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如果我在學騎馬的時候挑它來騎,”莉娅憤憤地盯着小馬駒說道,“弗羅斯特先生會不會認為我在虐待他的馬?”

大概吧,澤尼娅暗暗想到,這小家夥才剛到她胸口高呢。

不過她也知道莉娅只是在開玩笑罷了,她喜歡着這家夥呢。

莉娅盯着它喃喃道:“你說,洛倫·弗羅斯特先生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洛倫·弗羅斯特先生是個什麽樣的人?澤尼娅也說不清楚。他們至今才認識不到兩天,卻已經比她曾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更讓她驚異。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畫面至今仍清晰地印在她腦子裏,當洛倫·弗羅斯特從古堡中走出來時,澤尼娅幾乎要疑心他是自數百年前走出來的幽靈。

他的姿态帶有脫離時代的古典優雅,他的服飾上裝飾着不合時宜的繁複飾品,那些巨大的寶石戒指、制作精良的袖口與領針、鑲在衣擺上的精美蕾絲……可這些東西在他身上是如此的契合,讓他與他的城堡也融為了一體。

他能夠用最具禮儀的方式接待客人,也能将之毫不在意地抛至一旁;他可以待人無比體貼,可在提到克諾鎮時也絲毫不屑于掩飾自己的輕蔑與厭惡。

他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于常人,顯露出些許憤世嫉俗的傲慢,但那些驚人之語又是如此的發人深思。

他蒼白的嘴唇既可以表現出令人心折的微笑,又能做出鋒利譏诮的弧度。

可他的那雙眼睛……那雙灰藍色的、永遠籠罩在迷霧之中的眼睛,又是如此的攝人心魄。

澤尼娅閉上了眼睛,她想起昨天清晨,她走出房間,随着音樂來到了那間擺放着羽管鍵琴的晨室。

她怎麽就落淚了呢?那音樂裏,有什麽令人悲傷的事嗎?

……

直至暮光沉落,星河顯現之時,洛倫·弗羅斯特先生都沒有再次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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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尼娅和莉娅在晚餐中吃到了由早晨的魚獲所做成的菜肴,送餐來的羅齊娜說這是洛倫·弗羅斯特先生所特別吩咐的。

莉娅想向羅齊娜問詢幾個問題,但她在躊躇。澤尼娅知道莉娅仍然記得昨天傍晚時在羅齊娜身上所感受到的那一瞬陰寒冷意。莉娅有時候就像只迷糊的貓,她能敏銳地覺察到危險,最後卻又總會因為好奇又湊上去扒拉兩下。

澤尼娅在觀察着羅齊娜,現在她暗藍色的眼睛裏只有沉靜智慧,似乎看出來莉娅的躊躇,于是耐心地站在那裏等待,顯得溫和又友善。

這也許就是她平常的狀态,沒有人會每時每刻都沉浸在憎惡裏,每個人都會有情緒無法把控的時候。但這也有可能是一種僞裝,澤尼娅還從未見過哪個人的眼神能夠如此的恐怖。

羅齊娜·克諾斯,她是她們在這座城堡中見到的第三個人,她所表現出來東西如此複雜且令人好奇,科林也同樣是個特別且引人注目的人。那麽這座城堡呢?這座城堡的主人呢?

“你對這座城堡的歷史有所了解嗎?”莉娅向羅齊娜問道。

“我并不清楚,”羅齊娜抱歉地看着她,“我來到這裏的時間太短了,對那些古老的歷史并不了解。如果您感到好奇的話,或許可以直接向弗羅斯特先生詢問。”

在羅齊娜離開後,莉娅向澤尼娅問道:“你覺得弗羅斯特先生會願意向我們介紹這些嗎?”

澤尼娅也不知道,通常一個人在擁有了超出常人所能擁有的東西後,或多或少的都會以此為驕傲,而表現出來的往往就是一點可愛的小炫耀。

就像她們曾經遇到過的那位自豪地向她們介紹收藏品的老先生,他在介紹時簡直眼睛裏都在發着光,并十分樂意聽見她們的追問與驚嘆。

但澤尼娅并不覺得弗羅斯特先生是這樣的人。他對他所擁有的一切,都表現得太平淡了。

無論是駕馬、散步,還是游湖,他所做的一切就都只是為了陪伴客人,他對這一切仿佛早已習慣,連讓他提起興致的資格都沒有,又從何而來自豪的介紹呢?

澤尼娅又想起了昨天清晨,他彈奏出直入心底的音樂,對此卻只反應平平。如果一個人連自己所做到的成就都毫不在意,那什麽才能讓他感受到觸動呢?

“我想,就算他不為此感到自豪,也不會介意向我們介紹的。”澤尼娅說道。

他更有可能既不熱切也不冷淡,只是平靜舒緩地講述起一切,就像之前一樣。

兩個姑娘像往常那樣鑽進被窩,開始了她們的睡前夜談。

“城堡裏的其他人都在哪呢?”莉娅提出了一個問題。

像這樣大的一座城堡,僅僅要維持它的整潔所需要的人就不是一個數目了。

但她們在逛這座城堡的過程中,卻并沒有遇到其他人。

“聽說這樣的城堡裏,設計有專門的傭人通道,隐蔽而且與主人的行動路線是不同的,所以通常是遇不到他們的。”澤尼娅說道。

“聽起來就像密道一樣。”莉娅打了個哈欠,她今天第一次騎馬,整個人在馬背上都是僵着的,雖然興奮但也夠累的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倒想走走看呢……”

密道……澤尼娅關掉燈,閉上眼睛。她也有些好奇……

她沉沉地陷入了睡夢中。

……

狹窄的甬道壓抑逼仄,左右的牆壁冰冷堅硬。她在一條密道裏,澤尼娅意識到。

她身上穿着單薄的麻布裙子,頭發胡亂綁在腦後,肢體似乎才受過傷,一直傳來隐隐的鈍痛。

但她身上還披着一件昂貴的鬥篷,內襯是柔軟光滑的絲緞,可這對她來說實在太長了,她不得不抓住它們,才不至于使它拖到地面。但它很溫暖,使這冰冷的密道也不再顯得那麽可怖。

澤尼娅發現自己一只手緊緊抓着鬥篷,另一只手上則提着一盞小小的燭燈,暖黃色的光芒堪堪照亮一小段道路,還有前面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影。

他身上裁剪合體的服飾将矯健優雅的身形顯露無疑,如果是他穿着這件鬥篷,尾端應該剛好垂在他小腿的位置上。

這件鬥篷本來就是屬于他的,澤尼娅突然意識到。

可是他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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