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言聞
言聞
盯得稍久,鏡頭裏的人不知該如何打招呼。
倒是攬着江繼的那人積極得很,隔着屏幕瘋狂問好。
“新朋友有點帥啊。”
齊松尴尬地抹了把臉。
看着看着就拍了下腦門:“對了,我忘了說,我打聽了下,就你那附中,有個人千萬得注意。”
“怎麽?”江繼把于琰的手給扭下去了,順着問。
“也是傳聞哈,總之小心點。”齊松看着他那帥兄弟被迫飛出屏幕,便往前湊了湊,巴不得整張臉貼那鏡頭上。
“這人學吉他的,彈得還行,長得也挺帥,但他好像總愛惹事,在學校打架沒有十次都有八次,他上個月才在食堂掄了人,我怕你這性子遇到他了會打起來。”
“……?”這傳聞有點與邏輯作對。
離不離譜先不說,江繼從齊松提到吉他時就開始看向一個人。
往後說的每個特征好像都和那人吻合,但仍然不太确定。
沒有那麽巧。
江繼快速瞥了眼正在甩手的那位傷員,問:“名字?”
“我好幾天前查的,好像叫……什麽琰。”
江繼一下轉頭,與于琰睜得稍大的眼一對視,差點沒嗆出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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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學校有共同特征的多了去了,同個字什麽的都很正常。
但齊松說的這些,江繼身邊有且只有這人能配得上。
總歸是了。
當着本人的面談,哪兒哪兒都不太好。
想不出字了,齊松沖那屏幕叫:“那位帥兄弟,你附中的,你應該知道吧?”
江繼想馬上摁鍵。
這種貼标簽的行為,當事人也許都會罵一句。
但判斷失誤。
被點到的那位嘴角直接揚着應了他一聲。
“知道啊,”于琰揣兜湊近,又一身懶垮,猶豫了陣,慢條斯理道,“不過也不是你們說的那樣,傳聞大多都沒考究,他雖然惹了點事,但總體來說,他樂于助人,陽光開朗,深受同學好評。”
江繼偏過頭去看他。
那人朝他擡眉:“是吧江少?”
少爺又把頭轉了回去,看他王婆賣瓜自誇那樣兒,更想挂斷了。
“我草……跟傳聞不太一樣啊。”
齊松愣了幾秒,想了想還是本地人的實情比較可靠,點了幾道頭。
“我叫齊松,仁兄叫什麽?”他抱了下拳。
那仁兄也一笑,也朝他江湖抱拳,就差端杯酒了:“我姓于,單名一個琰字。”
“啊……于琰于兄,幸會幸會。”齊松再碎念了幾遍,最後撅着個嘴,卡在了于的發音上,發覺不太對。
這他媽不就是那什麽琰麽!
齊松石化得下巴快要脫臼了,許久才說了句“靠”。
江繼見他舔了好幾遍嘴唇,心想着倒也不用慌成這樣。
他才是夾在中間那位。
屏幕內的人慌慌張張,而被指名道姓那位卻只揚了下眉,像沒事人一樣。
江繼看着這強烈的對比,有些嫌自己人丢面:“你控制點,沒這麽尬。”
“我真不是故意的。”齊松連忙擺手,雙手合十,表情扭曲,“于兄,哦不,于哥,我不是說什麽,我就是擔心江繼,又聽到這傳聞,所以才……理解理解。”
于琰一臉沉思樣,但嘴上沒一個正經字眼:“沒事,傳聞能傳你們那兒去,說明我很牛啊。”
江繼:“。”
壓根用不着自己去說什麽。
多餘。
舉着手機的胳膊酸了,江繼快速将幾個詞組成一句話:“行了,挂了,樓道光暗,看着眼睛疼。”
不等那頭人反應,他狠狠摁斷。
江繼輕吸了口氣,往側邊淺瞟了眼,将手機揣回了兜,開始往前邁步。
那步子大得像要幹架。
樓道裏進出的人很少,接觸不良的廊道燈時而一閃,聲控燈的光線也昏成一片。
一點小聲響,都能被放大分貝。
江繼以為自己走得挺快了,但轉個角往回看時發現于琰就緊跟在他身後。
本來樓道就靜,都不說話氣氛就更冷場,襯得這棟樓像廢棄了一般。
以至讓江繼後覺了這尬到銀河系的不自在。
他前不久才體會了被人指着鼻尖罵街的不悅,這帶有壞評意味的表面聞言當着人面談,擱誰頭上都不好受。
接觸下來的事實就是他缺根筋之外,那幾個優點也沾了點邊。
放以前聽這些言論,江繼也不會太信,更何況他和這人相處着。
雖然沒有深交到了解透徹的地步,但至少現在,江繼有例子去否認。
但不知道于琰怎麽想。
光影太模糊,江繼很勉強地看清了他表情。
風平浪靜,絲毫沒有波動的痕跡。
“你在意嗎?”江繼拿出鑰匙,還是問了。
“嗯?”于琰擡起看手機的頭,聞言怔了怔,緩沖了陣才沉悶回道,“沒事。”
江繼複雜着臉,盯着他。
感覺到殺氣,那人這才清了嗓,認真想了想:“其實還好,習慣了。”
他轉而又砸了下嘴:“不過這傳聞,把我說得也太壞了吧,有失我紳士風度,下次提提意見。”
還準備給個臺階下,話到嘴邊被江繼完全吞了回去。
他再生出這種自我感動式的憐憫就是吃飽了撐的。
懶得費勁,江繼扭了鎖,膝蓋一抵,把門打開。
扔下那人關門。
響聲挺大,風扇了于琰一臉,沖擊力讓他差點掉鎖:“……”
他又碰到什麽壁了。
站在門外傻了半秒,那門又給彈開了。
多半是太用力,這門經不住這樣抗。
那人倒退了一步,把手按在門把上,鎖着眉,輕踢了一腳生鏽的門檻。
像樓下撒氣的幼兒園小孩兒。
于琰沒憋得住,聲音漏了點縫。
随後四目相對:“……”
于琰率先眨了眼,露出白齒。
……白癡。
江繼臉拉得更長了,把門往回拉。
“等會兒。”
于琰大步上前把門攔住,眼裏泛着玻璃光:“明天早上我去面館一趟,杜飛陽騎車和你一起去學校,早飯我帶。”
速度太快江繼沒太聽進去:“什麽?”
于琰輕擡起他的手,輕拍着手背:“我幫小姑卸貨,順便就帶面給你。”
他還不忘四指指天,“我不是要甩了你啊。”
“?”
動手動腳就算了,什麽叫……
被甩?
扯到發火的神經,江繼想抽回手,但發現于琰用力抓着他手腕。
江繼回頭看了眼,忍着不揮拳:“幹嘛?”
“你說句好,我就回去。”于琰抿唇揚了下,手上卻在極限拉扯。
江繼重心一直往前,防盜門被弄得嘎吱響。
怕讓廚房那人聽見,江繼只得靠眼神逼人:”滾。”
聲音刻意放得小,于琰又捕捉到了什麽:“阿姨在家啊?”
他立馬踮起腳,将脖伸得老長,作勢要喊人。
在他叫出第一個字時,江繼額角一跳,掙脫開去捂他的嘴,略微放大音:“知道了!”
意識到有些失态,又怕擾到民,江繼隐忍着降低音量:“你他媽,小點聲,好好說話。”
被人捂着嘴且被強行抵在走廊陽臺的于琰腰子撞得有些疼,吓得眼都睜大了。
但什麽動作也沒有,像只等待主人呼叫的乖犬。
面前微揚頭的那人力道有些大,雙眸露出略微的慌張與殺意。
周圍又開了暫停鍵,都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于琰就此放松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慢點頭。
可不免地,還是碰到了。
掌心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有意保持均勻的呼吸熱氣不斷噴在側掌處,發燙着一路流至指頭。
江繼的心莫名被什麽東西一扯,蜷縮了指尖。
明明癢得想松開,但大腦偏偏就一片空白。
直到有一戶人開門弄出聲響,江繼才猛地反應過來,拿開了手。
鄰居給兩人打了招呼,于琰回了應,等那家人走下樓後,才把頭轉過去。
面前那人還是一臉“莫挨老子”的表情,但難以察覺的淡紅在冷白皮下鮮豔得讓人一下就能注意到。
好面子,江繼選擇快步回房,關門時狠瞪了他一眼。
于琰:“……”
整個樓道又只剩他一個人。
于琰滾動了下剛才發幹的喉,彎着指節去碰下唇。
隔了會兒才撩起眼皮,去看那掉了漆的門。
這一幕從貓眼裏蹦出時,江繼就直起了身,離門遠了點。
剛才那動靜就像被抓.奸了一樣。
看貓眼也傻逼到了極致。
但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做。
完全是下意識,像種本能。
神經病的本能。
離真和他打起來那天不遠了。
“你站門外幹嘛呢?”
楊雅推開廚房的玻璃門:“剛剛發生什麽事了?門口這麽大動靜。”
“……貓,踩到它尾巴了。”
亂編也絕不能透露自己和那傻子在一塊兒。
楊雅點了點頭,端出蒸得紅透了的蝦仁:“你外公還有幾天就回來了,到時我們吃頓好的。”
“嗯,”江繼平穩了呼吸,“我去接外公吧。”
楊雅一聽笑得直樂呵,把盤子放在他手上:“好,你和小琰一起去吧,車站的路找不着還有他帶你。”
“?”
“這盤蝦給他端過去,我多買了些,便宜。”
“???”
見江繼一直愣在原地,楊雅把門給他打開了,将母愛表現得淋漓盡致,催促他快點。
江繼不是特別願意。
就分開這麽一會兒,又發生了莫名其妙的肢體接觸,還是以自己暴力方式收尾。
現在又跑去獻好?
這面子他得碎成拼都拼不起來的碎片。
但他媽這種執着,不去的話,又要給自己灌輸人際交往方面的毒雞湯。
進退兩難,橫豎都不好選。
江繼無奈地閉了眼,端着盤走到于琰家門口。
一鼓作氣,扔了就走。
內心幹了幾場架,江繼才敲了門,已經排好了臺詞。
前幾下沒人應,最後江繼耐心快沒了的時候門才被打開。
出來的人換了身黑色背心,白毛巾半搭在頭上,沐浴露的清香沁人心脾。
穿校服還看不太出來,這無袖背心讓他整條臂露出,将少年的肌肉線條和青筋走向完美配合,若隐若現,恰到好處。
容易讓人沉淪。
就是露了肩頭。
江繼受了視覺沖擊,臺詞記憶清了空,瞬間移開眼:“……衣服不能穿好再開門麽?”
“才洗了澡,我還尋思着誰敲門這麽急呢,在貓眼裏看到是你我才開門的。”于琰把滑下去的一邊往上提了提,也像沒事人一樣,抓着毛巾擦頭。
看清江繼手裏拿的東西,于琰一問:“你給我……端蝦來了?”
“我媽叫的,”江繼回到冰山臉,“不是我自己來的。”
聽這放盤的脆聲,于琰轉頭去看他那極不情願的表情,發現他看了那蝦好幾次。
火氣還沒滅啊。
某人估計還沒嘗到鮮。
于琰将就用盤子裏的筷子夾了塊剝好的蝦,邊蘸醬油邊道:”這是作為明早帶飯的謝禮?”
他單手撐着桌面,歪了頭,将蝦舉在江繼面前,“還是……聘禮?”
江繼眼睛即可聚焦。
見過油膩的還沒見過能油出水的。
剛想說話,只聽于琰道:“你送過來的,第一口你先吃。”
江繼聽着這話就猶豫了,注視了片刻。
說都這麽說了,別跟吃的過不去。
擡了手,準備接筷。
“幹嘛?”于琰疑惑道,“我手伸着呢,喂你不就得了?”
江繼輕擰着眉:“不用。”
于琰一瞧他動作又挪了挪位,手中筷子一晃,醬油飛在了江繼的衣服上。
一身幹淨的江繼望着他。
拳頭硬了。
壓迫氣場讓于琰放慢了動作,将蝦送進了他嘴裏,一臉無辜樣。
“?”
還敢碰?
江繼撐起桌就要罵。
于琰趕忙放筷去拍他的背:“罵人吃完了罵,別噎着。”
江繼頭轉過去就看到他憋笑的臉。
“滾!”
江繼當即甩他一肘。
動手比動口更消氣。
完事直接走人更潇灑。
但走到門口時又想到了什麽,江繼倒回去拿了筷,看了眼揉着傷處的于琰。
看這舉動用意,于琰憋得肩膀直顫。
江繼狠掃了他一眼,再搶劫了一只蝦,出門。
身後人還不忘在門口探出頭,讓江繼慢點走。
關了門還能聽見那聲音,江繼想明天再端盤蝦,全塞他嘴裏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