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雙清路北面的櫻花謝了,成片飄落在湖面上。竹青青想了想才說:“我是插班生,雖然和你同年級,實際大你好幾歲……我不喜歡比我小的男生。”
傑克森笑容和煦,格子襯衣紮進牛仔褲腰帶,說話鼻音很重:“原來是這樣!”
她轉身要走,他跟在身後,竹青青紅着臉看他,他聳肩道:“你拒絕我,我很難過,一起走段路都不行嗎?”
正猶豫,邊上一輛越野忽然急剎車,杜夢嚼着口香糖問:“男朋友?”
她搖頭擺手連說不是,杜夢頭一甩:“上車!今兒晚上告別宴,明天我飛敘利亞。”
她站着不動,有人急了:“丫的,我這是戰地記者懂嗎?要一去不複返就是為國捐軀你懂嗎?得罪革命烈士你擔待得起嗎!走前邀你吃頓飯就這麽難?你丫清高誰都看不上眼是吧!”
“我晚上還有課,真走不了……”
杜夢胳膊肘擱車窗沿橫放:“竹青青你知道今晚誰組的局?丫的,老大請頓飯容易麽!說了把人叫齊我這不完成任務麽!就算你是算盤珠子,那撥一下至少也得動一下,你這樣兒算什麽啊!逃一晚上課能死啊!”
接着點她死穴,“你要不來也行!就當咱倆從來就不認識,杜夢是誰不重要,你壓根兒就不知道她是誰!竹青青同志,就這樣了啊,您今兒晚上安心上課去,不要辜負黨和人民對你的栽培!”
語畢,車門嘩啦一聲打開,竹青青同志已經挺直腰板規矩地坐了進去。
杜夢眼神得瑟,小樣兒!治你還不容易!車子啓動時,她忽然又想起件兒事,笑得合不攏嘴:“為前兩天騎馬的事兒,歐翔被你爸逮着說了大半天,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去了可別招他!”
竹青青驚訝:“我爸也在?”
“你以為呢,慈善晚會他老人家能不在麽!”
“不是說吃飯嗎,怎麽還去開會?”
杜夢搖頭嘆息:“土包子!這會也管飯成麽!吃你的不就得了。”
她直接把汽車當卡丁車開,見一個超一個,中途瞥了一眼竹青青慘白的容顏,不屑道:“怕什麽!這老大的車,交警見了得繞道走,沒人敢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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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高興,誰怕交警攔了,是你開太快,我有點兒暈車好不好!
到場後竹青青她爸已經先走一步。她将杜夢逼迫她穿上的小禮服的裙擺往下扯時,歐翔剛好走到她面前,手裏撺着車鑰匙,燕尾服迎風舒展,章書傲在他旁邊,微微側頭,點燃了煙。她端着銀碟的手忽然一抖,便利落抖飛碟上的蛋糕……
章書傲習慣性皺眉,撣了撣西裝,軟膩的黃油順着鑲玉牛角扣滑出一道印子。歐翔倒吸口氣,掏出塊手帕遞過去,觀察她半天才不陰不陽地說:“慣會找機會!你喝大了?”
她看着章書傲将用過的手帕丢進垃圾桶,搖搖頭:“沒喝多少。”
歐翔笑:“沒喝多少就敢背地裏告狀,喝大了還得了!我告你啊竹青青,我照顧你那都是看在你爸和我爸的交情上,別以為自個兒多得勁似的!”
不跟他計較,杜夢也常說他有神經病。她想跟章書傲道歉,一聲對不起才蹦到喉嚨口,卻見被害者擡腿就走,從頭到尾連眼皮子都舍不得朝她擡一下……她只好原封不動将話咽回去,受傷什麽的都是浮雲,這姑娘早習慣了他這幅德行。
杜夢從來是一旦紮進人群中,就忘記所有的人和事,竹青青也早習慣落單。她喜歡甜的,剛重新捧着塊蛋糕,那歐翔卻又折了回來,瞪她:“看什麽看!跟我學跳舞,學不會小心我揍你!”說完又嘀咕,“丫的怎就碰上你這個村姑!”
竹青青猜他是被他爸罵了,但還是乖乖由他教導跳舞。五個拍子下來,腳被踩了六下,歐翔皺眉望天:“我這是造了什麽孽!”
當時已經晚了,席間只剩些年輕人。杜夢隔了一張桌子敬章書傲:“老大!這杯我敬你,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雙眼發直,白裏透紅,一看就是喝大了。歐翔趁機□去,端了杯酒裝模作樣地也說:“我敬你!”
章書傲拿着半杯酒不動,久得竹青青都看不下去,甚至以為他也喝大了,難免于心不忍。于是款款走過去,奪過他手裏的杯子示意歐翔:“我陪你喝吧!”
然後仰頭一飲而盡……杜夢已經趴在桌上傻笑,歐翔愣住半天才問:“你是喜歡我還暗戀他呢?憑什麽你替他喝,你有資格麽?”
竹青青沒有說話,她當然不能說話。早知道這酒這麽烈,她才不要喝呢!一口咽下去,半天暈不過來,這是遭的什麽罪!
“喜歡喝是嘛,接着來啊!”
歐翔想,灌醉你也好,就當培養你的交際手腕了。但是他剛舉起杯,就看章書傲從桌子底下拖出一瓶金麥酒,嘩啦啦滿上一杯,還朝他做了個請的姿勢:“你那東西沒誠意,用這個敬。”
歐翔憋悶,我這是造的什麽孽啊造的什麽孽!
那天晚上,竹青青也記不得是怎麽回的家,反正她記得坐在車裏時手上一直捧着小蛋糕,草莓味的,香噴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