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被驅逐理所當然

005 他被驅逐理所當然

不論是藍星式家長的問題,還是他在過往當中予以的二難抉擇反映出來的原始人性。

通通都映射着一個現實——

歷史的遺憾總是不斷上演,而人類總是将人性的黑暗面肆無忌憚放大擴張且毫無自知之明。

不論是曾經的藍星還是現在由數據堆砌起來的斯蘭特爾,只要人心不止,惡欲必然橫流。

憤怒之餘,還得處理問題。

在哈雷克氣息消逝的前一刻,路德出手将他救了回來。

“如果他死了,就再也沒有人壓你一頭,也不會再有人阻攔你的前行之路了,沒有了他,你就會是讓你父親引以為豪的村中最厲害的孩子,沒有了他,就不會再有被你的父親用來作比較的參照……”

指向一旁雖然意識恍惚還一息尚存的哈雷克的摯友,路德仍舊在出難題。

“可是沒有了阿斯特,還會有另一個存在。”

哈雷克擡起頭,小小的年紀眼中盡歷滄桑,同時還嘗試安慰路德,讓面前的人無需為他而産生無端的情緒起伏。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不承認其實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從很早以前就知道,但是……他是我的父親,不論他怎麽樣,他都賦予了我生命讓我不至于在街上受凍挨餓……對比其他人,我已經生活得非常好也非常幸運了,阿斯特有實力是他的天賦,有才能的人理所當然得到誇贊,包括我也非常敬佩他,他既是我要超越的目标,更是我視為朋友的存在,先生,如果交易還生效的話,救活他吧,我依舊願意放棄我的生命。”

長舒一口氣,路德看向哈雷克,難得生起了怒意,“別再說了,把嘴閉上。”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路德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他也知道自己的怒火來得沒有緣由,在讓對方閉嘴的同時,路德也在告誡自己不能無端遷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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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路德懶得再跟哈雷克這樣……在他看來無法理解與溝通的固執小孩再浪費口舌。

“給你的朋友喂下去。”

沒施舍給對方多餘的眼神,随手取出一瓶紅藥丢給他。

為了防止這個笨拙的家夥繼續進行着無意義的奉獻,路德刻意強調。

“這是一瓶施加了魔法的藥劑,僅對你的朋友有效,別想着救活你的父親或者是村子裏的人,別太貪心,小孩。”

而後路德就離開了。

“慷慨的大人,您的恩德我實在是難以報答,我願用我的餘生來回報您,請問我該去什麽地方找您呢?”

那個小孩兒一邊為他的朋友喂下藥劑,同時還不忘高聲呼喊。

“如果你真是發自內心想要報答的話,那就徒步走到世界的盡頭吧。”

沒有回頭,路德只是敷衍地給予對方指引。

那時他的确是基于氣憤說出這種話。

他真的不太相信這麽小的半大的孩子有能力走到帕米爾斯山。

這話更多的是讓這小孩兒知難而退,他無需報答。

但路德遠遠低估了這小孩兒的執拗與韌勁。

當兩年後感知到這個小孩兒的存在,路德甚至都有些忘了這個小朋友是誰了。

對方推開大門時,帶着滿身的風塵、泥土與傷痕跪在他面前,陳述着感恩與尊敬。

路德這才将那些被他抛之腦後的記憶翻找回來。

曾經對這個孩子恨鐵不成鋼的怒意早已消弭。

在看到年幼的孩子被磋磨得滄桑不已時,彼時湧上心頭的是自責是愧疚。

他曾經對那些肆意控制子女的父母不滿。

當他因為不理解哈雷克的堅持而心生怒意,一次又一次不作為地引導對方受苦受難的時候,又何嘗不是一種自以為是的居高臨下的變相掌控?

路德上前一步将小孩兒攬入懷中,撫摸着對方的發絲,先是跟自我和解,将曾經狹隘的自我說服,而後溫柔無比予以寬慰。

“以後別再為任何人犧牲了,不論那個人是誰。”

“請原諒我無法答應您。”

這是小孩兒難得說出口的硬氣話。

路德沒有呵斥對方,一改曾經在對方面前強硬且冷漠的形象,耐心發問:“為什麽?”

“如果我答應的話,要是有一天您面臨危機,我就不能再為您挺身而出了。”從路德懷中仰起頭,顯露出遍布血痕瘡疤的臉,小孩兒雙眸之中滿是赤誠,“只有這件事,我沒辦法答應的,還請您原諒我的任性。”

沉默着,路德頭一次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一個孩子的話語。

他以前可以對孩子們或誇贊或鼓勵或循循善誘。

即便是過于頑劣的孩子,路德也能在靜下心來思考後,耐着性子去引導對方。

唯獨在面對哈雷克時,路德總是這麽無所适從。

就像是在照鏡子一般,路德總能看到自己的狹隘與短視、自以為是與傲慢自大……

哈雷克就像是一面人性弱點的放大鏡。

當路德站在對方面前時,內心一切的陰暗面都被放大,無處遁形。

如果這換做是從前,換做是還沒有經歷過在數據世界被封閉無休止歲月的路德,他大概會拒絕跟這類人往來的。

人的一生是如此短暫,憑什麽要給自己找不痛快?

在來到這個世界以前,路德作為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遇事不夠果斷、決心不夠堅定。

即便對高層不滿,他也僅僅止步于動動嘴而沒有想過去真的做什麽事改變現狀,總是退守一方只求自保留住飯碗。

日子能過一天是一天,至于夢想與追求都是沒有的。

早就被生活壓彎了脊梁,哪來什麽大的奢望。

在那時,如果身邊有哈雷克這麽一個人在竭盡全力做着利他的選擇、說着這麽聽上去光鮮亮麗但是對照人情淡薄的社會怎麽聽都像是一張空頭支票的空話,路德絕對會毫不猶豫地當場駁斥抨擊回去。

但此時此刻,路德卻沒法這麽做。

他頭一次開始反思自我。

他活了這麽多年,即便不算上在這個數據世界中存在的歲月,單論曾經的現實生活中,作為一個社畜,虛長這個孩子這麽多歲,他忽然發現大多數時光都在虛度光陰。

這個孩子所經歷的事難道比他少嗎?

這個孩子所經受的磋磨不比他難嗎?

恍惚間,路德回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彼時同樣是這個年紀,同樣在做一個選擇,甚至那個選擇也不算大……

“路德,你不會也要替這個醜八怪出頭吧?”

“膽小鬼什麽時候也這麽勇敢了?”

“信不信我們連着你一起揍?”

猶豫了很久,路德默默走開了。

他沒敢回頭,也沒敢去看那個小孩兒,唯恐對視上對方的眼睛,在對方眼中看到自己的膽怯與軟弱。

他給自己的理由很多:威脅他的是孤兒院一霸,上邊的人也只是指望靠他們騙得更多撥款罷了,沒多少真情實感,他惹出這種事,那邊的人一人一嘴也能說成是他們的不是,既然沒什麽作用,又何必多一個人受欺負……

至于後來踏入社會進了公司,這種選擇就更多了。

發現即便擺事實講道理也沒有任何作用後,他總是保持着沉默、遵循着職場的法則,看似明智地做了每一個選擇,卻從來沒有發自內心地為自己而活。

即便抉擇時總是用正确合理、利益最大化說服自我,久而久之就連自己也忘了如此努力活着的初衷是為了什麽。

現在看來,他被困在數據世界,經歷過那麽漫長的無人問津的歲月也算是一報還一報。

他這種投機的家夥,終有一日也應當被機會所抛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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