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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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茉一出屋子就後悔了。
她恍然想到,十八歲的自己在這個時候還他媽是個窮鬼!
窮鬼什麽概念?
上一秒,她折起袖子,打算小露一手,從而讓愛豆心甘情願地在這裏待上三個月時……
下一秒,她就被露骨的現實啪啪打臉。
因為……
一揭米缸,空的。
一掀菜籃,空的。
一開菜罩,特麽還是空的。
所以說,十八歲的她為什麽不給自己留一點點,哪怕一絲絲的活路呢?
嗚,剩菜剩飯也成啊。
恍惚間,顏茉坐在門檻上,捧着臉,望着天邊剛剛升起的朝陽發起呆來。
十八歲生日前夕。
她如往常般上山采藥,怎知下山時,在山腳溪邊處遇見了昏迷不醒的高昌羨。
從撿他回來到現在,為了照顧好人,她就沒吃過東西,甚至還怕他醒來後會嫌棄鄉下的粗鄙,默默地把桌上的剩菜剩飯給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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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吧,她也實在是說不出“十八歲的顏茉是個蠢蛋”這種話吧。
只是……現在該怎麽辦呢?
顏茉數了數家裏的餘錢,支撐個兩天沒問題,可時間長了就不行。何況,她還想買只雞給高昌羨補補呢。
思索間,門前那棵郁郁蔥蔥的大樹下,不知何時出現一只灰撲撲的野兔子。
它四處嗅嗅鼻子,小短腿蹦啊蹦,然後“咣當”一下,一頭撞在了高大粗壯的樹根下……撞死了。
目睹全程的顏茉看得是一臉目瞪口呆,心想:難道這年頭的兔子,原來都是蠢死的嗎?
然震驚不過三秒,她興沖沖地跑到大樹下,兩指一夾,輕輕松松地提起了這只送上門來的肥美兔子。
轉身時,耳邊驟然響起了一聲小奶音:“姐姐?”
顏茉扭過頭,恰好撞上一雙忐忑不安的大眼睛。
一個瘦的跟只猴子似的幼小男孩兒從樹後走出來,原來是她弟弟,高阿寶。
清了清嗓子,她笑說:“阿寶啊,找我有事嗎?”
七歲的小男孩兒,因為這個笑容,黝黑的小臉立馬紅了,頗有些受寵若驚地“嗯”了一句。
他攤出手,兩顆紅果果靜靜躺在掌心,眸子亮瑩瑩地道:“給你。”
顏茉微微怔了怔,眸光落在他瘦瘦小小的手上。
見她遲遲不接,小孩兒急了,鼓着小臉深吸一口氣,快速将果子塞到她手中,轉身便要再一次跑開。
哪知他動了動腿,根本就不能邁開一步。
阿寶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一張小臉馬上變得慘白慘白的,甚至兩只小短腿開始不停打哆嗦。
他抖着腿,緊張地吞了口口水,慢慢扭過頭。
顏茉拎着小孩兒脖子後面的衣領,眉梢輕挑:“跑什麽呀?”
見狀,阿寶頓時松了一口氣,兩腿驀地一軟,“啪嗒”一下,直接毫無形象地坐在了地上。
顏茉忍俊不禁,只是想到剛剛小孩兒的反應,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奇怪嘟囔一聲:“我有這麽可怕嗎?”
阿寶擰了一下眉,面上有幾分猶豫,最後他還是想了想,語氣裏帶了點害怕,奶聲奶氣地問:
“姐姐,你家裏是不是真的住着一只會吃小孩兒的貪吃鬼呀?”
顏茉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她一臉的莫名其妙:“沒有啊,你聽誰說的?”
七歲的孩子藏不住話,全程手舞足蹈的,一股腦兒全說了:“媽媽說的,還讓我不要去接近你……”
這下子,顏茉總算知道上輩子為何這弟弟會對她避如蛇蠍了。
言罷,小孩兒扯着她的衣角,擡起頭,滿臉的孺慕:“姐姐,你肯定不會生氣的吧。”
顏茉心頭一暖,低眸看他,像是根本看不見他跟狗啃似的,一頭亂糟糟的短發,溫柔地笑了笑:“嗯。”
阿寶這才興高采烈地從地上爬起來,他拍拍灰蒙蒙的褲腳,奶音裏帶了點小雀躍:“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找你玩。”
顏茉一把拉住他:“阿寶想不想吃肉?”
阿寶眼睛亮了亮,想想想,他好久沒吃過肉了。
于是,顏茉笑得越發和藹了:“那阿寶願不願意和姐姐一起煮呢?”
果然,阿寶再次點頭。
哎呦呦,她可真是個聰明的小機靈鬼呀,顏茉樂不開支。
雖然說是和她一起煮,但是差不多是阿寶一邊說,顏茉一邊做的。
煙霧缭繞的竈臺前,顏茉低頭瞅了一眼,蹲在一旁正在認真剝蒜的弟弟,不由在心中感慨:“有個弟弟真好啊。”
在姐弟倆頗有默契地合作下,一鍋肉圓滿完成。她分了一大半給阿寶,剩下的盛在碗裏,慢慢悠悠地端進屋。
“小結巴,小結巴還在不在?”
她擡眼看了一下裏屋,随手将碗放在桌上,轉身走了進去。
都不用想,小昌昌這會兒一定很餓,說不定就蹲在角落裏,正默默地畫個圈圈詛咒她呢。
顏茉自個兒腦補的不行了,一想到那個畫面,她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
誰知一進屋,就看見讓她心驚膽顫的一幕。
只見高昌羨踩在凳子上,差不多半個身子都往窗外探。
顏茉吓了一跳:“高昌羨!”
高昌羨轉過頭:“怎麽了?”
怎麽怎麽,說,你是不是要逃跑?
顏茉心裏要抓狂,面上努力平複着心緒,神色平靜地朝他走來,她笑吟吟地伸出手:“下來吧。”
高昌羨愣了下,看了她纖瘦的掌心一眼,自己扶着窗沿從凳子上下來。
顏茉緊繃的神經一松,這時候一股窒息感鋪天蓋地湧來。她緊緊揪着胸襟,眼前一黑,差點要昏過去。
高昌羨從後面扶住她,打橫抱起,放到了床上:“醒醒,醒醒。”
昏昏沉沉間,顏茉費力地睜開雙眼,有氣無力地說:“藥,藥在我,我口袋裏。”
高昌羨視線往下,她口中說的口袋,除了長在襯衫上,位置在胸口的口袋,就別無其他了。
情況緊急,見她本就蒼白的臉越發白皙,他閉着眼,手指抖抖索索地往她胸前探。
服下藥後,顏茉臉色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她剛一睜眼,便立即伸出手,緊緊扯着高昌羨的衣角,仰起頭,委屈巴巴地問:“你剛剛是不是想丢下我,自己偷偷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