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赫卡忒的審判之霧

赫卡忒的審判之霧

“尊敬的牧神潘,冥王哈迪斯請求踏足您的領地,為您除去領地中的災厄。”

哈迪斯和妻子珀耳塞福涅一同來到阿卡狄亞,地獄三頭犬跟在道路女神赫卡忒身邊神氣十足,赫卡忒念出一句魔咒,阿卡狄亞的屏障自動為祂打開。

“別廢話了,哈迪斯,速戰速決,這裏不是能夠長留的地方。”

珀耳塞福涅跟上祂的教母,哈迪斯走進這座風和日麗的原始森林,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有靈性,牧神的恩澤無處不在。如果是以前,哈迪斯絕對不會擅自插手阿卡狄亞的事,但牧神如今杳無蹤跡,如果能憑借這個機會拉近冥府和牧神的關系,奧林匹斯山那些道貌岸然的神只們都該為此感到恐慌。

一想到這一點,哈迪斯便鬥志昂揚。

祂們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個人類的氣息,通過混沌之霧瞬移過去,當看到那人的相貌時,一向自诩專情的哈迪斯竟不由得心馳神蕩,以冷漠無情着稱的赫卡忒也不禁心生動容。

米達斯抱着帕格諾特,坐在一棵高大的柏樹下,帕格諾特毫無防備,被他用催眠的咒語哄睡了,此時正抓着他的衣襟睡得香甜,臉頰擠出一小團軟肉,輕輕的呼呼聲十分可愛。米達斯擡頭望向這幾個不速之客,那雙比大海還要美麗的眼眸陰沉沉的,他很少露出這樣的眼神。

“正義的神只們,我犯下了什麽罪惡?”

赫卡忒指向帕格諾特:“你懷裏的孩子,是從哪裏撿來的?”

米達斯抱緊帕格諾特,下巴貼着他毛茸茸的卷發:“是在小溪邊撿的。”

“那你知道他是什麽嗎?”

“他是我的家人。”

哈迪斯冷笑一聲:“他是魔獸一類的邪物,甚至是邪神!你這愚蠢的人類,看看你幹了什麽好事?竟然在牧神的領地作惡!立即跟我到冥府去,三位判官自會審判你!”

“是嗎……?”米達斯看向懷裏的孩子,目光溫柔得可怕,“魔獸也好,邪神也罷,他的出身不是他能選擇的,既然你們是來讨我的罪,那麽就放他一馬吧。我會給他留信,讓他到弗裏吉亞去生活,不會待在阿卡狄亞的。”

“怎麽可能?你們兩個,我都要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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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不要這麽殘忍。”

米達斯輕輕地把帕格諾特放在樹根圍起的搖籃裏,手中幻化出一柄海藍色的短杖,美麗的鹿角中心,月亮石緩緩運轉,杖柄浮現着古老繁複的咒紋。一瞬間,阿卡狄亞的天空暗了下來,寧芙們紛紛往這邊趕。

“月亮神杖?!”

珀耳塞福涅最先認出這把法器,祂曾在牧神手裏見過一把紫色的,除了顏色,和這個簡直一模一樣!

帕格諾特揉揉眼睛,睜眼就是米達斯白袍翻飛的背影。

月亮神杖已經認了米達斯做主人,從牝鹿的山洞回來後一直不曾離開,只是默默地待在米達斯的神識裏。如果可以,米達斯一輩子都不想再動用月亮神杖的力量。

“放過他吧,我願意跟你們走。”混亂穿梭的海藍色靈流中,米達斯的目光如此悲傷。

哈迪斯不知道他從哪兒偷來的牧神的東西,怒不可遏,可是轉念一想,那個小邪神也翻不起什麽風浪,而月亮神杖威力無窮,米達斯願意止戰是最好的,這樣一來,米達斯和月亮神杖都成為了冥府的囊中之物。

“好,我答應你。”

赫卡忒不贊同地看着他:“一個人類而已,就讓你吓破了膽?哈迪斯,你把冥府的臉都丢盡了!”

話音未落,赫卡忒銳不可當的短劍便擲向被海藍色靈流包裹住的米達斯,黑色的煙霧強勢地滲透進去,如千萬根尖針即将刺入米達斯的身體。一想到這個美麗的人類即将痛苦地死去,赫卡忒居然有些于心不忍。

“呃……”

米達斯念出咒語,驅散即将爬上咽喉的黑霧。他閉上眼睛,一滴淚珠從眼尾哀恻地滑落,臨死之前,他努力地回頭,想和帕格諾特說聲抱歉。

他還是沒能……

突然之間,金光乍現,一個巨大的金色羊角圖騰浮現在衆神的面前,赫卡忒的短劍被瞬間震碎,黑色濃霧被淨化殆盡,一句古老的咒語從蒼茫的雪山深處襲來,地獄三頭惡犬的耳朵瞬間噴出了血。

天空中傳來一聲聲巨獸的低吼,其中蘊含的威懾令赫卡忒都感到頭暈目眩,哈迪斯護住珀耳塞福涅,可是他的心中也升起陣陣恐懼,他忍不住擡頭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天空一無所有,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

哈迪斯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他的兩只眼睛都碎掉了。

赫卡忒吐出一口血,帶着哈迪斯和珀耳塞福涅撕開混沌之霧,狼狽地逃離了戰場。

寧芙們趕到的時候,只見米達斯倒在草地上,帕格諾特又變回了小羊,疲憊地卧在米達斯身邊,默默地陪伴着他。

“天啊!這是發生了什麽?!”

“他脖子上的勒痕好深!是冥府女王的審判之霧留下的吧?我聞到了赫卡忒的氣息!”

“那他還能活下來嗎?”

“能。”通過柏樹目睹了一切的樹寧芙降下如甘霖一般的治愈法力,“從今以後,他就是我們要守護的人。”

“什麽?!為什麽要守護一個人類啊?”

“剛剛你們都聽到了吧?牧神的警告。”水寧芙溫柔地托起米達斯受傷的身體,“這是牧神認可的伴侶,阿卡狄亞的新主人。”

——

“哥哥,等我長大了,一定會守護你的,約好了哦!”年幼的梅塔納斯捧着剛從花園裏采來的帶着露珠的玫瑰,送給他最親愛最美麗的哥哥米達斯。

“米達斯從小是被作為公主養大的,怎麽可能被神選中啊?!祭司大人,您确定神谕真的指示米達斯繼位嗎?不是我們最優秀的孩子梅塔納斯?”知道神谕後悲痛的父母,看着他的眼神如此憤恨,好像這個王國即将毀在他的手中。

“國王陛下,您該歇一歇了,治國理政是件複雜的事,不必如此急于證明自己。”大臣走進他的書房,嗤笑着和他搭話。

“既然如此,那就賜予你最珍貴的點金術吧,可不能反悔哦。”酒神狄俄尼索斯朝他伸出一只手,他曾那般期待能擁有用之不竭的黃金,令弗裏吉亞領土內所有的子民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哈哈哈哈哈哈!陛下怎麽會這麽蠢啊?財迷國王!嘻嘻嘻嘻嘻!蠢蛋國王!唉!神怎麽指示了這麽一位國王給我們啊?是不是放棄拯救弗裏吉亞了呢?”

……

“哥哥,我真希望你去死。”

米達斯腦袋中的聲音突然斷掉,像是一腳踏空,米達斯驚魂未定地睜開眼睛,黑暗中沉重的喘息聲如此駭人,他被自己吓了一跳。

怎麽又夢見以前的事了?

“米達斯?”

帕格諾特睡眼惺忪地在他的懷裏拱了拱,軟乎乎的小手摸索着他汗涔涔的額頭。忽然,帕格諾特坐起來,用法力點燃陶盤裏的燈絲,卧室裏一下子亮堂許多。

“你終于醒了!”

帕格諾特可愛的金瞳裏蓄起淚珠,撲進米達斯懷裏,把眼淚蹭到他的心口,嗚嗚地控訴他:“米達斯是個大壞蛋!怎麽可以對我使用咒語?還好我醒得早!不然……嗝……嗚嗚嗚……”

米達斯看着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孩子,如此狼狽,如此委屈,簡直不像他,平日裏那麽活潑,那麽驕傲,好像全世界的光亮都彙聚在他神采奕奕的眼眸裏,可是現在裏面卻全是淚水。

他的心一抽一抽地疼起來,比夢見往事還要難受,他的手極盡溫柔地拍着帕格諾特窄窄小小的、卻足夠溫暖的背,有些話堵在喉嚨裏,又酸又澀,吐出來時卻只是那單調而重複的三個字——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帕格諾特摟緊他的脖子,嗚嗚地哭。米達斯其實傷得很重,赫卡忒的審判之霧在他身上留下了青青紫紫的傷痕,尤其是脖子上,即便樹寧芙已經給他醫治過,還是一碰就疼。

他蹙了蹙眉,卻什麽也沒說,同樣緊緊地摟住帕格諾特,閉眼嘆息時睫毛根倏然濕潤了,他哽咽着喚了一聲帕帕,他很想讓他知道,他比害怕死亡還要害怕失去他。

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抛棄他的人。

兩個人抱着流淚,本來是從帕格諾特開始的,結果最後米達斯卻哭得止不住,枕頭被他哭濕了大半,帕格諾特那極其有限的眼淚流幹之後,就負責給米達斯擦眼淚,舔眼淚,哄米達斯睡覺。米達斯不會像小孩子一樣號啕大哭,他哭起來很安靜,眼淚卻如潮水般洶湧,哽咽得也很厲害,總是咬着下唇,臉頰憋得很紅,偶爾洩出兩聲嗚咽,那是忍到了極點。

帕格諾特一邊抱抱他,一邊捏緊拳頭——冥府的人讓米達斯這麽傷心,理應為祂們的所作所為付出千倍萬倍的代價。黑夜女神倪克斯,也該管教管教自己的兒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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