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聽到這話的蘇格蘭怔愣了片刻,他的大腦跟着亂步的話思維迅速轉彎。

再把視線放到這個黑發少年身上,果然發現了許多違和感。

這個“少年”雖然穿着男士校服,但并沒有喉結,面部線條帶着點女性化的柔和,骨架相對于一般的男生來說有些偏小,的确有很多不同之處。

難怪那些個綁匪會認錯。

黑發少年,現在應該稱之為少女,也怔愣了片刻,她下意識地說:“你很厲害,第一次有人剛見面就篤定我是女孩子呢。”

亂步:“哈?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你還沒成年吧?大晚上亂跑還被誘拐,稍稍反省一下自己吧?”

黑發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我只是看那個老奶奶很可憐,想幫幫她,沒想到她會是壞人。”

亂步平淡的語氣裏平白讓人聽出嘲諷:“沒腦子的善心只會讓你死得更快。你應該慶幸抓你的人一半是蠢貨一半是慫包,沒有像亂步大人這樣的天才在。”

“如果是我的話根本不會選擇把你活着帶走,反正最終的目的是賣掉器官和肢體,直接在附近的山上挖個坑肢解,把賣的上價錢的部分裝暫時封存,所有痕跡全部掩埋。估計就算十年八年,也不會有人發現吧?”

“如果選擇在昨晚立刻離開,現在根本不會被警方堵在靜岡縣進退兩難。”

這宛如犯罪者親臨的詳細描述讓黑發少女越聽表情越驚恐,甚至開始瑟瑟發抖,懷疑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個來回,哆哆嗦嗦地說:“你們……真的是來救我的嗎?”

真的不是準備接着把她賣到哪裏去的另一夥綁架犯嗎?

蘇格蘭嘴角溫和的笑意也有些勉強,他還是第一次在亂步嘴裏聽到如此法外狂徒般的犯罪言論。

亂步很氣憤地一插腰,大喊道:“不然呢?亂步大人會在夜裏上山還不是因為你蠢到被抓,失蹤一整天,監護人估計都快急死了吧?偏偏她這個時候根本沒法來救你,還要麻煩亂步大人出馬。”

一個MI6的特工怎麽會教出這個菜的女兒!現在在他手下當卧底的FBI大哥也有責任!

黑發少女,赤井家的小女兒,世良真純,大哥赤井秀一在阿斯蒂手下卧底,二哥在國外進修将棋,父親失蹤,母親還在境外調查,如今在日本境內受父親的朋友照顧,是徹頭徹尾的舉目無親。

世良真純如今也不過十四歲的年紀,沒有親人在身邊,在經歷了一天被綁架的恐懼後又先被亂步恐吓,再被亂步訓斥,心态瞬間崩了,眼淚奪眶而出:“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亂步聽着帶着哭腔的道歉,還算滿意地“哼”了一聲。

蘇格蘭覺得良心有一丢丢的痛,但作為亂步身邊的人,也不太好開口安慰,只是說:“起碼你現在活着。”

“活着”兩個字卻瞬間讓世良真純又回憶起了亂步剛才的分屍埋屍論斷,頓時哭得更兇了。

蘇格蘭:“……”

救命。他不會安慰女孩子啊。

亂步皺着眉指指點點:“哭什麽啊!待會兒那群綁匪都醒了,趕緊走啊。”

蘇格蘭:“……”

不,這樣完全不行的吧。

世良真純抽抽噎噎地打了個嗝,哭聲強行憋了回去,“哦——”

蘇格蘭:“?”

奇怪的安慰方式增加了。

三人離開倉庫,站在倉庫門口,蘇格蘭正準備打報警電話,寂靜的森林裏夾雜在蟲鳴間,居然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落葉被踩出了細碎的聲音。

亂步拍了拍蘇格蘭的脊背,示意他放松,不必緊張。

腳步聲漸漸逼近了,月光下,樹叢的另一邊出現了銀發男人的身影。

亂步回頭指了指黑發少女,吩咐道:“帶她回海濱路主幹道,之前那個鼠鼠警官在那邊。”

接着他擡步向琴酒的方向走去。

蘇格蘭下意識想要叫住他:“亂步……不一起回去嗎?”

亂步腳下停頓片刻,背對着蘇格蘭揮了揮手:“我很快會回去啦。”

亂步在倉庫門口和蘇格蘭分道揚镳,走到琴酒身邊之後,略微壓低聲音詢問道:“留下活口了嗎?”

琴酒“嗯”了一聲,走在稍遠于亂步半個身位的前方,給亂步帶路。

他抽出一支雪茄便要點燃,銀色的zipper剛剛從口袋裏拿出來,還沒點火就被亂步劈手奪走了。

“被夏馬爾傳染了嗎?”亂步揮手嚷道:“我讨厭煙味。”

琴酒哼笑一聲沒有回話,将雪茄收了回去,兩人沉默地在山間小路上走了一會兒。

很快,遠處出現了一個小木屋,木屋的小門開着,門口有個成年男人倒在血泊之中。

這人腰腹中槍,還剩一口氣,嘴裏風箱一樣發出嘶鳴的喘息。

他似乎聽到了腳步聲,艱難地挪動着腦袋,看向來人的方向。

額角的血液向下流,一直流淌到眼睛裏,眼前一片血紅,讓他分不清方位,只感覺到有人在他身旁停下了腳步。

都沒來得及看清楚來人的臉,強烈的求生欲就讓他急切地努力向前伸出手,“救……救我。”

那只沾滿鮮血的手即将觸碰到亂步的褲腿,琴酒擡腳将那只手狠狠踩到泥土裏,得到一聲痛呼。

隔着一米遠的距離,亂步在男人身前蹲了下來,他一手撐着下巴,說:“三年前,馬丁尼被秘密帶走,你作為拷問者,應該是很受器重的吧?真可憐,現在落到這種地步,有沒有為當初的所作所為後悔啊?”

“我找到馬丁尼的時候,他可比你現在的樣子要凄慘得多,你要不要向我描述一下,你是怎麽一刀一刀割掉了他脊背上的皮肉,怎麽一下一下挑斷了他二十四條筋脈,怎麽一錘一錘敲斷了他雙腿的骨頭?”

冷靜而平淡的聲音和語調沉靜的敘事讓躺在地上的男人頓時恐懼到顫抖起來,咳着血沫,痛苦求饒:“阿斯蒂大人……饒命……饒了我,我也只是……聽命令行事!”

“我一度以為他不可能活下來,但他比你堅強得多,直到最後一秒也沒有吐露出一句那個人想知道的。”

“當年被稱為組織裏的影子殺手,橫行霸道慣了,現在竟然落魄到用自己隐藏的看家本領做綁架勒索犯,你從一個很受器重的成員到今天這種地步,有沒有想過是什麽原因?”

“是誰向你洩露了上層的處決情報,以至于你作為一個暗殺boss失敗的亡命徒,能在外逍遙這麽久?他還幫你隐藏蹤跡,暗中接濟了你很多次吧?”

這話讓男人狠狠打了一個寒顫,他如今落魄至此,經常酒後回想自己當年在黑衣組織裏是何等叱咤風雲,沒有任何一個成員能像他那樣得到boss的重視。

因為他們都恐懼他,恐懼他能悄無聲息奪人性命,恐懼他與黑暗如影随形,能完美地藏匿蹤跡,殺人後立刻消失于無形。

直到那個被授予阿斯蒂代號的少年出現,那是他全部夢魇的伊始。

阿斯蒂和他曾經替boss監視的所有天才少年都不一樣,他從來都沒有見過聰明到阿斯蒂這種地步的人,只需要輕飄飄的一眼,人們心裏的所有秘密都能被他輕而易舉地剖析出來。

他至今都記得第一次見阿斯蒂的時候,在鳥取縣的深山別墅裏,一身黑西裝的綠眸少年站在boss身旁。

那位先生介紹道:“你們兩個都是我最器重的人,馬爾倫,介紹一下,這是阿斯蒂。”

馬爾倫記得他穿着一身黑鬥篷,冷淡地說了一句“你好”。

阿斯蒂看起來和尋常的少年沒什麽區別,頂多就是容色更加出衆,那雙翠綠的眼眸極為漂亮,宛如志怪傳說裏會追魂索命的惡鬼,在那位先生的催促下,說出了奠定他死局的一段話。

“嗯?你一定要重用他嗎?野心這麽重,殺過兩次主人的刀,總有一天也會想着怎麽殺了你的。”

那是唯一一次,馬爾倫在那位先生的眼中看到了陡然掀起的懷疑。

馬爾倫從來忠于組織,忠于那位先生,他明明是那位先生手中最得意的一把刀,他根本沒有任何反叛boss的心,當初的事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污蔑。

是阿斯蒂一手策劃,對他刑訊馬丁尼而做出的報複。

即便心底如何憤恨,他都不能在這裏和阿斯蒂叫嚣,他唯一弱點就是太過惜命。

男人急切地說:“我說……我都告訴你……是……”

然而,那個讓他從心底裏恐懼的青年卻斬斷了他最後的生機。

“RUM。”亂步說:“他想從你口中知道一些信息,但你為了保命,從來沒跟他說過任何關于馬丁尼的秘辛。”

看着馬爾倫陡然睜大的眼睛,亂步知道自己的推測是正确的。

就是這樣仿佛靈魂都被看透的感覺,是馬爾倫掩藏在心底揮之不去的恐懼,當一個貫會隐藏自己的人,突然被如影随形的視線注視,是個人都會因此感到不安。

所以監視阿斯蒂的那些年,從意大利到日本,他每時每刻都想下殺手,時至今日,他仍然認為,留阿斯蒂一命,是他這輩子做過唯一一件讓他覺得後悔的事。

馬爾倫終于放下了求生的意志,怪異地輕笑了幾聲,說:“你不記得了吧?曾經的你可不是這樣的,喪失記憶之後你還真的把自己當成天真少年了嗎?你不是,你根本就是個惡魔……惡魔!!根本沒有人真心待你,他們都恐懼你,才會打着為你好的借口抹除你的記憶!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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