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是一個春天
那是一個春天
新年伊始，處處都洋溢着團圓喜慶的氣氛。酒吧的生意不錯，來往的顧客年輕人居多，連帶着收益也在不停地漲。
葉懷笙也沒有休息多久，就會又回到了酒吧上班。
“笙哥，休息會吧。”于安倒了杯水遞了過去。
來meet酒吧也有一年多了，形形色色的人葉懷笙接觸過不少，于安比他還小了兩歲，高中沒念完就辍學了。雖然沒什麽文化，也不大會說什麽漂亮話，但人很踏實仗義，也算是難得的朋友。
葉懷笙接過水杯一飲而盡，又熬了一夜，這會兒困倦得厲害，頭也有些暈，也沒有什麽時間去思考太多，“一會我就先回去了。”
“好嘞。”于安聽話地點點頭。
剛來meet酒吧的時候，于安年紀小經常被一圈人欺負，挨過揍，丢過工資。只有葉懷笙替他說話，幫他要發不下來的工資，反擊欺負他的那些人。
“晚上去哪吃飯？”葉懷笙穿上外套剛要走，又忍不住問了一嘴。
于安尴尬地笑笑，妹妹被送到爸爸打工的地方去了，他為了多賺點加班費就沒請假跟着去，現在家裏也就一個人，“能去哪，就在酒吧随便吃一口。”
“走吧，去和老板請個假，跟我回家。”葉懷笙沒給于安拒絕的機會，大過年的，一個人過不好受。
于安楞了一下，沒敢接話也沒敢動，直到葉懷笙走出門又一次喊他，他才反應過來。
長春還沒出數九天，風還是冷冽得很，吹在臉上像是刀子般刮過。時逢新年，街道兩邊的商鋪還都沒有開門，街上的人也很少。
“笙哥，你等我下。”好不容易看見一家還開着的水果店，于安說了一聲很快走了進去。沒幾分鐘拎着一箱蘋果和橘子，還有飲料出來，“走吧走吧。”
葉懷笙看着他大包小裹的樣子，微微皺皺眉，“上我家吃個飯，你買這些幹什麽？”
“第一次去，不得帶點年貨，笙哥你別嫌少。”于安剛剛成年沒多久，青澀的臉上還帶着腼腆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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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懷笙沒說什麽，點點頭算是默認了。
到家的時候，張姨已經在準備晚飯了。
“阿姨好！我叫于安，是笙哥的朋友。”于安倒是熱情得很，一進門洗了手就直奔廚房，“我給您打下手。”
來長春之後，葉懷笙從來沒有帶朋友回來過，于安是第一個。張姨看着也高興，“孩子你別忙，阿姨自己來就行，你和懷笙去客廳坐，一會開飯。”
于安只好乖乖聽話，退出廚房去卧室找葉懷笙。
葉懷笙累了一夜，躺在床上閉上眼這會兒已經有了睡意，看着于安進來也沒起來。
“笙哥！”于安看着葉懷笙心情不錯，随手拉過來一把椅子坐下。
葉懷笙擡了擡眼，有些不耐煩被吵醒，“幹什麽？”
于安一臉八卦的樣子，“上次在這巷子這放走的那個小姑娘，你是不是認識？”
葉懷笙心裏明鏡似的，知道于安說的是喬臻，臉上沒有什麽神色變化，沒有吭聲，瞪了他一眼。
除夕夜的忽如其來的新年問候，像是還在耳邊。又是好幾天過去了，沒聯系，葉懷笙也不知道喬臻什麽時候返校，說一點不惦念，是假的。
“說說嘛。”于安剛想要繼續追問，張姨那邊的晚飯準備得差不多，正喊葉懷笙去拿碗筷。
“來了！”葉懷笙應了一聲，還是沒有回答于安的話。
于安等不到回答，只能作罷。
晚飯之後，天也黑了下來，外面又開始飄雪，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多。路不好走，就沒讓于安回去。
葉懷笙一個人睡慣了，身邊多睡了一個人還是不太習慣。身邊的于安已經睡熟，甚至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葉懷笙悄悄掀開被子，走到窗前，朝外看去。
巷子裏沒有路燈，也看不見雪。葉懷笙安靜地坐在陽臺的椅子上。
一到夜晚，人的思緒就會不受控制地開始飄忽游蕩，那些或美好或難過的回憶，總會一股腦地鑽出來。
——
以往農歷新年，葉懷笙的父母都要出國談生意，家裏的保姆司機也都放假回去過年了，所以整個葉家也就只剩下喬臻和葉懷笙，還有張姨三個人。
因為人少，又想吃得豐盛一些，張姨每年都會弄火鍋。每次火鍋用的菜都是葉懷笙帶着喬臻去買的。
“臻臻，羊肉牛肉要哪個？”
喬臻看着冰箱裏新鮮的肉陷入糾結，不知道選擇哪個。
“都拿着吧。”看着喬臻糾結的樣子，葉懷笙摸了摸她的頭，拿上兩盒肉，又轉身去冷藏櫃拿上手打蝦滑，“再買你最喜歡的蝦滑和牛肉丸！”
“好呀！”喬臻高興地拍手。
每次新年逛超市都要逛整整一下午，喬臻跟着葉懷笙，從生鮮逛到零食區，再逛到冷飲區，一直到最後拎着整整兩個購物袋滿載而歸。
回到家，葉懷笙會把買好的西瓜切成塊，混着冰塊榨滿滿一涼杯的西瓜汁。
每次沒等火鍋煮好，喬臻一邊洗着草莓，一邊就會忍不住嘴饞地喝了小半杯。
張姨在洗菜，葉懷笙在煮鍋底，喬臻會在一邊把蝦滑一個個塞進面筋球裏。
北京的冬天也很冷，但屋子裏煮一鍋熱火鍋，喝一杯冰涼西瓜汁的快樂和溫暖足以沖散許多的不安和寒冷。
鍋裏霧氣升騰，三人圍坐在桌邊，随口聊着天。
日子是真的好，稍微側過頭，想見的在乎的人就在你身旁，不需要尋覓，也不用為生計發愁。
——
窗子沒關嚴實被風吹開，一股冷冽的涼氣灌進來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葉懷笙猛然從回憶裏抽身，反應過來趕緊把窗子關好。
當時只道是尋常吧。葉懷笙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那時候的快樂唾手可得，像是理所應當，并不覺得有多珍貴。現在再回頭去看，竟生出了許許多多的留戀和遺憾。
怎麽會......變成如今這般光景？
深夜，同樣睡不着的也不止葉懷笙一個。
連着走了幾天的親戚，喬臻累壞了，但躺在床上，頭疼得厲害，就是睡不着。
屋子裏是靜悄悄的，喬臻握着手機，看着屏幕裏一條又一條沒有回複的消息，眼底裏的光越來越暗，斟酌措辭，正打算給葉懷笙發消息。
【懷笙哥哥，我27號就返校了。】
手機響了一下，葉懷笙看了一眼，想到喬臻也沒有睡，皺了皺眉。
又盯着手機屏幕看了一會，葉懷笙簡短回複。
【早點休息吧】
早就已經做好了沒有回複的準備，雖然回答的不過是敷衍着的幾個字，喬臻還是激動得手都在抖。
閉上眼，喬臻緊緊裹着被子，希望能抵禦住南方屋子裏又濕又冷的寒意。困意襲來，好多飄忽着思緒又開始重新堅定。
手機裏積攢了一天的消息，喬臻都沒有心思回，這會才仔細查看。
學校的各種網上課程，還有同學朋友們的新年祝福。無論是不是群發，她都仔仔細細地回複好。
等一個人的消息實在太苦了，糾結左右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發出消息還不是最難的，更難的是，漫長的沒有可能的等待。手機每一次提示音，都在幻想和期盼着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但每次點進去，那種強烈的落差，一次又一次，讓整個人都備受煎熬。
年就要過去了，春天也就要來了，再過一個月，喬臻就要十九歲了。
她記得特別清楚，第一次見葉懷笙那年是十歲，也是個春天，天氣暖得不像話。
她跟在保姆的身後，怯生生地盯着陌生的一切，又害怕又擔心，所有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沒人注意到她。
“你叫什麽名字啊？”
清潤明朗的聲音傳來，喬臻回過頭，看見陌生的少年就站在她身後，“我叫葉懷笙。”
大概是因為一路從院子裏穿過來，身上沾染了些許桃花香，靠近的時候，撲面而來的桃花香讓人沉醉。四月伊始，陽光正是又暖又輕。
喬臻仰起頭，看着自己高一些的陌生少年，生得當真好看，細長的美顏，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唇瓣邊有一顆小小的痣，笑起來如沐春風。
“我叫喬臻。”
“給你塊巧克力。”葉懷笙聽完她的自我介紹，笑着遞過來一顆巧克力。
精致的包裝紙，看着就讓人有食欲，躺在少年白皙的掌心裏。
喬臻小心地接過來說了聲謝謝，巧克力放進嘴裏，滿口的甜意，真好吃。
這麽多年了，喬臻始終也不曾忘記分毫。那個與葉懷笙初見的春天，滿院子的桃花開得爛漫，風一吹，有飄散零落的花瓣和淡淡的香氣。
他就站在不遠處，看着她溫溫柔柔地笑着。笑裏有漫天輕而暖的春風，在春風裏，喬臻聽見自己飛快心跳的聲音。
“懷笙哥哥，不要離開臻臻。”喬臻抱着手機，很疲憊地閉上了眼。
即使，那年春天的少年已經永遠死在了那場車禍裏，但臻臻的懷笙哥哥是不會死，不管他是沒了家，還是廢了手，不管他多麽厭惡她，多麽用力地推開她，她都不會放棄。
她喜歡葉懷笙，這麽多年，從來都沒有變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