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愛的小家夥

可愛的小家夥

米達斯在原地跪坐了很久,直到小羊的身體動了動,從仰面躺着翻身趴在他懷裏。

米達斯喜出望外,期待着小羊能夠咩咩地叫兩聲,可是這只小羊好像不太愛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吮他的血。米達斯從地上站起來,猛地有些頭暈,趔趄着往前走了兩步,好歹緩了過來,慢慢把滲血的手指往外抽。

“咩……”小羊虛弱地叫了一聲,趴在他臂彎,不動了。

米達斯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懷裏小小的一團,純黑色的卷毛濕答答的,從死神手裏搶回來的受傷的小山羊,現在好像把他當成了母親。它的叫聲是如此可愛,它如今全身心都依賴着他,他們相依為命,是對方的家人。

米達斯吸了吸鼻子,試着把手指重新放進小羊嘴裏,但小羊卻只是舔了舔他指尖的傷口,用斷掉的羊角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唔……小家夥,再吃一點吧。”

小羊卻把腦袋一扭,埋在他懷裏輕輕地蹭蹭。

米達斯心都化了,難以自抑地唔嗯一聲,蒼白的臉上浮現出幸福的笑容。他抱着小羊走進木屋,環視一圈,最後從廚房拿出一只陶器,找到阿爾忒彌斯留下的火種,燒了壺水,給小羊清理身上的傷口和血污。

小羊乖乖地踩在水盆裏,米達斯拿木梳輕輕梳理它柔軟光滑的毛發,發現它右前蹄上有着深可見骨的傷痕,斷掉的右角已經止住了血,但傷口還是猙獰可怖。

米達斯忍不住紅了眼眶,拿幹淨的布匹裹住小羊的身體,把它抱在懷裏安靜地流淚。

小羊在他懷裏動了動,湊到他雪白的頸側嗅他身上芬芳甜美的氣味。過長的純黑卷毛遮住了它半透明的金色虹膜,它好奇地舔了舔米達斯下巴尖彙聚的淚珠,明明才吃飽了,卻又感到饑餓。

“咩咩……”

“嗯。”米達斯擦擦臉上的淚水,小心翼翼地捧住小羊的兩只前蹄,“對了,該給你取個名字。”

“叫什麽好呢?”米達斯陷入了沉思。

他慢吞吞地給小羊擦幹軟綿綿的卷毛,動作有些笨拙,手指偶爾會不小心碰到小羊的傷口,每次摸到濕熱的血肉,小羊還沒叫,他自己就先被吓一跳,心疼不已地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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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一聲不吭,只是在最後擡起驕傲的頭顱,攀着米達斯的肩膀舔舔他雪白的臉頰。

米達斯愣了一會兒,忽然眯起眼睛笑了起來。他順了順小羊的毛,托起小羊的身體将它抱到肩上,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他掀開遮在小羊眼前的卷毛,目光和小羊半透明的金色眼眸撞在一起。

小羊眼中的金色和他曾經鐘愛的黃金寶石完全不同,米達斯注視着小羊的眼睛,心想,在阿卡狄亞森林竟然連小動物都有神性,他仿佛能透過這雙眼睛看到神廟和落日的光輝,心中居然瞬間升起臣服和崇拜的欲望。

米達斯甩了甩腦袋,抱緊小羊蹭蹭它軟軟的鼻子,忽然福至心靈,臉上一下燃起雀躍的神色:“可愛的小家夥,就叫你帕格諾特好了。”

帕格諾特,在弗裏吉亞是堅韌的幸存者的意思。

小羊似乎很喜歡這個名字,扒拉着他咩咩地一直叫個不停,米達斯非常高興,想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更多的人,但是阿卡狄亞森林裏除了他一個人也沒有,于是他抱着小羊出去,和路過的松鼠說:“晚上好松鼠小姐,這是我的小羊,它叫帕格諾特。”

“不好意思,我是松鼠先生。”松鼠嘴裏藏着一大堆榛子,吐出一顆送給新來的美麗鄰居。

米達斯聽不懂它在說什麽,卻意外地發現它站立起來拿着榛子想要遞給他,米達斯抱着小羊蹲下來,誠懇地道謝:“非常感謝您,松鼠小姐,願您未來一切都好。”

松鼠先生憤怒地哼了一聲,跳上鄰近的一棵松樹,用屁股對着這個空有皮囊的人類。

不過,為什麽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呢。

沒等它想清楚,就聽見那個愚蠢的人類到處去炫耀他的新朋友:“晚上好,螞蟻女士,這是我的小羊,它叫帕格諾特,它很可愛,以後請和它一起玩。”

螞蟻女士:“……”

“晚上好,柏樹爺爺,這是我的小羊,它叫帕格諾特,它很可愛,如果它不小心啃了您的樹皮,吃了您的葉子,請您降罪于我,不要怪罪它。”

阿爾忒彌斯留下的柏樹:“……”

晚風吹過,花兒和青草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不消多時,整個阿卡狄亞都知道了新來的人類有了一只叫做帕格諾特的小羊,他親切地叫它帕帕,說一輩子都要養着它。

而帕格諾特本羊無權發表任何意見,只能任由這個渾身髒兮兮的人類抱着,被迫和他訂下一輩子的契約。

“好可憐的小羊!可惡的人類!竟然就這樣誘拐我們的朋友!”巴拉諾斯氣憤地說。

水寧芙飄在小溪上空:“可是小羊看起來好喜歡他,他身上有股特別的香味!”

“這只小羊看起來才出生不久,哪裏懂得人類的陰險狡詐?”

“唔……可是!這只小羊好像也不是阿卡狄亞的孩子,至少我沒有見過,你們呢?”

精靈們七嘴八舌地接話:“我也沒有見過。”

“從別的地方來的嗎?阿卡狄亞只有白山羊,沒有黑山羊!”

“那就讓他養吧!讓他養吧!”

帕格諾特郁悶地趴在柔軟的亞麻織毯上,看着米達斯取下象征弗裏吉亞皇室的三色花胸針,血跡斑斑的衣袍順着雪白光滑的長腿堆積在地,米達斯擡腳,踩進狹窄的浴桶裏,清洗着身上的泥濘和血跡。

“咩咩。”

帕格諾特圍着浴桶繞了一圈,前蹄攀着浴桶邊緣,想要和米達斯一同沐浴,如果是別的事米達斯一定會答應它,但帕格諾特的右前蹄和右角剛剛才用草藥包紮過,不能再碰水了。

“帕帕,乖乖的,不要鬧。”

米達斯輕輕摸它頭頂的卷毛,打算等會兒幫它剪一截,這樣恐怕連路都看不見,摔倒就不好了。

“咩咩……”

帕格諾特傻傻地拿腦袋拱他的掌心,米達斯瞬間被這個可愛的舉動給攻陷了,見帕格諾特實在想進來,就和它說:“那你踩着我,不許玩水,也不許踢我。”

米達斯托起小羊的身體,讓它站在自己肩上,米達斯的皮膚太光滑了,帕格諾特站不住,便用前蹄抱住米達斯的腦袋。

米達斯察覺到它的動作,咯咯地笑起來,盡量穩住肩頸不動,很快清洗完身體抱着帕格諾特出來,他系好浴巾,費了不少工夫才洗完衣袍,又從木箱裏拿出阿爾忒彌斯賜予的灰色亞麻長裙,生疏地套上,收緊側腰上的布料紐扣。

失去了寶石和黃金的妝點,弗裏吉亞的月亮依舊美得驚心動魄。

米達斯今天累得不行,連飯也沒吃,晾好衣袍就抱着他在阿卡狄亞唯一的朋友窩在柔軟的小床上睡覺。

他的聲音比午後的溪水更加溫暖而柔和:

“帕帕,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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