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兩人同時開口。

“我來B市了,你還在劇組嗎?”岑蕭手指縮在口袋裏,說話時呵氣成霧,眼中映着城市的燈火。

心中難以按耐的沖動促使岑蕭孤身來到這座城市,現在她站在這片土地上,在不久之後她就能見到裴慎,直到此時,姍姍來遲的不确定才從心底升騰,擺在她面前。

對于裴慎來說,她是一個有過短暫工作關系的同事,一個旗下不足稱道的小藝人,亦或是一個偶爾寒暄的朋友,無論是哪種角色定位,她在這樣一個特別的夜晚匆匆而來,會不會打亂他原定的計劃,使他感到困擾?

那頭裴慎長久的沉默使岑蕭心中微小的不确定如同遇風的火苗,愈燃愈熱烈,從心口蔓延的灼熱感湧上喉間,她張了張嘴,一時說不出話。

今天的冬天有些冷了,岑蕭想。

直到裴慎的聲音打破沉默,岑蕭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獨自在街上站了很久,雪花落在肩膀上又轉瞬被攜卷着雪花的風拂去。

裴慎的聲音聽起來又急又快,像是從胸腔裏發出,帶着心髒劇烈跳動的力度:“你沒有去演唱會,你來B市了!”

岑蕭的心忽然平靜下來,精致如冰雪霜寒的眉眼仿佛被陽光融化一般,她說:“我來找你。”

“我也是。”裴慎說。

岑蕭脊背繃直,下意識轉身,探尋的目光落在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之中,那些人或成雙成對,或孤身一人步履匆匆,勾勒出夜的輪廓,一無所獲。

這時,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想湧上心頭,岑蕭情不自禁睜大眼眸,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你來找我,難道你在A市?”

“我在你家樓下。”

岑蕭愕然。

又是一瞬間的沉默,裴慎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風,只露出一雙眼睛,湛然有神。

Advertisement

他站在樓底的空地上,目光一層層向上數着樓層,在那層最熟悉的窗戶停下,窗戶裏不透出一絲光芒,顯然房子的主人并不在家。

結束拍攝任務後,裴慎馬不停蹄登機奔赴A市,卻撲了個空,但是此時此刻得知岑蕭去處,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與急迫揪扯着他,他仰頭望着烏雲散去露出的皎皎明月,脫口而出:“等着,我來找你!”

岑蕭低頭看表,現在是北京時間七點四十五分,距離新年還有四小時十五分。

機場電子屏顯示受B市降雪天氣影響,多架航班延遲起飛,而預計在B市降落的飛機也不同程度延遲。

現在訂機票,是來不及的。

從機場大廳往外看,米粒大的雪花被鵝毛大雪覆蓋,紛紛揚揚飄灑,夜色和寒冷被擋在窗外。

岑蕭裹上圍巾,站起身,給裴慎發了一條消息:“我們坐高鐵。”

B市在A市的北方。

八點二十五分,岑蕭坐上南下的高鐵。

八點三十五分,裴慎坐上北上的高鐵。

轟鳴聲中,籠罩在夜幕下的景色逐漸奔跑起來,撕破夜幕的兩條長河一同向彼此的方向奔赴。

此時距離新年還有三小時二十五分鐘。

20XX年12月31日晚23:00,車廂裏的人們在座位上昏昏欲睡,廣播中傳來柔美的女聲:親愛的乘客朋友們,下一站即将抵達遇津車站,預計到達時間23:33分。

岑蕭的平穩的心髒劇烈跳動了一下。

列車準時到達,車門緩緩開啓,岑蕭走出車廂,一眼就看到站在等候區的男人。

他穿着長款黑色風衣,身量修長挺拔,一米八五的高個在人群中宛若鶴立雞群般的存在,他帶着黑色口罩,将大半張臉遮擋,只露出飽滿的額頭和湛黑的眼眸。

即使如此,但岑蕭的目光還是一下子落在他身上無法挪開半分。

裴慎也看見了岑蕭,針織毛線帽,白色羽絨服,精致的臉頰藏在紅色圍巾間,像是畫家在一幅晦暗的畫卷中塗描的最為明亮的一筆。

他行走間步步生風,很快到了岑蕭面前,而後用力擁抱住她。

大衣上殘餘的寒意與男人撲灼熱的體溫一同撲向岑蕭,或許正是在這種矛盾的沖擊下,岑蕭感覺眼眶隐隐發脹,熱意湧動。

她伸出雙臂,還他一個完整的擁抱。

列車員在車門關閉前大聲吆喝:“你倆上不上車,無關人員趕緊離開!”

岑蕭回過神,松開手後退一步,裴慎垂下手臂,手指滑過掌心,那裏還殘留對方身上的觸感。

一排排車廂玻璃後面,因深夜奔波而疲憊的人們像是遇見什麽新奇的事情,好奇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岑蕭自己不要緊,裴慎的名氣可不是輕易說着玩的,若是被認出來又是一堆麻煩事。

岑蕭向列車員大聲回了句抱歉,拉住裴慎的手向出口處奔跑,冬夜的寒風刀子一樣刮在臉上,裴慎恍若未覺,他的目光只是專注地注視着岑蕭奔跑的背影。

跑出熙熙攘攘的候車廳,在空曠處,岑蕭停下腳步,她的臉頰因奔跑而染上一層紅暈,眼睛像是雪霁後碧空如洗的晴朗天空,煥發出分外動人的光彩。

裴慎抿抿唇,伸手為她扶正因奔跑而有些歪斜的帽子,将額間的碎發攏在耳後,手掌覆住她的臉頰,輕輕笑了,“新年快樂。”

岑蕭乖乖任由他動作,眉梢眼梢透着冰雪初融的溫潤,街上的大屏幕放着跨年晚會的片段,主持人站在舞臺中央随着時針倒數,在如潮水般的歡呼中人們大聲歡呼新年快樂。

在這個寒冷而陌生的城市街頭,她度過了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跨年夜。等待她的明天雖不至于光芒萬丈,但總算不再盡是荊棘坎坷,不再茕茕孑立,禹禹獨行。

新年的煙花在天際綻放,照亮半邊天空,岑蕭歪頭去看裴慎,他坐在長椅上,阖上眼眸,眉眼之間盡是倦色,黑發柔順地搭在額間,讓他整個人少了幾分白天的淩厲逼人的氣勢。

岑蕭的心仿佛泡在溫水裏一般,柔軟又溫暖,她輕輕撫住裴慎的頭,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指尖在他高挺的鼻梁滑過,在他唇間點了點。

岑蕭有很多話想和裴慎說,此時忽然也不着急說了,胸腔內奔湧的情緒像是遇到能安撫他們的存在,化作盈盈環繞的流水,無聲滋潤。

“新年快樂呀。”岑蕭說。

.

元旦後,天啓元年的預告片在各大平臺發布,正片會在電視臺和網絡上同時上映。

岑蕭應邀參加過幾次宣傳活動,直面觀衆的體驗讓她對自己展現在屏幕上的樣子有了幾分期待與忐忑。

正片上映那天,岑蕭和韓音音一起守在電視機前等待播放,岑蕭飾演的無名和韓音音飾演的左相府小姐出現在稍晚的劇集裏。

前面幾集主要集中在朝堂上,電視裏年輕的皇帝身穿黑底金線龍袍,頭戴冕旒冠,挺直肩膀,昂首闊步踏上象征權力之巅的九十九階金銮殿,廣袖揮舞,清湛的眼眸俯視群臣跪拜,低呼萬歲,天子威嚴可見一斑。

“別的不說,裴慎的臉真是絕了,這下又得一波小姑娘嗷嗷叫老公了。”韓音音啧啧道。

岑蕭微笑不語,目光專注于屏幕上的新帝,明明是一張面孔,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她還是更喜歡真正的裴慎。

韓音音說了一通,見岑蕭專注的眼神,心裏一個咯噔,連忙說:“音音你可千萬想不開喜歡上裴慎那個家夥,他也就一張臉能看,從小到大都是一副德行,對姑娘愛答不理的。”

岑蕭手指撐着下巴,眼眸流轉,笑了笑,“晚了。”

韓音音疑惑:“什麽完了?”

“因為我已經喜歡上他了。”岑蕭回答道。

韓音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遠在B市拍戲的裴慎收到韓音音殺氣騰騰的消息:裴大壯,你個豬居然背地裏拱了我家的白菜,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裴慎嗤笑一聲,犯什麽神經!

此時的他還沒有意識到韓音音的話狠人更狠,将會在她追求岑蕭的道路上執着的扮演一個不礙人眼誓不罷休的攔路石角色。

裴慎很快意識到韓音音的陰險之處,裴慎給岑蕭打電話時,還沒來得及多說幾句,韓音音就會突然出現,用一副在裴慎看來虛假到極致的泫然欲泣的表情拉走岑蕭的注意力,偏偏岑蕭很吃這一套。

如果裝可憐能夠吸引岑蕭注意力,裴慎咬咬牙也能做到,可他一個鐵骨铮铮男子漢實在做不出韓音音渾然天成的神态,反而會被岑蕭關心是不是眼抽筋了。

恰逢某個品牌舉辦商務晚宴,裴慎受邀參加,裴慎向品牌方多要了幾張邀請函,其中一張就給了岑蕭,岑蕭将會作為裴慎工作室旗下藝人參加晚宴。

裴慎和幾個相熟的圈內人敬過一圈酒,遙遙就看見岑蕭的身影,她穿着黑色單肩禮服,腰身纖細,長發盤起,露出天鵝般修長的脖頸和精致的鎖骨。

衣香鬓影之中,亦是裴慎心中最耀眼的存在。他端着酒杯穿過人群,走到岑蕭面前,輕輕和岑蕭碰了個杯,話還沒來得及說一句,就被斜插進來的人影擋住視線。

裴慎以為是哪個想要攀交情的圈內人,略有不耐地皺了皺眉眉頭,卻正好對上韓音音挑釁的笑臉:“裴影帝,好巧啊!”

說着還親熱的攬住岑蕭的胳膊,笑得令人咬牙切齒,“我和音音一起來的,裴影帝你是大忙人,我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說完就拉着岑蕭走了,徒留裴慎黑着臉站在原地。

岑蕭無奈笑:“音音,你不用這樣。”

韓音音笑得狡黠:“這叫若即若離,得不到的才念念不忘。你難道不覺得他黑着臉想發火沒處發的樣子很有趣嗎?”

岑蕭摸了摸下巴,好吧,她被說服了。

她絕不會承認自己內心有那麽一丢丢惡趣味的,絕不。

整個晚宴過程,韓音音跟防賊似的防着裴慎,氣得裴慎殺人的心都有了。

好在岑蕭懂得适可而止,她自己有段時間沒見裴慎了,難得相聚不說上幾句話有點可惜。

所以當韓音音和前隊友寒暄時,岑蕭借口不勝酒力去樓上休息,果然沒多久就看見裴慎的身影出現在身後。

宴會的舉辦地點在主人的私人獨家別墅,依山而建,站在二樓的玻璃牆前面,能看見遠處山峰露出的尖尖角。

裴慎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放下紅酒杯,跟她小聲抱怨:“韓音音這個丫頭,太不像話了。”

岑蕭嗔了她一眼,“聽說你從小就不會哄女孩子?”

參加宴會的緣故,岑蕭難得畫了濃妝,此時黛眉微挑,紅唇微勾,眼波流轉的樣子別有一番風情,裴慎不自在地喝了口紅酒。

聽見岑蕭的打趣,裴慎随口道:“我又不喜歡她們。”

“那你喜歡的女孩子就會哄喽?”岑蕭問。

“那是自然。”裴慎一臉正色,“我希望她開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