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予名周珏
予名周珏
那人側過頭來看了小臨安一眼，他的瞳孔深邃，面若冠玉，紅唇微啓道：“我名——褚丹。”
臨安看這俊俏的面容怔了一下，又後退了幾步警惕道：“我不認識你，你要做什麽？”
褚丹歪頭，微微笑了一下。
他慢慢站起身來，走到臨安面前彎下腰，一字一字說道：“水患那日，碼頭邊的蘆葦叢裏——你看到了什麽？”
臨安瞳孔微縮，看着褚丹驚恐地往後退去，他閉上眼腦海裏都是那怪物吃人的兇殘畫面，“沒看到！沒有！我什麽都沒看見！！”
“嗯，很好，你什麽都沒看見，那麽，看着我。”褚丹的眼睛變得氤氲，臨安一睜開眼就感覺陷進了他眼中的漩渦。
“水患那日，你在碼頭蘆葦叢中，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看見。”
……
臨安再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一戶人家門外了。
我怎麽在這？
迷迷糊糊的準備走時，臨安突然發現道觀那個瘋女人正朝他這邊走過來，他急得躲閃不及，只能往身旁桂花樹後一蹲。
周矜矜推着車車到了家門口，掏鑰匙時就注意到了桂花樹下的動靜，她佯裝開門，樹後的人往外一蹿就被她一手薅住了衣領。
“第幾次了啊？我說小臨安，咱們真是有緣，來來來，跟我進來！”
臨安沒得法，只能別扭的在周矜矜手裏扭了扭。
進了家矜矜給臨安打了水，然後又叫李嬸兒幫忙買了兩件小男孩的衣服。
她将臨安往院子裏一推，指着前面的大木桶“洗去！一身髒東西也不知道怎麽忍得了。”
臨安磨磨蹭蹭着不動，也不說話。
“怎麽，洗澡還要我教啊？新衣服放這兒了，我們去廚房，沒人看你洗，搞快點！”
還不好意思了這孩子。
周矜矜說完就推着李嬸兒去廚房了，“矜矜啊，那孩子也不是不懂世事，你們又不是親姐弟幹啥對他那麽好？”
“可能是有緣吧，三番五次撞我身上，我想他是個好孩子，至于那些傳聞肯定另有隐情，總有一天他會告訴我的，安心啊嬸子，一個小崽還翻不起什麽波浪。”
李嬸聞言笑了聲，“你啊，像個小大人，明明也還是個孩子呢，水患一事過後像突然長大了似的。”
矜矜憨笑着糊弄過去，“人嘛，總是要變通的。”總不能說她是換了個芯子吧。
臨安看院裏沒人了才迅速脫掉髒衣服跳進木桶裏，想起周矜矜的話他又擡起胳膊嗅了嗅。
好臭！
自從老漁夫死後他就一直沒有收拾過自己，确實有點髒，于是他使勁搓着自己身上的泥垢。
周矜矜則在廚房和李嬸兒試菜，明天她們就要出攤賣吃食了，得好好準備一番，坐吃山空的日子要不得。
她先将今天買來的藕洗淨，去皮燙過後頂刀切成不薄不厚的合頁狀，然後把豬肉剁巴剁巴打成餡兒，加了一些調味，然後蒯了一些面粉調成面糊。
準備工作就緒後就開始用鍋燒熱油了，啧啧啧，這油太奢侈了，明天得少放點。
夏天油熱的快，沒一會就滋滋啦啦好不熱鬧，這會功夫矜矜也沒閑着，筷子在調好的肉餡上一抹，再快速裹上面糊。
一個個藕盒被扔下了油鍋，炸物動靜不下，自然吸引來了院子裏唯一的聽衆。
臨安洗完澡換完衣服坐在院子沒動，直到聞到廚房傳來的香氣，他深吸了一口氣，今天一天到現在他都沒吃什麽東西，實在有些餓了，沒忍不住走到廚房探了個頭。
矜矜看到他洗幹淨的樣子挑了一下眉，喲，小帥哥啊這是！
她放下長木筷，向他招手。
李嬸兒也驚奇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這孩子洗幹淨瞧着還挺俊！”
臨安走到鍋旁邊好奇地看一眼，鍋裏的油都在冒泡泡！
“知道這是什麽不？藕盒，吃過嗎？”
臨安搖搖頭，眼神終于不再像個小狼，而是像渴望被投喂的狗狗。
“哈哈哈哈，馬上就好，再等等。”周矜矜被他的眼神逗笑了。
不過須臾，幾個藕盒就先後被夾出鍋，剩下的油周矜矜也沒浪費，明天可以接着炸。
她把盤子端到外面院子的小桌上，給一人分了個碗，“嘗嘗我的手藝吧！”
臨安迫不及待拿了一個放進嘴裏，好燙好燙！
“啧，有筷子別用手抓！”周矜矜敲了一下臨安的小腦瓜，臨安卻沒理她，專注口中的藕盒。
周矜矜見此也夾起一塊嘗了一口，“蔌喇”嗯~外脆裏鮮，尤其是這個皮，太酥了！！
鹹味和藕的鮮交織在一起，周矜矜想這大概就是這幾天最幸福的時刻了！
吃了一口她的心算是安定下來了，再看對面的臨安，眼眶都紅了。
“咋了這是，不好吃啊？不應該啊？”矜矜百思不得其解。
“李嬸兒味道怎麽樣？”
“嗯！好吃的咧，以前還不知道你會這個呢！”
周矜矜笑道“沒事兒自己瞎琢磨呗~”
臨安又默默吃了一個，然後放下筷子。
“喂，給我起個名兒吧！”
“你不是有名兒嗎，臨安？”
“臨安是老漁夫兒子的名字，我沒名兒。”少年把頭低着，手摳着膝蓋。
周矜矜看了眼李嬸兒，李嬸兒好似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我姓周，以後跟我姓嗎？”
“嗯。”
“跟我姓可就要聽我的話了，你聽嗎？”周矜矜又往嘴裏塞了塊藕盒。
少年看了眼矜矜然後點點頭。
“周珏，如何？”
“二玉合為珏？”
“正是，你還讀過書？”矜矜驚訝的看着眼前的小少年。
周珏不說話，只是放下了筷子，他站起身來猶豫了一下朝矜矜鞠了一躬，然後便朝門外跑去。
“站住！幹嘛去？”
周珏想說回家，可是想起已經死去的老漁夫，天地之大他哪兒還有家？
矜矜一把把他拉過來坐下，“坐好咯！既然改了我的姓就是一家人了，還想跑到哪裏去？”
“一家人？”周珏驚詫地看着矜矜。
“一家人！怎麽，你不願意？外頭還有你的家不成？以後就叫我阿姐，知道嗎？”周矜矜挼了挼他毛絨絨的小腦袋。
“以後那個屋子就是你的了，去休息休息吧！”
隔天早上天才蒙蒙亮，周矜矜就起床準備今天出攤的食材了。
她先烙了幾個雞蛋餅，吃完自己那份把剩下的放在桌上，之後就去街上買了點新鮮葡萄。
當季水果不貴，而且各個汁水飽滿，甜得要命。
因為藕盒畢竟是過油的食物，所以今天早上她并不打算出街，等下午太陽落下之時再去賣吃的。
這是最好的時機，那個時候人人趕着回家，一天最為饑餓疲乏，這個時候吃點香噴噴的藕盒再喝上一碗涼嗞嗞的葡萄汁豈不快活！
于是周矜矜腳下生風，買完葡萄就回家把葡萄汁做了，然後放在井底冰着。
周珏就坐在小馬紮上看着她忙來忙去，這種感覺新鮮極了。
天氣着實是有些熱，矜矜準備再做個涼菜一起賣。
于是她從井裏拿出昨天買的牛肉切了一塊，下入沸水鍋中焯水後控幹，又把各種香料制成料包，鍋中加了一些白糖、醬油和鹽，燒沸後放入切好的牛肉塊，然後改成小火慢慢焖。
最後想起來還往裏放了點橘皮，這樣牛肉熟得更快更透。
等的這會功夫她開始用廉價紙折開口的小盒子，周珏在一旁默默看着她折了幾個逐漸也跟着上手了。
李嬸兒試了試發現手不夠巧就回廚房看火去了，等周矜矜去盛牛肉出來後，周珏已經把所有紙張折好了。
“不錯嘛！”她誇了周珏一句。
這些小盒子都巴掌大小又結實，到時候用來給人家裝吃的正好，再湊上一把簽子，周氏小攤萬事只欠一大盤五香牛肉！
此時，周矜矜的隔壁鬧出了點動靜。
王小順今天起來感覺渾身不對勁，可能是因為昨晚吃了他娘做的面條，不僅夾生而且一點鹽味沒有，所以他只吃了小半碗，現在醒來感覺肚子餓得咕咕叫。
突然！一陣濃郁霸道的香味圍繞在他鼻尖，不能吧！這是他娘可以做出來的香味嗎？！
他一個鯉魚打挺地站起來，屁颠屁颠地跑到院子裏，他娘正背對着他坐在院裏擇菜，他不信邪，跑到廚房去，啥都沒有，怎麽可能！這是幻覺嗎！
于是他沉下心，閉上眼，深呼吸，追随着香味走去。
“王小胖！一大清早夢游呢你！還不給老娘洗漱去！”伴随着張寡婦的一聲喝，王小順撞到了自家牆上。
“哎喲！娘，都說了別叫我小胖，我哪裏胖了！你聞見沒，隔壁！好香啊~”說罷又猛吸了一口，臉上的肉肉幸福的顫動了兩下。
“隔壁香不香我不知道，你娘我的巴掌确實香！趕緊洗完下面吃！”
“不是吧！又吃面？”王小順仰天長哭，留下痛苦的淚水，他不想再竄稀了啊！
另一頭，牆那邊的周矜矜樂得直不起腰，這兩米高的院牆着實不大隔音。
“咱們隔壁也住了一只小饞蟲呀。”矜矜看周珏老往廚房跑，笑眯眯地回廚房把熟透的牛肉從鍋裏撿了出來，湊近聞簡直能饞哭小孩吧，無怪隔壁那樣。
切好牛肉把它放着晾涼，三人中飯就簡單的下了些馄饨。
周矜矜端了碗小馄饨出來，她把碗放在院裏的小桌上，周珏看到也趕緊乖乖地坐在桌子跟前。
“真是變了個人樣！我做的東西就這麽好吃嗎周珏？”矜矜把小勺遞給他。
周珏就着勺子在碗裏轉了轉，沒作聲，耳垂卻紅了一點。
周珏的那份碗很秀氣，馄饨也顆顆小巧精致，光是看就能看出來皮薄餡大，熱湯上面還飄着翠綠的蔥花末，給熱意的夏天填了一點舒适。
他這次長了心眼，小心地先吹了吹氣，然後才把勺兒裏的那只馄饨咬了個小口，濃郁的湯汁迫不及待的湧進他口中，鹹香又鮮嫩，肉餡也正有嚼勁。
于是他把剩下的一口塞進嘴裏，偷偷瞅了一眼也在吃飯的周矜矜，狗狗眼裏終于有了點點光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