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寒冬
寒冬
升到了大二，學業也确實繁重起來。
喬臻又認死理，向來認真，所以學得格外刻苦。
起早貪黑地泡在圖書館裏，争取周一到周五的時候，就把課業都完成好，不耽誤周末去補課。
給孩子們上課，也适中保持着嚴謹的态度，輔導的幾個孩子成績也都有很大的提升，在教育機構的口碑很好。
她也打算大三的時候去申請考一下教資，等着大學一畢業，在教資成績有效期去把證書拿到手，這樣無論是以後做老師，還是兼職做課外家教也多一份保障。
葉懷笙的情緒稍微好了些，但是喬臻知道他心裏還是有道坎兒過不去。偶爾去書店找他的時候，能看到他愣神發呆，不知道想些什麽。
有些創傷，總歸是要交給時間。
盡管時間不那麽充裕，喬臻還是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去學習和聯系鋼琴。
葉懷笙的左手雖然不太靈活了，但是技藝，指法，和水平還是在的，把喬臻教得很好。
雖然不能說多高的水平，但是曲子流暢，悅耳，還是彈得很熟練好聽的。
最後欠的五千塊錢，喬臻和葉懷笙一起努力，又攢了兩個月，最終還給了宋晨。
宋晨也沒有細問，但是喬臻知道邵雲霞一定也知道了，只是礙于情分沒有多責怪。
她也打算今年回去過年的時候好好地把葉懷笙的事情講給他們聽。
養她一場，總歸是恩情，她也會好好地回報他們。
日子過得很快，長春的天氣進了九月中旬就開始越來越冷，這眼看就要十一月了，初雪下過，零下的溫度，寒氣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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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北風像是刀子一般，容不得絲毫裸露在外的皮膚。
東北地區，真的到了滴水成冰的季節。
喬臻成績優秀，還獲得了獎學金。
拿了一半的錢給邵雲霞和宋晨買了些禮物額郵寄回去，剩下的部分就都給了葉懷笙。
葉懷笙沒有收，後來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一起開一張卡，然後把兩人賺的錢除去生活費都存進去，以後想要去玩，還是買什麽，或者處理一些意外開銷都從這裏面出。
卡由喬臻保管。
每次她看到的卡裏的餘額一點點變多，心裏別提多高興。他們一起為之奮鬥的未來，就這樣慢慢地清晰，慢慢地有了模樣。
冬至那天，依照北方習俗，是該吃餃子。
窗外又飄了雪，喬臻下了課直奔葉懷笙那，買好了蝦和蔬菜。
“我來，你休息吧。”喬臻沒有讓葉懷笙動手。
今天是陰天在下雪，手指會疼。
“吃藥沒有？”喬臻先洗過了手，打濕了熱毛巾小心地給他暖着。雖然知道那些痛是深入骨髓的痛，但她還是忍不住一遍遍地觸摸，安撫。
“吃過了，沒事的。”葉懷笙搖搖頭，微微笑着接過熱毛巾，把喬臻拉到身邊坐下，“是不是要準備期末考試了。”
喬臻點點頭。
“那這段時間的補習就不去了吧，好不好？”葉懷笙柔聲和喬臻商量。
“沒關系，都是幾個跟着我很久的學生，花不了多少精力，我可以兼顧。”喬臻沒答應，一邊輕輕地幫着葉懷笙活動手指，一邊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餃子吃三鮮餡的好不好？”
葉懷笙一時沉默沒應答。
三鮮餡餃子是張姨最拿手的菜。那時候在葉家，張姨一口氣會包很多，然後凍在冰箱裏時候練琴下課回來晚了，張姨就會煮熱氣騰騰的餃子給他當宵夜。
“我和張姨學過的，我試着做做看，你嘗嘗看看是不是和張姨做的味道一樣。”喬臻知道葉懷笙在想什麽。
“好。”
包餃子倒是不難，就是和面調味餡料比較麻煩。
喬臻絲毫不覺得不耐煩，仔細地按照之前張姨教她的步驟，一步步實踐。
剝好的蝦仁，炒得金黃的雞蛋和着韭菜，被白色面團捏出了一個個可愛的元寶樣子。
“是不是很好看！”喬臻驕傲地和葉懷笙展示着自己包的小巧可愛的餃子。
“好看的。”葉懷笙看着案板上一個個精巧的餃子，莫名覺得踏實。
下鍋沸水裏煮了好一會，餃子出鍋了。
喬臻裝了滿滿兩盤子，挑了兩只最好看的放在的碗裏，吹涼了遞給葉懷笙，滿臉期待的眼神。
“好吃嗎？”看着葉懷笙吃了，喬臻問着。
是熟悉的味道。
葉懷笙還沒應答，埋頭又塞進嘴裏兩個。
真的和張姨做的味道一模一樣，那感覺就像是失而複得的糖紙，即便是沒有了糖果，但僅僅嗅一嗅糖果的香氣，都覺得激動得想要流淚。
葉懷笙忽然覺得眼睛很酸，很想流淚，滾燙的淚珠就一下子掉進碗裏。
“好吃，特別好吃。”
彼時，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縱然是白晝，也有種沉重的壓迫感。
一片片的雪花，挂滿了整個世界，寒風肆虐，孤獨了每一個沒有回家的靈魂。
“好吃，我會經常做給你吃的。”喬臻能感受到心跳得很快。
我會代替張姨，多做給你吃的。也會代替她好好地照顧你。
喬臻想起去年冬天張姨悄悄跟她說心裏話的那一晚。
“臻臻啊，你別怪懷笙，他這兩年過得也很苦的。”張姨說這話的時候，滿眼疼惜。
“我知道。”
“那時候，你又被送回去的事情他完全不知情，再想去找你的時候，趕上先生和太太帶他一起去辦簽證，他鬧着不肯，一定要找到你，才準備從高速路下去先到福利院接你。”說着，張姨聲音忍不住哽咽，“只是剛上高速路，就出了車禍。”
聽到這個消息，喬臻一時沒敢相信。
當年她被送走，葉懷笙還沒有從學校回來。不明就裏，她就離開了葉家，再嘗試和葉懷笙聯系，已經沒人再回應。
後來去了成都，她斷斷續續給他以前的電話不停地打電話，從開始無人接聽，關機，到暫停服務，再到最後是個陌生人接起來。
大概是這個號碼回收之後又給了別人。
原來......他一直都沒想過抛棄她。
“只是車禍之後，懷笙知道他自己的手受傷了，又被迫要退學，甚至還要提先生和太太買了老家的房子還公司的欠款。他偷偷地打聽了你的去向，知道你被新的人家收養之後，就沒再也沒說過要找你的話。”
張姨說完這些的時候，喬臻已經淚流滿面。
“他說，覺得自己已經給不了你什麽了，希望你能繼續開始新的生活，然後把他忘了。”
“別說了......張姨。”喬臻哽咽到說不話來。
尤其那句把他忘了，像是淩晨的利刃忽然戳中了要害，疼得人渾身顫抖。
怎麽可能會忘了他呢？
從前的那麽多美好溫柔的歲月是真的，那些關懷和愛是真的，怎麽會忘，怎麽能忘呢？
“他是很想你的，他房間桌角右邊第三個抽屜裏，有你們的合照。他總是會看，從不聲張。”好多次，張姨起夜，都看到他房裏亮着的那一盞臺燈。
他就那樣孤獨地坐在那裏，一遍遍地看着照片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臻臻啊，阿姨年紀大了，真的不知道能活到哪天。”張姨握着喬臻的手，很仔細地囑咐，“他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孩子，只是暫時糟了難。如果有一天阿姨要是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他，好不好？”張姨那懇切和真誠的目光灼痛了喬臻的心。
“我會的，我一定會的。”喬臻沒有應付，不是說謊，鄭重地做出了承諾。
即使張姨不說，她也永遠都不會離開葉懷笙。
就像他無論何時何地，是什麽樣的境地都沒想過要抛棄她一樣。
“我會和他一輩子在一起，直到生與死将我們分離。”
那一年他從院中走來，身染花香，早就已經住進了她的心裏。
無論他是天才少年，還是落魄的酒吧小工，他永遠都是喬臻的懷笙哥哥，一直一直是。
“懷笙哥哥，別哭。”的喬臻別過頭，只是伸手遞了張紙巾。
她知道，葉懷笙也不希望她能看到自己的流淚。
眼眶燒灼得厲害，眼裏像是不受控制，打濕了一整張紙巾。
“好，不哭。”很快地，他極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太陽下山，還有月亮。
他的世界裏，終于還是有喬臻做他的月亮。
“等過幾天，不下雪了，我們一起去看張姨，給她帶最愛吃的棗泥糕，她會開心的。”喬臻強忍着淚水，說完這句話，偷偷摸了下眼角。
雪格外的大，背負着一整個冬天的寒冷，裹挾着北風洶湧而來。
“懷笙哥哥，你不要怕，臻臻永遠都在你身邊。”
哭過之後，葉懷笙吃光了餃子，很快去休息了。
喬臻就坐在床邊，用手輕輕地摸着他的額頭，雙眼，然後落下一個親吻。
天漸黑，雪愈重。
和很多年那個她迷失在滑雪場的那一晚很像很像。
那年，帶她從滑雪場的路，她一直都在抖。
他也這般，抱住她，一遍遍地反複确認，“臻臻別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