頭飾讓她微微低頭,局促不安的盯着地面的鵝卵石。
母妃、又發怒了。
楚望月深吸一口氣,她轉頭看向身邊圍繞在門邊安然跪倒在地的下人們,看着那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她們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裏,此時全然不似當初在她和母妃面前的安分微笑。此時的下人們腳步穩紮穩打,手背在身後,各異的武器背捏在手裏,似乎随時都打算為可能到來的驟變動手。
楚望月覺得自己仿佛不屬于這裏。
在母妃面前表現出來的矯揉造作和安分乖巧都是她感到懼怕的表現。
她害怕母妃身邊的這些人。
她更怕母妃。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眼前的大門被再度打開時,楚望月下意識擡頭——
明明已經看了很多次這樣的畫面,可再次擡頭看過去時,對上那被擡着出來的滿臉血的侍衛時,楚望月還是下意識的抽了一口氣後退半步。
看着白日裏溫和的侍女姑姑此時冷面揮了揮手,吩咐那邊的侍衛擡走前者,轉頭面對自己的一瞬間又變得笑容和煦:
“公主殿下,貴妃娘娘頭疾發作,恐怕今日不能見您了。”
“我、我這就走!”楚望月因為緊張話語氣息都有些不穩,面前的侍女卻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的神情,只是微笑着擡手引她出了華清宮。
紫衣少女擡腿向外走的同時,她擡手輕提紗裙,腳剛剛跨過高高的門檻,下意識轉過頭去。
那張和長孫玄清沒多少相似的明豔小臉上帶着憂心的看向寝殿內部。
她聽到了房內重新響起的瓷器摔碎的聲音。
“殿下不必擔憂,貴妃娘娘已經服藥了。”侍女的聲音喚醒了微微怔然的她。
楚望月勉強的扯出了一抹笑容,點點頭,擡腿快步離開了這裏。
背對着身後的華清宮,楚望月捏着自己袖口的手微微攥緊。
……她不是在擔心母妃。
她是在擔心自己。
當侍女重新進入寝殿時,率先入耳的是女人粗聲的喘息。
她平和的擡眼,看到的就是貴妃榻上單手拄着自己額頭,手上鮮血淋漓的長孫玄清。
她不動聲色的上前一步,熟練的拿出帕子輕輕擦拭着上面的鮮血,卻被一掌揮開。
提前後退一步的侍女沒有直接被打飛,比起剛剛可憐的侍衛,她是唯一敢躲開長孫玄清攻擊的人。
“娘娘。”
“師姐!”
回應侍女的話卻帶着急迫,長孫玄清猛地轉過頭來,她“啪”的一聲握住了侍女的雙手,吐出了這個讓人訝異的稱呼。
女人神色淡淡,看着後者那張美豔的臉上雙眼泛紅,帶着不知幾分真誠的委屈相:
“師姐,怎麽辦……杭越跑了!”
“只是跑了而已。”
她微微一掙,垂眸應聲。
垂眸的同時,面前的長孫玄清對她這不甚在意的動作露出一絲不滿,不過在對方重新擡頭的時候再度變回了乖巧可憐的師妹。
“那女人,不是還在宮中?”
“侍女”重新吐出來的話讓長孫玄清微微一愣,她雖然仍然不放心,但還是點了點頭:“這是自然。”
“既然魚餌在這裏,就不怕魚不上鈎。”
長孫玄清緩慢的眨了眨眼,輕輕搖頭:“但、魚并不知道這裏有餌料。”
回應她的是一陣輕笑聲。
“侍女”直起了腰,身姿挺直,單手放在自己腰間的暗器上,臉上寡淡的笑意變成了嘲諷。
“他會知道的。”
篤定的聲音在寂靜的可怕的寝殿內響起。
大都城庭院
一處幽靜的宅邸內,一夥人來到這裏,這是衛南星在城中隐秘的住所。
玄景推着輪椅,滿眼審視的看着周圍,看樣子對于離開客棧來這裏的決定将信将疑。
不過既然殿下點了頭……他當然也不會有任何異議,況且繼續讓殿下金玉之體住在客棧那樣魚龍混雜的地方,玄景也早就有搬離的想法了。
因為腰間的傷跛着腳走進來的衛南星笑着推開門,給元初君讓出了位置:
“殿下先在此居住,待在下去拿來丹藥。”
元初君微微側頭:“麻煩你了。”
聞言衛南星的笑容更加燦爛,用原本樣貌的他少年氣絲毫不弱徐八,轉身跛着腳也不妨礙身上的氣質。
玄景身邊的氣勢在程天機好笑的注視下又低沉了一分。
他黑着臉看着衛南星的背影。
笑笑笑!就知道在殿下面前露出這麽輕浮的表情!
同樣跟來的郭瑜銜着樹葉雙手放在腦後,剛剛走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一條大狗惡狠狠的對着搖曳着羽毛的花孔雀呲牙咧嘴。
郭瑜緩慢的眨了眨眼睛,随後忽然發出歡暢的笑聲來。
早就習慣了她時不時大笑的徐八此時尴尬的摸了摸臉,上前一步:“還真是叨擾殿……”下。
“知道惹人厭,就躲遠點。”玄景冷臉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徐八本就沒衛南星厚的面皮上更是染上一抹紅色,看的程天機同情的瞥了他一眼。
“我、我……不是……”徐八結結巴巴的摸着自己的後腦勺,此時反倒是郭瑜前傾身體,越過徐八的肩膀對着玄景擡了擡下巴:
“你家殿下還沒回話哦,有點失禮吧?”
此言一出,玄景忽然渾身一僵。
他下意識的軟下眉頭垂眼看向身邊的元初君。
殿下會覺得冒犯嗎?
會不會多想?
有些緊張的他下意識的露出了在元初君視野中顯得可憐兮兮的目光,後者表情一空,随後扯出一抹溫和的笑容搖了搖頭。
再之後就一直低着頭,躲避着身邊人的注視。
玄景:“!”
他懊惱的看着元初君“暗自神傷”的神态,此時也來不及顧忌這兩個來自錦衣衛的不速之客,手足無措的捏着手指緊張的看着元初君。
徐八又給了郭瑜一個不贊同的目光,後者吐了吐舌頭。
只是他們卻不知道,此時心心念念的長寧公主之所以露出這幅“神傷”的姿态,只是因為她快要繃不住了。
腦海中玄景在原作中從未露出的下垂可憐眼在元初君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她怕自己再看對方一眼,就會忍不住在這麽多人面前拍拍他的腦袋。
天知道,她剛剛扯出那抹“公主的微笑”到底耗費了多大的力氣。
徐八嘆息一聲,他将目光從郭瑜身上移開,剛想為玄景在元初君面前解釋幾句的時候,一擡眼對上玄景那殺氣騰騰的表情,心間猛地一跳。
糟、糟糕了!
雖然讓玄景在長寧公主面前做了錯事(并沒有),但好像适得其反,對方做不到在長寧公主拒絕對話時解釋,只能将矛頭全部指回他們了!
事實證明,徐八的想法沒錯。
當少年少女豆豆眼被一腳踹出房間,大門再次關閉的時候,二人面面相觑。
“哎呀,搞砸了……”郭瑜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徐八欲哭無淚。
他說那時的阿瑜為什麽那麽明事理,原來只是因為是旁人假冒的原因,根本不是因為荊大哥的過度保護傷了心啊!
看這表情,分明是全然忘了那天的事吧!!
在玄景渾身煞氣的踹走了錦衣衛二人組後,轉頭的同時,看熱鬧的程天機渾身一凜。
雖然玄景什麽也沒說,他還是連連擺手,逃也似的順着窗戶直接跳了出去。
甚至還有眼力的關好了窗。
玄景的怨氣在趕走了所有人後才稍稍宣洩。
可意識到眼下的處境後,他又有些緊張的回頭看向身後的白衣女子。
腳步有幾分躊躇,可看着後者始終低垂着頭不知腦海中想着如何傷自己的事的場景,玄景就愈發急躁。
……殿下身上還有毒和病,不能勞心傷神。
更何況,還是因為自己做的蠢事。
玄景心一橫,殺敵時眼神都沒有這麽堅定。
“……殿下。”
可一開口,胸間的氣息又弱了下來。
他小心的看着對方因為自己的呼喚微微停頓,柔順的黑發微動,那張絕世的容顏就這麽擡起露出,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平如水。
可看了無數次的玄景還是心跳微停。
以至于當他看到對方朝自己招了招手的時候,頭腦還不甚清醒的下意識僵直走到對方身邊,行雲流水的低下頭來,表情傻呆呆的看着對方。
元初君展顏一笑,她擡起了手,先是輕輕為玄景理了理外袍的衣襟,垂眸看向對方健碩的身軀的同時,臉上帶着真誠的溫和,真心實意輕聲道: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依舊是沙啞的喉間氣音,可距離讓這聲音仿佛在玄景耳邊炸開一般。
“砰!”
玄景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