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不想兩清”的後果就是賀光徊整三天都沒出過房間。

秦書炀也沒出過,外賣買了盒東西都只伸出去一只手。外頭風景如畫,賀光徊是半點看沒看着,目前對這個景區賀光徊所有的印象都還停留在剛下車穿過的那條竹林小道。恍惚錯覺中,賀光徊甚至覺得這一趟出來秦書炀壓根沒有想哄他開心,只是為了要換個地方做罷了。

到第三天中午,賀光徊已經困得睜不開眼,這幾天斷斷續續因為各種不太要臉的原因都流過眼淚,眼皮腫得和前兩天深夜沒什麽差別。他根本顧不上自己此刻是躺在地毯上的,随手把床上的被子抓下來一半裹着就要睡過去。

有人在後面碰了下賀光徊,賀光徊想都沒想往他下面拍過去。

秦書炀疼得倒抽涼氣,抓着賀光徊手啃了一口,“拍壞了算誰的?”

賀光徊沒回答,他臉都沒轉過去,相反還滾了一下,用被子嚴嚴實實把身體裹了起來,防備心前所未有的重,重得秦書炀失聲笑起來。

他俯下身蹭着賀光徊的臉,“怎麽這樣?防賊似的。”

賀光徊還是不回答,秦書炀也不惱,就慢條斯理地用手指撚撚這搓搓那兒。

先前為了防備秦書炀和他小弟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現在反而掣肘了自己的行動,面對秦書炀的騷擾他都沒法抽出手來再打秦書炀一頓。

一開始賀光徊還能裝睡,後面實在忍無可忍,賀光徊猛地睜開眼睛,一臉煩躁地坐起來嚷道:“你躺下,我弄你三天你試試!”

平時就不太能一下子坐起來,這會身上裹着那麽厚一床被子,賀光徊更是起得搖搖晃晃的,話還沒說完就往一邊倒。

這下倒好,羊自己把自己塞老虎嘴裏了。

秦書炀抱着賀光徊扶他坐穩,含着笑意把話茬接過來自然地說:“行,我躺下來,可問題是你現在也沒這個體力弄我三天了呀幺幺。”

這句話一出,換來的又是賀光徊腫眼泡裏的一記眼刀。

其實秦書炀動作可溫柔了。他本來就沒有什麽奇怪的癖好,每一次都會可着賀光徊的舒适感來,現在賀光徊身體不好更是把賀光徊捧心尖兒上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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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架不住賀光徊又白又敏感,還沒怎麽呢就開始流眼淚,等完後身上全是印子,眼皮也紅得吓人,不知道的還以為秦書炀在床上有什麽不可言說的癖好。

僵持幾秒後賀光徊敗下陣來,他溫聲求秦書炀:“炀炀,我是真的困了……”

“我現在真沒以前那個體力,比起以前我現在太容易累了。”他聲音軟軟的,還帶着一點鼻音。搭上他脹紅的眼皮,看起來委屈死了,“你讓我睡會好不好,我保證吃晚飯前一定醒,吃過晚飯再鬧行嗎?”

本來就沒想再折騰他,秦書炀連帶着被子把賀光徊抱了起來放到床上。這麽睡肯定不行,秦書炀還替賀光徊重新蓋好被子。

他收了玩笑,認真地替賀光徊把眼角擠出來的眼淚抹掉,“睡吧,不用想着什麽時候必須醒,我和客服打招呼你醒了再送餐。”

随後秦書炀自己長腿一伸,跨過賀光徊半躺在賀光徊旁邊自己拿着手機關了音效玩水果忍者。

游戲失敗的間隙,秦書炀會用手碰一碰在一旁睡得正熟的賀光徊。

感覺到被觸碰,賀光徊會像一只還不能離巢的雛鳥,用臉往秦書炀掌心裏湊。湊到了還不算,還要蹭一蹭。

他微紅的眼皮在秦書炀的角度看起來很薄,能看得到表皮底下的毛細血管,也能看到他很長但不是那麽濃密的睫毛從根部延伸出來。

在賀光徊對着掌心蹭的時候,他睫毛會跟着眼皮一起微微顫動。看得人心軟。

等賀光徊醒的時候早已經錯過了飯點,巨大的落地窗外已經進了夜色,秦書炀拎了把椅子坐在外面一邊看風景一邊抽煙。

這幾天兩個人都沒出門,這會秦書炀身上穿的還是酒店準備好的浴袍。夏夜的風拂過竹林後往秦書炀的衣袍裏灌,拖在椅子下面的衣擺被吹得飛了起來,又戀戀不舍地垂下去。

賀光徊看了一小會,靜靜等着睡醒後的沉暈過去。等緩過來後,他自己撐着床面坐起來。

他忘了穿拖鞋,就直接赤着腳一步一頓地走到秦書炀身邊。席地而坐的時候秦書炀拉了賀光徊一把,他叼着煙,顧不上說話,只用表情向賀光徊傳達別坐地上。

賀光徊擺擺手,替秦書炀把抖落的煙灰從他身上拍掉,然後坐在了地上。

這間度假酒店的每一個房間外都有一小池露天溫泉,溫泉和落地窗連接着房間,又被漫無天際的竹林隔開,舒适性和隐私都被設計者考慮到,挑不出一點毛病。

賀光徊小腿垂進池子裏,他扭過頭朝秦書炀一笑,“你看,這不就保暖了嚒?”

說着,他腿動了動,攪動起一池的水花。

上一次賀光徊有這麽幼稚的舉動,還是博一的時候兩個人去九州。秦書炀啞然一笑,用手指撚着煙蒂,另一只手揉了下賀光徊的頭發。

水聲時有時無,賀光徊恣意懶靠在秦書炀小腿上。

忽然,他仰頭問秦書炀:“給我也抽一口。”

秦書炀想都不帶想的,立馬搖頭。賀光徊沒煙瘾,壓力最大的時候也就嚼嚼口香糖,不然秦書炀也不會抽煙都要跑到室外避着賀光徊再抽。

就是不知道怎麽的,從婚禮那天晚上兩個人分着抽了一根煙以後賀光徊就有了這麽個瘾。每次完事後都會纏着秦書炀要一根煙,或者像那天一樣,兩個人分着抽一根。

秦書炀按住賀光徊伸過來的左手,賀光徊右手立馬反過去利索地打開扔在地上的煙盒從裏面抖出一根香煙來。下一秒根本來不及制止,那根香煙就被賀光徊咬在嘴裏。

秦書炀動作太重怕弄疼賀光徊,一晃神一心軟,賀光徊已經轉過身來。

香煙好拿,賀光徊卻找不到火機。

他站起來不方便,只能抓住秦書炀的衣領好讓秦書炀俯下身來。

兩根煙在夜幕中湊到了一起,秦書炀再不情願也只能用手微微擋着風,方便賀光徊用這麽暧昧的姿勢借火。

他們的鼻尖碰到了一起,賀光徊心跳漏了一拍。驀然間覺得自己陡然小了好幾歲,特別是對上秦書炀眼睛的時候。

腦海中不着調的想法使得賀光徊笑了下,要不是牙齒咬着煙蒂,香煙估計要掉水裏。

他一笑,秦書炀也跟着笑了起來,眉心間細細的紋路舒展開來。

這一笑笑得兩個人肩膀都在微微顫抖,煙碰在一起怎麽都點不着,最後還是秦書炀敗下陣乖乖掏出火機替賀光徊點上。

“動作還挺熟練,什麽時候沾的壞毛病?”秦書炀收起火機,語氣帶了很少一點的不悅,手卻沒閑着替賀光徊攏了攏浴袍的領子。

他正色對賀光徊說:“別回頭真成煙瘾了,對你不好,上次你抽了一根頭就暈。”

賀光徊搖搖頭,随意地呼出一口白色的霧氣。

“不會。”他語氣淡淡的,對自己蠻有自信,“我不會對任何東西有瘾。”

想了想,又補充道:“非要說的話,可能會比較喜歡冬天睡覺的時候你貼着我。”

秦書炀身上特別暖和,冬天活脫脫一大型取暖機。賀光徊把自己前半生都想完了也就找着這麽一個可以算得上“瘾”的東西。

賀光徊心滿意足地抽了一口,又靠回秦書炀腿上。

他說:“真的。”

秦書炀挑眉,示意賀光徊繼續說服他。

賀光徊眼睛垂了下去,思忖好一會才又重新擡起眼看着秦書炀。

“沒認識你的時候就抽過煙了。”賀光徊坦白道:“那會高一,還是高二?忘了。反正準備競賽的事情把正課落下了,連着兩次考試沒考好。我媽一着急,給我報了四門補習班。當時覺得喘不過氣來,班上有同學去廁所抽煙,我跟着去過幾次。”

高一高二沒有晚自習,但賀光徊也沒任何休息時間,他用中考第一的成績和家長換了即便上高中也能接着學素描的“優待”。

可這麽一來,賀光徊的休息時間就更少得可憐。沒考砸以前還好,連着考砸兩次以後他周中都要去補習班,每天晚上他房間能在一點前關燈都算早的。

當年級主任的父親盯着,賀光徊不敢去游戲室,更不敢逃課。沒任何發洩方式,只能用最蠢的辦法學着別的同學抽煙。

廁所裏暈乎乎的那幾分鐘沒法替他解決壓力,抽過幾次後賀光徊就覺得沒意思,又變成了那個不管是上課還是下課都坐在座位上做題的年級第一。

林間的風卷過來,把煙霧吹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秦書炀帶着淡淡煙草味的的手碰了碰賀光徊,賀光徊莫名其妙竟然覺得有些鼻酸。

二十出頭渴望到發瘋的事情,竟然在三十出頭的時候稀裏糊塗地完滿了。

那些瘋的、歇斯底裏的、沉默的、消極的看似已經離賀光徊很遠很遠,但其實他們就埋在原處,只是時光在上面撒了薄薄的一層土,只用輕輕一撥開就能看見它們仍舊擺在那從來沒有挪動過。

一直到今天,随着這口煙吐出,賀光徊才覺得自己真的已經有這個力氣把它們扔得遠遠的。

他擡頭朝秦書炀笑笑,然後眷戀地把頭靠回秦書炀膝上。

“賀老師餓不餓?”秦書炀揉揉賀光徊的臉。

不問還好,一問賀光徊真覺得有點餓了,他點點頭但沒有起來的意思。

秦書炀接着揶揄,“我還以為抽煙能把你抽飽呢。”說着順手伸出去把賀光徊從池裏拉起來。

“吃飯,吃飽點。”

聽見這句話原本都站起來的賀光徊突然又覺得腿軟,心有餘悸地盯着秦書炀。

看着賀光徊的表情,秦書炀怔然一笑,又捏了下賀光徊的手腕,“想什麽呢?我的意思是吃飽了好好休息,明天帶你出去玩。”

賀光徊耳尖有點紅,裝模作樣地咳了聲。

即将進屋時他反過來捏了下秦書炀的手腕,“明天退房吧。”

他無視秦書炀疑惑的眼神,歪着頭問:“不是說陪老婆嚒?那不是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感謝閱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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