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銀月

銀月

雲微跟着平清推開了店鋪中的一道暗門，沉重的木門吱呀作響，門外連接着空曠的山谷，滿眼的綠色中散發出點點金光。

星星點點的光芒彙聚成一大片金色，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曜日。

金色的花朵折射着太陽的光芒，讓這樣小小的一片花海耀眼奪目。

“這就是曜日花。”平清說道。

如同記憶中的那般，他慢慢采下一束曜日花，送給了雲微。

曜日花很小很小，雲微拿在手中才看見花中的細蕊是淺藍色的，像是透過金色陽光後的一抹藍天。

“師姐，從前我就在想曜日花開的時候，我送給你時的情景，卻不曾想，當我終于種出曜日花時，你卻已經不在了。”平清手指撥弄着小小的花瓣，輕聲說。

雲微從他故作無事的臉上看到了許多，理智告訴她，雲微同雲微師姐是不同的可是，她情感卻在腦海中嘶吼着：沒有什麽不同，你擁有她的記憶，你們就是一個人。

理智與情感互相拉扯，終于，在這一刻，情感占據了上風。

“現在送給我也是一樣的。”雲微說，曜日花的味道并不好聞，但雲微卻很喜歡，像是夏天的陽光。

平清慘然一笑，沒有說話，只在心中黙想：不，不一樣了。

“師姐，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平清看着雲微問道。

雲微将記憶中的往事一一陳述，說到被人偷襲之時，平清臉上露出憤恨。

“我就知道，師姐是不可能被判雲山的，可曾看清楚是誰？”

雲微說出幾個人的名字，但她知道，這些并不是全部，應當還有幾人她沒有看清，不然，憑借那時原主的修為，僅憑那幾人，根本傷不了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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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平清說。

“後來可曾找出全部奸細？”雲微問道，她并不希望原主死後，那些兇手還能逍遙法外。

“師姐方才說的那些人已被師尊處理了。”平清說，又有些猶豫：“只是……那些人咬死說師姐背叛雲山，因為害怕處罰逃走了，因而，并沒有能為師姐恢複清白。”

雲微這才知道，原來奸細們被發現之後，便一直謊稱自己背叛師門，投靠魔族，害死雲山派數百名弟子後，又心中悔改，便乘掌門命任自己調查奸細一事之時準備逃出雲山。

但因為同其他奸細們一件不和，便被慘遭殺害。

“不過，師姐放心，這些話，我都不信的，師尊也并不相信。”平清忙又補充說道。

“師尊……師尊現在如何了？”雲微聽見平清提起師尊，問道。

平清卻突然欲言又止，不肯再說，臉上也露出悲戚的神色。

雲微心中咯噔一想，有了不好的預感。

“師尊，師尊他仙逝了。”平清結結巴巴地說。

仙逝……這樣的結局是雲微從未想過的，在她的心中，搖光就如同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山，誰也不能侵犯。

雲微想過，也許師尊一眼看破奸細的謊言，帶領雲山一起将魔族擊退，也許，師尊早已飛升。

甚至，雲微想過師尊相信了那些奸細們的話，大罵自己是逆徒，不肯再認自己這個徒弟。

但是，雲微從未想過，搖光會仙逝。

那可是搖光仙人啊……

興許是屬于原主的情緒太過強烈，強烈到雲微的眼中落下一串淚珠，如同斷線的珠子般順着她的臉頰滑落，雲微不可置信的摸着臉上的淚痕。

她哭了？

“師尊，是何時仙逝的。”雲微問他。

平清看着雲微的神色，只低着頭，不忍多說。

“是500年前那場仙魔大戰是不是？是不是因為我？”雲微追問，但她看着平清的反應，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她并不肯相信。

“平清，你說話。”

不出所料，始終低頭不語的平清緩緩地點了點頭，說：“師尊出關後，就聽說師姐身死的消息，他不相信師姐會背叛雲山，一時氣血攻心，受了內傷，當時，正好魔族攻來，為了保護雲山，師尊在同魔尊對抗之時受了重傷，不久就仙逝了。“

雲微怔愣，果然，搖光修為高深，若不是因為自己受了內傷，即便是對上魔尊也算得上勢均力敵。

“師妹，那師妹呢？”雲微突然想起一人來。

“師妹，師妹也不在了。”平清低聲說，他睜眼望向遠處，眼中一片虛無。

“師妹不在了……輕水師姐呢？銀秋師兄呢？還有……”雲微說出一連串的人名。

這裏的每一個名字在雲微的記憶深處都十分的清晰，他們每一個人的樣子，雲微也深深地記得。

師妹最喜歡收集各種靈石，總是央着雲微幫她打聽。

輕水師姐就像水一般溫柔，最喜歡穿着一身水色的長裙，她跳的舞最是柔美。

銀秋師兄喜歡養各種靈獸，他院中總是圍着一群還未長大的師弟師妹們，雲微最喜歡他養的一只靈貓。

還有，許多許多人。

“不在了，他們都不在了。”平清猙獰的臉上滿是淚水。

雲微聽見他帶着哽咽的聲音說：“師門之中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了，雲山派再也不是從前的雲山派了。”

記憶中的人影還十分清晰，真正的人卻再也見不到了，仙魔大戰，雲山派，奸細，雲微腦海中閃現過一個個的詞，浮現出一個又一個人的人影。

如果說，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繼承了原主記憶的雲微準備為原主恢複清白，揭穿奸細們的真面目。

那麽如今的雲微已經堅定不移的準備找出那個隐藏在最深處的人，将他碎屍萬段也解不了心頭之恨。

不錯，雲微深刻的知道，定然還有其他的奸細，他一定是個位高權重的人，現在，也一定還活着。

“師姐，我們不說這些了。說說師姐吧，這樣多年，你去哪了？”平清收斂住情緒，問道。

“發生了一些事情，我不知道怎麽說，不久前我才醒來。”雲微解釋。

系統的事情并不能說，但是面對平清，雲微知道，自己不想要欺騙他。

“不論如何，你還活着就好。”平清柔聲說。

“你呢？”雲微想起方前他說過自己活不了多久的話，和如今的這副容顏。

修仙之人容顏長存，若不是自己選擇，便只能是因為身體中靈力出了問題，修煉有了差錯，大限将至。

“我啊，師姐莫要傷心，我能活到如今已是天道的恩賜了，如今，也到時候了。”平清淡然說道，末了，又嘆息說：“只是可惜，讓師姐看見了我如今這個樣子。”

說着，平清他摸着自己臉上縱橫的傷疤與皺紋。

“為何要這樣說，外貌如何并沒有什麽區別，只是莫要說到時候了這種話。”雲微看着他的臉說。

“500年前，我靈脈盡毀，幸虧雲鳳師姐救我一命，如今全靠着從前的靈力支撐，我能感覺到，我體內靈力不多了。”

“平清能在死之前再見到師姐一面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他緩緩閉上眼，再睜開眼時，眼中已經恢複了清明，沒有了方才那種令人心痛測悲傷。

“靈力……你随我走。”雲微突然說道。

她做的食物當中含有無雜質的靈力，這種靈力就如同修仙人修煉後貯藏在體中的靈力一樣，興許，對平清能有些作用？

雲微拉着平清的手，将他帶出店鋪，準備同他一起回到自己的甜品店。

“師姐，是有什麽事情嗎？”平清不解地問。

雲微并不說話，她害怕靈肴并沒有作用，她不想讓平清白高興一場。

棕色的大船朝着天邊火紅的雲彩飛去，夏日帶着熱度的風吹過站在船邊的兩人，太陽将要落下，另一邊碧藍的天空中有着一輪淺淺的新月。

雲微手中的曜日花展現出頹敗的姿态，曜日花跟随着太陽，陽光升起，曜日盛開，太陽落下，曜日也将凋零。

看着手中不再亮麗的金色，雲微的心思也同曜日一般頹喪。

今天一天經歷了太多，她聽說了太多不好的消息，師尊不在了，師妹不在了，所有人都不在了。

在這個空蕩蕩的世界上，和她的曾經有所關聯的人，只剩下了身旁的平清，還有那個從未見過的雲鳳。

“世界，曜日花凋謝了，還有銀月花。”說着，雲微看見平清拿出了一束不知什麽時候采下的一捧銀月花。

銀月花同曜日花很像，曜日金色，銀月銀色，都是小小的一朵，捧在手中，像是捧着滿手的光

雲微接過平清手中的花，她聽見平清說：“曜日花随着太陽盛開衰敗，銀月花則随着月亮，曜日花不在了，還有銀月花，師姐莫要傷心。”

雲微知道他隐藏在話中的意思，她知道他想說：從前的人都不在了，但雲微還會遇見其他的人，他們會接替陪伴着她。

“曜日是曜日，銀月是銀月，本就是不同的花，哪裏來的替代呢，不然，從前的你為何那樣執着要種出曜日花送我呢？”雲微說。

西邊的太陽最後一絲光線也被吞沒，曜日花也喪失了最後一點生機，皎潔的銀月花在漆黑的夜景中很是明亮，但是，明日，那太陽還會重新升起，那曜日也會重新盛開。

巨船緩緩靠近雲微的甜品店，甜品店中亮着溫暖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