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你的游戲?”洛倫·佛裏思特控制着自己的語調微妙上揚。

特裏斯坦嗤笑一聲:“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與什麽對抗,但要流星去理解明月的光輝,或許也太過難為你了。”

他絲毫沒有透露自己的“游戲”是什麽,在晨曦降臨前再次化作蝠群離去。

洛倫·佛裏思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每次與特裏斯坦交鋒都會令他感到疲憊。

他必須表現得冷靜、強勢、寸步不讓,因為他的對手是一個活了數百年甚至可能是上千年的吸血鬼,就算再蠢笨的家夥,在這樣長的時間裏也足以成長出令人棘手的狡詐來了。

但特裏斯坦并非毫無弱點,他的确是個強大的吸血鬼,強大滋生傲慢,傲慢滋生愚蠢。

洛倫·佛裏思特将在領地內排查的吸血鬼藏身之處的命令再一次吩咐了下去。

吸血鬼不會大量進入人類的防線之內,這裏沒有能夠在白日庇護他們的黑暗,也沒有大量能在白天四處活動的活屍。

而當陽光普照之時,無論是多強大的吸血鬼,都必須尋找到一處隐蔽無光的地方潛藏起來。若在這時被人們發現它的藏身之處,哪怕是個手中只有一根木釘的老人都能夠殺死它。

實力越強大的吸血鬼速度越快,它們也能夠在短時間內到達離人類聚集地越遠的地方。然而,這已經不是特裏斯坦第一次在晨曦将臨時才從洛倫·佛裏思特的窗前離開了,無論它有多強大,都注定不可能離開太遠。

只要特裏斯坦繼續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被他找到。洛倫·佛裏思特向書房走去,頭腦中仍然在轉着與特裏斯坦相關的事情。

特裏斯坦提到了他的“游戲”,這個原本輕快的詞在從一個強大、殘忍的吸血鬼口中說出來後,天然就蒙上了一層可怖的色彩。洛倫·佛裏思特知道他能做到什麽,這由不得他不防備。

要處理的事情很多,除了搜尋吸血鬼,還有新武器的改造、流民的安置……以及,與其他領主的通信。

組成新的防線不可能只靠佛裏思特領自己,雖然從地形上來看,他是首當其沖的那個。

燭火将羽毛筆的陰影拉出深重的黑色,随着筆尖的每一次起落在羊皮紙上跳動,在燭火波動間像糾纏不休的蛇,直到天空徹底明亮起來後,才化開成一抹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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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城堡開始醒來,仆人的敲門聲打斷了洛倫·佛裏思特的思路。他下意識皺起眉,得到許可的仆人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盡力不使自己的腳步發出半點聲音。

不過洛倫·佛裏思特伯爵的眉頭已經松開了,他從空氣中彌漫開的牛奶粥香氣确認了來者是誰的安排。

他本來沒有吃早餐的習慣,但現在也快被養成了,自冷夜中穿行而過後,一碗濃稠溫熱的牛奶粥也不錯。

發燙的碗壁暖開忙碌許久後僵冷的手指,洛倫·佛裏思特幾口将粥灌入胃袋,但接過碗的仆人并未離開。

“還有什麽事?”他問道。

“夫人說,她已收到了瓦爾頓侯爵的回信。”他在晨光與鳥鳴中聽到這回答。

……

暗夜已帶走最後的黑紗袍腳,太陽以光輝将世界重新串聯,森林褪去了夜晚的陰森,生機純粹的枝葉與鳥雀的啾鳴重新建立起聯系,城牆上已不見了洛倫·弗羅斯特伯爵的身影。

澤尼娅在照到眼皮上的陽光下醒來,她伸手擋住眼睛,含含糊糊地問道:“幾點了?”

“已經八點了。”莉娅抻着胳膊感嘆道,“我們有一陣兒沒起這麽晚了。”她們在來到城堡後就一日起得比一日早,今天好像是第一次等天空全亮之後才醒的。

澤尼娅含混地應了一聲,她在床上左右擰了擰脊背,脊椎骨發出咔咔的幾聲後放松了下來。

昨天在馬背上被狼追着颠簸過一路後,她的腰背就一直是僵硬的,現在才算放松下來。

等澤尼娅洗漱好後,莉娅已經将停在門口的餐車推到了桌邊。澤尼娅插起一塊烤土豆,它上面撒着鹽與香草碎,表面被烤成了誘人的金棕色。

一口咬破柔韌的表層後裏酥軟發燙的內裏幾乎是流到口中的,土豆與黃油的香氣霎時充盈了整個口腔。

澤尼娅一怔,伸手摸了摸盛着土豆的托盤。

“怎麽了?”莉娅注意到她的變化。

“你見到是誰來送餐了嗎?”澤尼娅問道。

“沒有,我開門時餐車就已經停在門口了。”莉娅答道,“有什麽問題嗎?”

“我們今天比往常起得要晚得多,”澤尼娅說道,“但食物還是燙的。”

盛着烤土豆的只是個普通的瓷盤,下面并沒有什麽加熱裝置。送餐的人,是怎麽知道她們什麽時候起來的?

“也許他們來敲過了門,只是那時候我們都還沒醒。”莉娅随口說道,她舀起一塊雞蛋布丁塞進嘴裏,眼睛愉快地眯了眯,然後給澤尼娅也舀了一大勺,“這個好吃。”

“也許吧。”澤尼娅搖了搖頭,把盤子中的布丁放入口中,濃郁的奶香與香草的甜美在口中化開,她也下意識眯起了眼睛。

只是一頓早餐而已,澤尼娅把那小小的疑惑抛之腦後,今天她們還有更值得期待的事情。

早餐結束後,來敲門的是羅齊娜,她來去實現弗羅斯特先生昨晚的諾言:帶她們去挑選參加舞會的舞裙。

在穿過挂着幕簾與畫像的長廊後,她們來到了一間陌生的房間。在推開一扇雕花的白漆門後,樟木的清香從房間內撲出。

或許是為了防止陽光對衣料的損傷,所有的窗戶都被厚重的幕簾遮住了,房間內漆黑一片。羅齊娜按下開關,冷白的燈光照亮了房間的黑暗。兩個姑娘不由得呼吸凝滞了片刻。

米黃與棕色的大理石拼接成規律的花紋地板,牆紙上是精美的卷草暗紋,柱腳攀援着藤蔓與花朵的雕刻,天棚上繪着精美的壁畫,在華麗的水晶吊燈燈光下色彩鮮豔且厚重。

一件件華美的舞裙被樟木制的展示模特撐起,配着不同的披肩、帽子、小扇……姿态娴雅地随意排列在舞廳當中,像一個被定格于此的瞬間。

若不是那些模特的頭顱都是帶着樟木紋理沒有五官的橢球,她們幾乎要疑心自己闖入了一個時光凝滞的古老舞會。

仿佛只要音樂響起,這些靜默的裙擺就會重新飛旋起來,被裹在蕾絲手套裏的纖細手臂以羽毛小扇輕輕掩口,以穿越了數百年的目光向闖入者發出矜持的疑惑:

你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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