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稍微靠近賀光徊一點,秦書炀就嚷嚷起來:“熱死了,熱死了。”
他聲音故意說得很大聲,如願以償地把賀光徊的視線吸引過來。很久以前秦書炀就這破毛病,他不會明着索要賀光徊對他全心全意的目光注視,但總喜歡發出點什麽動靜把賀光徊的視線只鎖定在他一個人身上。
高中那會就這樣,賀光徊僅僅只是經過秦書炀都要想辦法弄出點動靜。
有次升旗儀式剛好秦書炀拿了個什麽獎要去臺前講獲獎感言,那天早自習末段有同學找賀光徊問了一道蠻難的數學題,早自習結束兩個人都沒解出來,話題一直延續到了升旗儀式上。賀光徊和那個女生一直在小聲讨論,反正倆尖子生老師也不會多管。
可臺上一直不講話,獲獎的同學只是一只在發出“咳咳咳”的聲音試麥克風是否沒問題。他反複試了好幾遍,就是不講話。
持續不間斷的“咳咳咳”聲打斷了賀光徊的思路,賀光徊有點不耐煩将頭擡了起來看向臺前。
不知道是不是賀光徊的錯覺,他總覺得自己擡起頭來看臺上那個人時那人笑了一下,然後就再沒發瘋開始正常發言了。
轉變之快,弄得賀光徊都覺得是不是自己誤會了。
但後面秦書炀的舉動證實了那不是誤會。
那會賀光徊和秦書炀還沒那麽熟,兩間教室在走廊的兩端,只不過是在走廊能互相點個頭就算打招呼的關系,還大多都是秦書炀先點的頭。然而他點頭的前面一定會搞出一點動靜,要确認賀光徊的視線是集中在他身上。
長時間刻板、規矩的生活下,賀光徊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人,會下意識地皺眉後将頭轉了過去。
可他越這樣,秦書炀就越來勁。
後面很多次在操場、走廊相遇,秦書炀都會弄出一點動靜來吸引賀光徊的視線。
一開始賀光徊投向他的眼神都帶着愠怒,再到後面秦書炀只需要從他身邊經過,賀光徊都會不自覺地朝他看過去。等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反應,賀光徊又會掩耳盜鈴般地迅速扭過頭不看他。
看到現在,秦書炀只需要站在那裏,他什麽都不用做,只是站着,賀光徊的視線就無法從他身上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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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書炀把禮物遞給賀光徊身旁的小蘿蔔頭,不客氣地揉着他頭發,“怎麽剛剛不過去玩呀,躲這幹嘛?”
小崽接過禮物,高興得忘乎所以,也不管頭發有沒有被揉亂。他晃晃裝點心的盒子,滿臉饞相地伸舌舔舔嘴唇說:“我現在太小啦,跑不過你,等下次來我長高了就和你一起玩。”
出乎小崽預料的是面前高大的叔叔聽完他說的話後竟然沒了剛剛的笑臉,也不看他了,反而把視線移到了坐在石階上的叔叔臉上。
兩個人靜悄悄的,就看着對方,也不說話。
過了好一會站着的那個叔叔又彎下腰來,擡手抹了下賀光徊的臉,“怎麽坐着還能弄得臉上髒兮兮的?”
賀光徊眨了下眼睛,想到什麽笑了起來,然後抓起一旁小崽的手。
他噗嗤一聲笑出聲,對小崽說:“我天呢,你這小爪子怎麽髒成這樣?”
小蘿蔔頭兩只小手都髒兮兮的,掌心的紋路裏全是泥沙。
以為是诘問,小崽逃避地迅速把手抽出來背到身後,嗓子眼裏嗯了好幾聲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他下意識要跑,小短腿跨出去一步又被賀光徊揪了回來,“我帶你去把手洗了,不洗手就吃點心一會肚子要疼的。”
随即,賀光徊拿過靠在一邊的肘拐作勢要撐着起來。
沒多少表情的秦書炀一把将賀光徊按住,他忽然間笑開來,把小孩兒抱起來扛在肩膀上,“走吧,帶你去洗洗你小爪子。”
小孩不習慣被這麽半抱半扛的,一直在秦書炀懷裏撲騰,嘴裏哼唧唧的,有點像只還沒達到出欄标準的小豬。
秦書炀照他屁股上輕拍一下,“小豬嗎?小豬才哼哼唧唧的。”
肩上的小崽子立馬捂起嘴把哼唧聲壓了回去,他用眼神朝賀光徊求救,賀光徊只是笑笑,然後同秦書炀說:“我記得車裏有消毒濕巾,你帶他去拿。”
秦書炀點點頭,情緒不高,但也看不出來真有多不高興。
等回來時只有秦書炀一個人,小蘿蔔頭已經被他安置到另一處陰涼的地方,正滿心歡喜地啃着賀光徊從景點帶來的桂花糕。
秦書炀多帶了一張濕紙巾過來,等走到賀光徊面前的時候半蹲下去替賀光徊把臉上那點不明顯的污漬擦幹淨。
“小髒貓……”他擦得很認真,都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嘟囔出聲。
他一直垮着臉,淡色的眼眸一點神采都沒有,賀光徊碰了碰他的臉,多少有那麽一點心虛。
“說我呢?”
秦書炀擡眼瞪了下賀光徊,“我哪敢說你?你主意可大了,我哪敢說什麽?”
這麽說就是沒多氣,賀光徊放下心來,指尖轉到秦書炀耳垂上撚了撚,溫聲道:“我也還沒想好呢,只是前段時間你不在動過這個心思聯系過,本來就想着暑假過來看看,今天只是順便而已。”
他指尖有點兒涼,撚着秦書炀的耳朵時秦書炀覺得蠻舒服,一直挎着的臉緩過來了一點。
不過某種意義上賀光徊本身就是一劑解藥,再多的煩悶拿過來舔兩口也能緩解不少。
秦書炀沒好氣地吭了聲,臉色好了很多嘴還硬着,打啞謎一般繼續這段對話:“那還好我是去述職,要是真是項目工程出差,估計回來了我都要給他輔導作業了是吧?”
賀光徊啞然失笑,撚着秦書炀的手上了點力氣不輕不重地捏了下。
“那不能,肯定要你回來給他落戶的。”
保持同一個姿勢太久,賀光徊腿腳的酥麻感已經越來越明顯,緊緊摟着雙腿的胳膊也有些酸痛。他難受地閉了閉眼後又睜開,然後把手遞給秦書炀,“禮物都送完了嗎?”
秦書炀把賀光徊的手接過去,再不糾結剛剛的問題,只耐心地替賀光徊揉着。
“送完了,還有多的,我讓他們的工作人員收着回頭誰的壞了就再給他一份。”
賀光徊安心地點點頭,疲憊地說:“那走吧,現在回家能趕上飯點。”
本來站起來就不容易,更別說一直縮成一團這麽坐着。他撐着秦書炀的肩膀試了好幾次都沒辦法站起來,甚至每一次腿部發力都會覺得那股酥麻感更重一些,麻的更上一層不是木,是疼,是那種類似于進了荊棘叢以後小而密的刺紮在肌肉深處的疼。
幾次試探後賀光徊不多的一點氣力耗盡,他頹喪地後坐回石階上,臉上的倦色比先前要明顯很多倍。
賀光徊難為情地垂下眼睛,疲憊地微微撐着石階維持平衡。他無奈地看向秦書炀:“”“休息一下再走,我現在起不來。”
秦書炀點點頭,嘴裏莫名泛起一陣苦味。
他沉默着把賀光徊已經亂岔朝兩邊的腿拉開扶正,然後安靜地蹲在賀光徊跟前替他揉着小腿。
秦書炀的動作很認真,但與其說認真,不如說是僵硬。
像一道設置好但版本很低的智能程序。
醫院醫生輸入給他要從腳踝揉起,他輸出的反應也只能是機械僵硬地握着賀光徊的腳踝開始往上揉。
程序啓動時秦書炀的眼珠子緊緊地盯着賀光徊的腿,他的手在哪,他的視線就在哪兒。已經認真到做着這件事,別的事情就顧及不了,先前講個不停的嘴巴自沉默後就再沒張開過,一直死死地抿着。
左腿的麻痛感會比右腿的嚴重一些,當秦書炀替賀光徊按摩左腿時賀光徊覺得那陣難以忍受的疼痛得到了緩解。而當秦書炀把手轉到賀光徊的右腿上時,他還是那個力度,賀光徊就會覺得疼了。
賀光徊倒抽了口涼氣,伸手按住秦書炀還在僵硬替他按摩的手,“炀炀別按了……”
秦書炀猛地擡起頭來,他驚慌失措地用掌心貼在剛剛揉過的部位。
“幺幺。我弄疼你了嗎?”
就是在這個時候,賀光徊才發現秦書炀已經滿頭滿臉都是汗。
先前帶着那個小崽子去洗臉的時候秦書炀也随便用涼水抹了一把,現在又被打回了原型。
他蹲在太陽底下沒有任何遮擋地被豔陽烤着,一個小時前把熱死了三個字喊得恨不能全世界都聽見,現在這二十多分鐘好像又不會熱一樣了。
賀光徊拉起袖子替秦書炀把額頭和鬓角的汗擦掉,他搖搖頭:“沒有,就是不難受了。”
秦書炀木木地點點頭,喃喃道:“不難受了就好……不難受了就好……”
他抓住賀光徊的手頭輕輕避開,“不用給我擦,我不熱,別一會把你衣服弄髒了。”
賀光徊有點潔癖,不喜歡衣服被弄髒。
賀光徊搖頭,他将手抽出來繼續認真地替秦書炀把臉擦幹淨。
這種講究在這個時候不重要。只要對象是秦書炀,那都不重要。
替秦書炀把臉擦幹淨,賀光徊試探着重新撐起秦書炀的肩膀站了起來。這次倒成功了,只是站起來的一瞬間頭有點暈,沒忍住靠回秦書炀的肩膀上緩着。
被太陽曬了那麽久,秦書炀的整個身體都是暖的,那種暖意透過衣服源源不斷地向賀光徊散發,好像無窮無盡一樣。
一瞬間賀光徊都有點不想直起身來。
反正雙腿的酸軟無力仍舊沒緩解。
他把頭埋進秦書炀肩窩裏,埋得更深了一些。
“炀炀,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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