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周诩一夜睡得很不安穩，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他和宋樂還在上大學，他攢錢坐火車去見他，卻意外在校門外看見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江珏走到他面前，問你怎麽來了。
周诩茫然地看了看周圍，怎麽到了B大。
“不然你該去哪？”江珏皺着眉說。
周诩張了張嘴，突然反應過來，他已經大學畢業快七年了。
“叮鈴鈴——”
一道突兀的鈴聲響起，周诩仿佛被大力甩出夢境，“哐”一下猛地砸進床上。
他下意識地起身，因為動作過大，一時間天旋地轉，他又原封不動，重新倒了下去。
卧室外的宋樂聽見聲音，趿着拖鞋進來，坐在床邊親昵地用手覆上他的額頭：“你醒啦？我還以為你發燒了呢。”
周诩停了片刻，茫然地拿開宋樂的手。
閉上眼緩了會兒，慢慢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
媽的，那群小崽子，默認把他送這兒來了。
不過也不能怨別人，這個房子離公司最近，在宋樂住進來之前周诩一直都在住這裏。
可是…不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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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诩撐起身子，抓了把自己的頭發。
“阿诩？你怎麽了？頭暈嗎？還是哪裏難受？”
宋樂絲毫沒注意到周诩的心理變化，他還停留在昨夜酒醉後對方的不舍與憐愛中。
所以他并沒有注意兩人應該保持的距離，伸手想撫平周诩皺起來的眉頭。
周诩捉住他的手腕。
“我喝多了。”
聲帶振動，剌得嗓子一疼，周诩的聲音低啞到可怕，他自己都忍不住跳了下額角的青筋。
“我知道，”宋樂連忙說，“你同事送你回來的，我、我照顧了你，就回去睡了。”
周诩閉上眼淺淺呼了口氣，還好，沒太離譜。
“阿诩，”宋樂或許察覺到了事情似乎并沒有像他想象中進行，便輕輕掙了掙手臂，沒掙開，幹脆帶着周诩的那只手一起，擱在他的膝上，“你昨晚——”
“夠了。”周诩打斷他的話。
宋樂立刻噤了聲。
周诩丢掉宋樂的手，扶了下自己的額角，短暫地清明之後，他掀被子起身。
宋樂追出卧室，看周诩進了衛生間，毫不留情地關上了門。
他身上穿着睡衣，應該是宋樂昨晚給他換的。
擰開水龍頭，往自己臉上澆了幾捧清水，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一些細枝末節的回憶開閘放水似的湧進周诩大腦，那些清醒時自己絕對不會做的行為，也就這麽半醉着随心去了。
他按着鏡子，看裏面滿眼血絲的自己。
最近因為忙着投标，周诩有段時間沒注意自己的個人形象。下巴上蓄了短短一層胡渣，上面聚着水珠，滴滴答答往下掉。
他覺得自己可笑，也真笑了出來。
飛快洗了個澡，宋樂貼心地把換洗衣物放在門外。
周诩把自己收拾妥當，濕着頭發出了浴室，桌上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早餐。
“吃、吃點再上班吧。”
宋樂還穿着圍裙，急急忙忙從廚房裏出來。
他站在餐桌旁，雙手緊張兮兮地放在椅背上，等着周诩的決定。
周诩看着那一桌東西，到底沒一走了之。
輕輕“嗯”了一聲，又回到自己卧室。
手機上不少信息，周诩跳過他那群狐朋狗友，點開和江珏的對話框。
江珏給他發了五條信息，前三條是晚上八點多發的，問他什麽時候結束，要不要過去接他。
那時周诩還在海吃胡喝，壓根沒看手機。
後一條一個在十點，問他還回不回來。
周诩這邊一直沒有回複，江珏又打了個語音電話。
而讓人驚訝的是，這通電話竟然接通，并且有五十四秒的通話記錄。
“你動了我手機？”周诩出門對宋樂質問道。
宋樂正端着煎蛋出來，說話有些磕巴：“那時你、你睡着了…”
周诩眉頭瞬間就擰成了“川”字。
“你們說了什麽？”
“沒、沒說什麽。”
周诩提了音量：“說了什麽？！”
宋樂吓得一抖，盤子擱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咬着唇，垂眸沉默片刻，又突然擡起頭：“阿诩，你不要這樣糟蹋自己，那些不幹淨的就斷了吧，我們以後好好的——”
“宋樂！”周诩怒火中燒，忍不住打斷他的話，“你有什麽資格對我說這樣的話？”
宋樂也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有些崩潰地大聲道：“是！我曾經是錯了！但是我是希望你好，希望有人照顧你！而不是像這樣，這樣亂七八糟的人——”
“你管我找什麽樣的人？”
周诩臉色陰沉得可怕。
“我無論找什麽樣的人都他媽和你宋樂沒有一點關系，當初你一走了之，現在又憑什麽對我的生活指指點點？我做什麽需要你的允許？你他媽以為你是誰？”
他大概是氣極了，一個個問句就像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全捅進宋樂心裏。
宋樂沒見過這樣的周诩，以前就算周诩再怎麽生氣，就算最後他堅持分開，周诩也沒有對他說話帶過髒字。
他整個人傻在原地，呆愣愣地看着周诩，眼淚順着臉頰一滴一滴掉下來，他被吓到了。
周诩後退半步，按住自己額角，似乎也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暴躁給弄得很是無語。
他閉上眼平靜了一會兒，也不準備留在這吃早飯了。
“你在B市有工作的話就自己找個房子租吧，鑰匙放在玄關就好，不用給我發信息了。”
周诩回了趟公寓，江珏果然沒在裏面。
他站在客廳打過去第三通電話，依舊無人接聽。周诩有點兒燥，點了根煙靠在沙發裏抽。
其實都不用宋樂坦白，周诩自己都能猜出兩人那五十多秒都說了什麽。
就算退一萬步，宋樂什麽都沒說，可是只要他出了聲，江珏就會知道他們大半夜在一起。
可是喝酒誤事，周诩那時候不清醒。
如果能讓他自己選，肯定是去江珏那裏的。
周诩咬着煙蒂，又抓了把自己的頭發。
倒在沙發上，仰頭看天花板，心裏亂七八糟，想的都是江珏。
他好不容易剛哄回來的小白花，得多難過啊。
周诩在冰箱裏扒拉了點東西墊墊肚子，直接開車去了B大。
雖然大學放了暑假，但學生陸陸續續還沒走完。
周诩一不知道江珏宿舍二不能刷臉進去，人只能在門口轉悠，來了等于白來。
他的車子停在路邊，這荒郊野嶺也沒幾個人，倒是不怕有警察來貼罰單。
劃開手機給江珏打第四通電話，依舊沒有音訊。
周诩嘆了口氣，拍了張學校大門的照片發給江珏，再一字一句的打字過去：【我就在學校門口，能給個解釋的機會嗎？】
依舊沒有回音。
等了大約有一刻鐘，就在他開始懷疑江珏會不會一氣之下回家時，車窗突然被敲了兩下。
周诩連忙降下玻璃，江珏鐵青着臉，站在車外。
他下了車，江珏往後退了些，兩人拉開一步距離，看上去很安全。
但也就下一秒，江珏猛地抓住他的衣領，“哐”一聲把人按在了車門上。
“趁我還能忍住，你最消失在我面前。”
江珏率先開口，一句話把周诩聽愣了。
他動了動唇，考慮了一路的說辭硬是沒說出口。
“我們完了。”
江珏沒敢直視周诩，目光就這麽虛虛定格在路邊的綠化帶裏。
兩句話交代完事情，就直接轉身離開。
周诩從後握住他的手臂，江珏猝不及防被人大力一扯，直接摔進了車後座。
“砰”的一聲，車門關上。
周诩的手指插進江珏發中，扣着他的臉重重吻了下去。
江珏唇上一痛，脊背一下磕在了車門上，他擰了下眉，非常抵觸這樣突如其來的親密，第一時間反手折了周诩的小臂，卻又突然想到什麽，猛地放開。
周诩變本加厲，撩起衣擺按在胸前，他忍了兩個多月，現在連碰一下都讓人指尖發顫。
江珏的呼吸瞬間加重，在密不透風的吻中張嘴大口的呼吸。
指腹掃過某處，江珏瞳孔一縮，下意識鎖住周诩手腕擡腿一記膝頂，差點把周诩早飯給嘔出來。
他疼得悶哼一聲，倒在江珏身上，江珏停了掙紮，只剩還未平複的、粗重的呼吸。
車廂內充斥着詭異的安靜，兩人慢慢都平靜了下來。
“滾開。”江珏顫着聲道。
周诩一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搭在車座靠背。
他疼得青筋暴起，但還是忍着痛問：“江珏，你他媽把我當什麽？”
江珏沒想到還沒有人惡人先告狀，不禁有點懵。
“昨晚我喝醉了，我同事以為我還住在那裏，把我送回去的。我和他什麽都沒發生，早上醒了之後我就去公寓找你，然後到這。”
他的嘴唇發白，額角冒汗，說話都格外艱難。
江珏聽完這一通話變色變了幾變。
雖然依舊沉默着像個着了火的王八，但好歹沒再直接上手宋周诩進醫院。
“他說會照顧你。”
“他說？！”周诩氣得眼前發黑，“他長了嘴你沒長？你怎麽不說‘我來照顧’？”
江珏一時語塞：“你去他那。”
周诩想打人：“我都說了我不知道。”
江珏沒再搭話，把周诩扶正坐好，才道：“哦。”
“你哦個屁你哦，”周诩斥責道，“除了冷戰、消失、說分手，你還會幹什麽？”
江珏憋了憋，把眼睛憋紅了。
他沒談過戀愛，也鮮少和人相處，實在不知道怎麽處理這種事情。
只是以江珏的角度，覺得自己怎麽也比不過宋樂，所以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就會立刻打退堂鼓，像只蝸牛似的把自己縮回原本的殼中。
“喜歡我嗎？”周诩問。
江珏動了動唇，不知道怎麽回答。
當然是喜歡的，只是他不确定周诩是否需要他的這份喜歡。
如果自己的喜歡不被人珍惜，甚至算是負擔，那他寧願不喜歡了。
周诩：“不喜歡？”
江珏不吭聲。
“那你喜歡，為什麽還要這樣？”
江珏反問：“你喜歡我嗎？”
周诩毫不猶豫：“喜歡啊。”
江珏卻遲疑片刻，非常緩慢地說：“但你可以喜歡很多人。”
周诩心裏“咯噔”一下。
“你喜歡我，也喜歡宋樂，喜歡孫子琪，喜歡很多人。你和我睡了，就會把我踹了，你還會去找下一個你喜歡的。但無論你找多少個，最後還是會回到宋樂的身邊。周诩，是不是這樣？”
周诩愣了很久，久到他看着江珏的眼眶一點比一點要紅。他看着那雙眼睛，漆黑的瞳仁，裏面漸漸蓄上水光，清澈透亮，翻湧着難以捉摸的、他看不懂的情緒。
面對哭哭的狗狗你還能忍！得！了！嗎！周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