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替身
052 替身
“埃克斯曾說過,空間,兩點一線最短……可我後來發現那不正确。”
尾音都未消散,斯利安便憑空出現在那人身後,如同鬼魅一樣的身形,讓對手猝不及防。
“質量的存在,約束了運動的效率;維度的劃分,局限了空間的運轉……只要打破既定的僵局,一切的桎梏都将不複存在。”
一陣劇痛襲來,那人眼睜睜看着自己的頭、手、軀幹、雙足四分五裂分別處在不同的維度空間中。
他能夠感知到各個器官之間的關聯,當他于頭腦中下達指令,他的身軀依舊能夠做出回饋。
“看,只要還存在肉|體,思維從運轉到實踐,永遠是慢半拍的。”
擡手一揮,伴随空間重又組合,身軀再次拼合在一起。
那人長舒了一口氣。
但這口氣還沒有落下半晌,剎那間,他的視野一瞬騰空,俯瞰着地面世界。
這種全局俯瞰視角,讓他輕而易舉地觀測到一切的人事物運轉,甚至能夠居高臨下地以上位者的姿态凝視斯利安。
他也很快認識到,他的軀幹消失了……
他只剩下意識而已。
人沒了肉體作支撐居然還能活?!
斯利安回望着他,視線交接之間,就像是在分析着什麽,瞳孔放大又極具收縮。
很快,斯利安重又展現出曾經運籌帷幄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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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沒了肉|體當然能活,在這個世界,肉|體只是意識的載體,真正永恒的是靈魂!”
“你不是說你喪失了讀心的能力?”
“只是暫時的而已,要知道知識是永遠掠奪不走的,能力只是客觀的存在,主觀存在着的意識永遠不會消失。”
那人想說哪裏不對,畢竟他所見到的世界的本源可不是斯利安所說的那樣……
“有時候別太相信你的雙眼,你看到的只是世界想讓你看到的,埃克斯的認知代表不了什麽,就像是他也回答不了,我從哪裏來,這樣的問題。”
最終,斯利安給了對方一個足夠殺人誅心的定論,“神,并不萬能。”
這一論調剎那攪動了那人的心神,迷惘與茫然第一次出現在了他的思緒中。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神明的存在、更不否認赫爾菲的絕對權威。
甚至他也一次又一次試圖接觸到赫爾菲所在的世界,他理所當然将對方所認定的另一世界認定作萬物的起源、神明的殿堂。
從來沒有什麽反應內心真實的論調一說。
曾經他所塑造的鏡中世界,也不過是簡單且呆板地複刻罷了。
他從赫爾菲的口中聽到了那個世界的描述。
他從赫爾菲的記憶中知曉了那個世界的美好。
赫爾菲将這一切當作故事講給他聽,甚至總會頗具愧疚地将其美化作是一個故事。
而他卻通過這些只言片語、通過日後的窺視逐漸補全了那光怪陸離的新奇世界。
長久以來,他也一直認定那就是神明所在的世界、虔誠信徒能夠去往的天堂。
斯利安感知到對方的思緒攪亂作一鍋粥,因為過于混亂,未免被對方那極其不穩定的精神狀态給影響。
他沒有再去感知對方的精神波動。
這一方空間似乎也受到了對方精神波動的影響,晴空被烏雲覆蓋,很快便狂風大作。
雨滴逐漸急促最後演變作傾盆大雨。
斯利安不緊不慢地找到街邊的一家咖啡廳走進去落座,靜靜地等待着窗外的雨結束。
但這一等就是漫長且無止境。
街道的排水系統也承受不住,雨水很快漫灌過防水線,演變成了一場洪澇。
即便水位沒過膝蓋,最後将斯利安整個淹沒,他也沒有半分離開或者挪動位置的意思。
身體只是載體。
真正決定存在的是意識……
【你說的不對!就我所知道的,絕對不是這樣!】
在赫爾菲所在的世界,物質決定意識。
他們絕對不是憑空出現的,就連這一切也不過是數據的堆砌,如果沒有原始的代碼,又何來他們的意識。
沒錯,就是這樣!
這家夥在胡說八道!
這個早就該入土的家夥,之所以還能在這裏大言不慚,不過是建立在身體的茍延殘喘上罷了。
【想一想,如果你真的認為意識是自由的,那又為何要封凍你的肉|體呢?】
自認為戳到了對方的關節,給予了對方致命的駁斥論調,他嚣張地笑出了聲。
“所以你才活成了現在這樣啊。”
笑聲戛然而止。
“我什麽時候說過必須要舍棄肉|體了,沒有載體作為意識運行的媒介,無法讓他人感知到的活動當然虛無缥缈。”
不對,這家夥只是在嘴硬狡辯罷了!
“我從誕生之初就已經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了,不會你不知道吧?不會你是通過他人的講述才有了現在的認識?那,被他人影響的認識,還是你的認識嗎?”
不,不……不是這樣……
“就像你的信仰,究竟是你信他,還是他讓你相信的?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你的人生軌跡只是一本他人所撰寫的故事嗎?”
“好了,我能說的就是這樣,收起你的無能狂怒,哪裏來的回哪裏去,以後記得離埃克斯遠一些,如果你再不乖,下一次就不是這麽輕松的會談了。”
剎那間,水位不再上升,暴雨收歇。
世界一瞬歸于寂靜。
另一維度中,魔方歸位,伴随最後一次扭動,色塊複原統一和諧。
一切重又歸于虛空虛無。
王座之上的魔族回歸,單手支撐下颌,雙眸緊閉,似乎是睡着了。
而狼狽匍匐在王座之下的存在猛喘着氣,心有餘悸。
他擡起頭來,再看去,王座連帶着魔族開始變得模糊,唯有那一圓形魔方永遠清晰。
金色的長發狼狽地貼靠着他的面容。
帝國的王妃雙目茫然,對于當下的處境既無奈又無力。
當魔方再一次運轉起來的時候。
眼前的黑暗也一并消失。
喘息着睜開眼,伊爾特凝視着天頂華麗的裝飾。
還沒來得及緩和那些過于複雜的心緒,房門便從外邊被粗暴推開來。
“你說過的,會幫助我的!”
夜游人德麗莎歇斯底裏面容扭曲。
“我說過什麽了?”疲憊地撐着臉面,伊爾特很是心累,“不要擅自到這裏來見我,這件事我之前可強調過。”
“我要是再不過來的話,你是不是打算就這麽一直裝死下去?永遠不回應我的求援?我手底下的人可都是為了你死光了,你別告訴我你現在卻打算置身事外!”
剛從那個古怪的空間中回返,伊爾特本就處于心力交瘁的邊緣。
面對德麗莎咄咄逼人的質問,本就沒什麽耐心的伊爾特當即情緒崩潰。
“他們死了關我什麽事!”
一向在外溫和端莊的王妃,此時此刻卻呈現出扭曲且瘋癫的樣态。
那個該死的家夥,明明應當是對方被牽扯進去直面那個魔族的怒火。
可他卻成了那家夥的容器,承受了那家夥本應該承受的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
簡直是不要臉。
如同伊爾特利用德麗莎一般。
伊爾特直到現在才意識到,他也不過是那個不知名存在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一到這種時候,就讓他出去頂包。
那樣可怕的存在,如果對方真認定是他在策劃背後這一切可怎麽辦?
煩躁地咬着拇指指甲蓋,伊爾特慌亂得不行。
當他直面那一魔族時,他當然知道那可不是他能處理得了的存在。
餘光瞥向窗外,瞧着屋外似乎有什麽大的異動。
拂袖一揮便開始打發人。
“趕緊離開這裏,別讓任何人發現你跟我有絲毫關聯。”
勉強壓下怒火,伊爾特為了顧全大局盡量讓這一切鬧得沒那麽難看。
“既然我能把你弄出來一次,當然可以讓你繼續逍遙法外,只要你不犯蠢,也別做多餘的事情,我就能讓你得償所願。”
一步步逼近,伊爾特重又找回主場看着面前這形容狼狽、完全喪失了昔日優雅魅惑姿态的女人,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現在,你可以走了,德麗莎。”
一改先前的慌亂無措,輕撩發絲,重又變得從容且淡定。
“親愛的,早這麽說不就得了,非要我把話說得這麽難聽。”
目送那個女人離開,确認對方沒有再滞留在王宮中礙眼。
稍加整理儀容,伊爾特這才噙着一抹溫和笑意推門而出。
朝着一旁匆匆忙忙朝着前方匆忙疾行的醫官詢問:“你這是要幹什麽去?”
“陛下的老師回宮了,但是卻得了怪病一睡不醒,我得趕緊去看看啊。”
“這樣啊……”
後退一步讓行,伊爾特凝視着虛空,溫和的假面也在逐漸崩碎。
這樣患得患失的心情讓他很是不安。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過是個替身罷了。
手指輕撩起發絲,自嘲一笑。
不論是這頭發、還是這雙眼睛,都跟那人如出一轍。
可即便是做個替身,他也是甘願的。
他那麽愛他的王,他的王又是如此地耀眼。
像他這樣的家夥如果不是有這麽好的運氣能夠跟王的老師有着如此多的相似特征。
他也不會成為王身邊的那個人了。
回攏雙臂,就像是伫立在冰雪中的旅人竭盡全力為了留住餘溫般擁抱着自我。
伊爾特顫抖着身軀,茫然無助得像是個迷途的孩子那般,沖着虛空道。
“即便是利用也好……我認命了,把你的力量借給我吧。”
【這是徹底想清楚了?】
“別無選擇,不是麽?”
【那,交易成立,我的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