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汽車剛在服務區停穩,後座的車門就被匆忙推開。
賀光徊幾乎是滾出來的,一點沒有平時的淡定從容。
說滾出來的,也不準确。
他還有兩條腿還沒能從車裏出來,只是上半身趴在外面抱着手裏的塑料袋吐個不停。
賀光徊已經忍了好一會,現在吐特別厲害,整個身體都在往外面傾瀉,幾乎快要摔到車子下面。
很快有人從車上下來将賀光徊扶住,管不了髒不髒的,一只手提着他後背的衣服,一只手抵在他胸前。
“芸妹兒,你快切拿水過來!”賀求真急得方言都飚出來,巴不得能多長兩只手出來。
他蹲在賀光徊前面,等賀光徊吐過那陣後揪心地揉着他後背,嘴裏焦急地念着:“怎麽還暈車呢?以前也沒這麽個毛病啊?怎麽樣現在好點沒?”
賀光徊整張臉掙得通紅,張着嘴半句話講不出來。他身體不知道什麽時候滾到腳墊上的,這會只有腹部還抵在座位邊緣,被抵着的地方剛好是胸窩口下面一點。
那個地方被死死地抵着,又經歷過一場劇烈的嘔吐,現在無論是裏還是外都在疼着,胃裏火焦火燎的疼痛讓他難受,而外面隐隐的鈍痛又讓他好像活過來了一點。
汪如芸側着身把胳膊伸老長,緊緊抿着嘴替賀光徊把嘴角擦幹淨,後又倒出來一點水遞到賀光徊嘴邊,“來,喝一點水漱漱口。”
喉管也難受,賀光徊只抿了一小口,但怎麽都咽不下去,還是原模原樣吐了出來。
一家三口都擠在車門邊實在沒辦法活動開,賀求真把賀光徊交給汪如芸,自己接過塑料袋去扔掉。
賀光徊還跪着,一個是沒多少力氣爬起來,另一個是他竟然發現自己這麽抵着肚子會好過一些。他半閉着眼睛,自己挪了挪身體整個上半身趴在座椅上,只留着剛剛不小心弄髒了的手在外面讓汪如芸幫忙擦幹淨。
過了好一會,他感覺到汪如芸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合起來沒一會的眼睛又睜開一條縫,“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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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如芸眼裏全是心疼,嘴唇因為緊緊抿着的原因都泛着不自然的紅,她小聲問賀光徊:“媽媽扶你坐起來好不好?這麽趴着膝蓋受不了。”
賀光徊無力地點了下頭,後又面露難色地将眼睛睜開,他手張開揮了兩下,“恐怕不行……我估計坐不住,能這麽趴一會嚒?快下高速我再起來。”
“不行兒子……”汪如芸身體前傾,手不停地揉着賀光徊的背脊,“要不這樣,媽媽扶你去副駕駛上坐,把座椅靠背調低一點兒,你閉上眼睛睡一會,一會兒就到市裏了。嗯?”
即便就是下車走幾步的事情,賀光徊也覺得太累。他手肘撐着座位直起身來,長長籲出一口火辣辣的濁氣,“算了,我一會靠着點,一樣的。”
汽車重新發動,賀光徊緊緊地貼着車門。怕一會還會暈車,賀光徊沒把車窗按到頂,而是留了一條縫。
風一刻不停地從那條縫裏鑽進來,直直的砸進賀光徊腦門裏,拽着他某根神經突突突地蹦跶。
實在蹦跶得太厲害,賀光徊把頭偏過去一點,用發旋頂着車窗,難受得緊閉的眼尾都擠出來兩條縫。
他聽見咔嗒一聲,沒過不久,母親的手掌便托住他頭,還用了點力氣,把他頭按到了自己肩膀上。
畢竟還是和汪如芸有身高差,賀光徊靠得有點累,整個身體歪着往下滑下去一大截。
剛要說不用這樣,汪如芸又把車上一個靠墊的拉鏈拉開展成一個小毯子往賀光徊身上蓋。
“這樣會不會好點呀?”汪如芸鼻尖有點紅,聲音比平時柔和了好幾個度。
說着,又滿是憐惜地用掌心搓了搓賀光徊的臉。
有東西蓋着總比被風吹着要好受很多,賀光徊點點頭,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汪如芸替賀光徊把毯子往上掖了掖,輕聲安慰道:“好受就閉上眼睛睡會?睡着了也沒事,等到家了讓你爸背你進屋。”
這是賀光徊成年後第二次離汪如芸那麽近,兩個人的膝蓋都能碰到一起。
上一次,是除夕那天,汪如芸替他揉抽筋的小腿。
這段時間家裏出現太多稀奇又珍貴的中成補藥,賀光徊沒問阿姨從哪兒來的,但他知道大多數都是父母送過來的。
他發現從生病後,父母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
大概真的應了中國人骨子裏改不掉的那套“都出這種事情了”
這種急切的又不知道怎麽朝他舒展的溫柔遷就一直到今天都還會讓賀光徊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麽應對。
很多時候他想要也需要這份遷就和包容,比如在他睡不好第二天無法接送孩子上幼兒園的時候,比如在秦書炀出差在外無法回來而他需要搭把手的時候。
也比如現在。
但當他面對無論吃什麽都一股中藥味的藥膳時,又或者哪怕相距将近八十公裏也要去看的“名醫”的時候,賀光徊又覺得好像可以不用對他這麽好。
賀光徊遲遲沒阖眼,相反還擡眼看了好幾次汪如芸。
等汪如芸問他怎麽了,他又難得開口,踟蹰幾秒啞着嗓子回了句沒什麽。
“我知道太遠了,”汪如芸把手伸進毯子裏碰碰賀光徊的手背,忙着解釋:“但他能治病啊,很多疑難雜症都是在他那裏看好的。你沒聽你蘭姨說嗎?有個中風的都被他看好了。那麽好的中醫,就算遠咱們也得來看看呀,你說是吧?”
賀光徊提了一口氣,想說點什麽,奈何自己對醫學一點都不懂,舌尖在刺破唇齒時忍了半秒,肩線又垂了下去,點點頭回道:“嗯。”
汪如芸拍了拍賀光徊的腿,努力地調起來一點輕松的語氣:“不過我今天都打聽好了,咱以後不用這麽辛苦跑那麽遠。那老先生在市裏有個徒弟,老先生後面會開好方子,我們去他徒弟的店裏開藥和針灸。每個月只用過來一次調藥就行了。”
“一個月一次?”賀光徊眼睛倏然睜大,沙沙的嗓音變得有點尖,快破音了。
汪如芸也跟着有些激動,沒忍住握緊賀光徊冰涼的手:“是啊,只用一個月來一次就行。平時拿藥你爸替你去拿,針灸看你,你想讓小秦陪你去那就小秦陪你去。要是他沒空,還是爸爸媽媽陪你一起去。”
賀光徊頹下去的那口氣又哽了上來,他抽出被汪如芸握着的手撐着座位直起來一點身體,臉色蒼白地看着母親。
緊抿的唇終于送開來,他試探着問汪如芸:“媽媽……那萬一……中醫……也沒什麽用呢?”
汪如芸還沒說話,前面正在開車的賀求真先沉沉地叫了他一聲。
可能是意識到語氣過于嚴肅,賀求真頭偏朝外面咳了一聲。轉過頭來後賀求真透過鏡子勉強笑起來看了一眼賀光徊,“小光,我們不能只聽西醫怎麽說。中醫治好……治好那種很棘手的病症的例子也有很多,不試試怎麽知道行不行呢?爸爸媽媽能害了你嗎?”
賀求真不能一直看着賀光徊,眼睛得盯着前路。聽見妻子附和的話語,他又幹巴巴笑了幾聲,“當然,費用你不要操心,你和小秦都不用操心,爸爸和媽媽有的。”
汪如芸在一邊幫腔,又重新把賀光徊按進自己肩上靠着,并疼惜地揉了好幾下賀光徊單薄的肩膀:“就是,錢的事你不要擔心,你們小孩子的錢攢着以後給小蘊念書,爸爸媽媽給你攢了很多錢,你不要發愁。你以前不暈車的,這次估計是早上非要讓你把牛奶喝完才暈車的,下次來就不會這麽累了。”
剛剛留的那條縫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賀求真在前面用中控關掉了,賀光徊覺得很悶。
他掙紮着問汪如芸:“炀炀知道這件事嗎?”
賀求真:“知道啊,他本來今天也要來的,這不是單位忽然有事嚒?早上我們到你們那的時候他正要出門,還和我們打招呼來着。”
說到這,賀求真還啧了一聲,有點不太滿意地拉着臉,“我知道搞土木的忙,怎麽搞建築設計的也這麽忙?這都八月底了,他今年在家的日子加起來能有一個半月嗎?”
倏忽一瞬間,賀光徊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六歲。
文理分科表壓根沒放過在賀光徊的座位上,他找了一下午,卻在回到家路過客廳的時候看到了表單躺在茶幾上。
表單已經被填好,黑筆在“藝術生”和“文科生”兩欄裏化了橫線,在“理科生”一欄打了一個果斷的勾,家長簽字旁邊已經簽上了賀求真的名字。
現在的賀光徊和那會聽見父親那句“爸爸媽媽能害了你嗎?”時的情緒一模一樣,生不起氣,只覺得胸口被一塊很大很大的石頭壓着。
一模一樣的夏天,一模一樣西沉的太陽,一模一樣,沒有秦書炀的一個喘不過氣來的傍晚。
晚上,秦書炀加了會班,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點。
客廳裏燈還亮着,秦書炀有點兒震驚。擔心有意外,秦書炀沒正兒八經從單元樓裏進門,直接仗着個高腿長翻過院子的小栅欄,鞋都沒來得及脫,拉開落地玻璃門沖了進去。
動靜迅速,吓得保姆叫了一聲。
秦書炀詫異地愣在客廳中間,又尴尬地捂着剛剛被刮破好大一條縫的襯衣,“您怎麽還沒下班?”
保姆放下捂着嘴的手,驚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回答:“小崽剛被奶奶接走,我就要下班了。”
秦書炀哦了一聲,點點頭回一句辛苦了。剛提起來的腳步又頓了一下,回過神來皺着眉問:“那小光呢?他今天不帶小崽?”
前天賀蘊才剛從青海回來,賀光徊想的不行,爺倆這幾天都睡兒童房裏,簡直把秦書炀都當空氣了。
保姆搖搖頭,撇了撇嘴悄聲說:“不帶,吃完飯陪着小崽看了會繪本就去洗澡了,後面就沒出來過。到睡覺時間小崽去敲門也沒應,我才打電話給奶奶那邊的。”
秦書炀越聽越不對勁,眼睛瞪老大,嗓門驟然拔高,“那你不打電話給我?!摔了怎麽辦?”
說完,他扔下保姆就往裏走,到門口的時候發現房門被上了鎖。
是賀光徊故意的。
秦書炀腦子裏轉了八十圈都沒想明白自己哪裏做錯了,咳了兩聲,輕言輕語對着門喊:“幺幺,我回來了,你睡了沒有?沒睡給開開門呗?”
“咚”的一聲悶響,是枕頭砸向房門的聲音。
雖然但是……容我解釋一下。
上周五我有一個很重要的考試,重要到我明年能不能漲工資就看這個考試的了,然後上周又雙叒叕碰到入V所以上周我幾乎是沒有睡覺地在幹活,一邊備考,一邊碼字,還在趕DDL。然後好死不死我住的城市上周四海突然降溫,我發誓我周五已經穿很厚了,但考完回來的路上我還是中招感冒了。周六周天還有周一三天是我最難受的三天,白天因為趕ddl我根本沒辦法摸魚碼字,只能晚上回來急速狂奔式更新,但有些感冒藥他吃完跟吃了蒙汗藥一樣,整個人都是飄的。所以這幾天才會狀況頻發,沒辦法做到按時更新。
我錯了,我真的不想這樣的,沒有哪個作者會願意自己在下夾子後一天就斷更的(你們知道我看到我的點擊大跳水的時候有多心痛嗎?)
再忍我周四周五兩天,周六周天我休息,我一定一定寫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出來。然後下周一我們還是恢複每天早上九點更新,這樣可以嗎?
球球了,我錯了嘛~~
感謝閱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