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暖意

暖意

下午的時候,許小悠躺在李家安排好的吊床上午休。

不想竟一連做了好幾個噩夢。

都是李家突遭橫禍,李泓痛苦不堪的場景。

這次過來,她感覺到了李家對她是真的好。特別是當李泓說自己會被論語時,李家人高興的那種自豪感和滿足感,就好像是把許小悠當成了他們的親閨女一樣,“真不錯,才四歲就會背論語了。”“是啊,咱們泓兒四歲連三字經都背不全吧?”,如此踩自己兒子捧兒媳的家長真是實屬罕見,愣是從吃飯開始誇到了吃飯結束。

李泓呢,倒是不在意,而且還和父母一起誇着許小悠。

倒弄得許小悠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吃完飯後,許小悠還被李夫人帶到了他們的卧房,從衣櫃裏拿了好幾身漂亮的小襦裙和首飾。

李夫人說:“我一直都希望能有個女兒,如今看到阿媛,便是實現了自己的夢想。來,阿媛,看看這些,都是我替你找人量身定做的,今天你喜歡哪件就穿哪件。”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敢情這幾大箱子的衣服全都是屬于許媛的。大到冬天穿的襖子,小到裏面穿的亵衣,那真是應有盡有。女人夢想中的天堂不就是這樣的嗎?每天都有換不完的衣服,還件件都不重樣。這待遇,恐怕和宮裏的公主都差不到哪去了吧?

不過,無功不受祿,這好端端的,平白拿了人東西,許小悠有些不習慣。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許夫人,用眼神向她求助。

可許夫人卻笑着告訴自己:“阿媛,這些年你穿的衣服很大一部分可都是來自夫人啊,還不快說謝謝?”

敢情李家早就對這個未來媳婦關懷備至,連衣服都包辦了。還都是最好的款式最好的質地,難怪她總覺得自己穿的衣服和當地的小姐穿的不一樣,以為是許夫人慧眼如炬,引領時尚潮流。現在看來,原來是自己在京城有個大佬婆婆。

“阿媛謝過夫人。”許小悠微微欠身,“不過夫人送阿媛的衣服已經夠多了,要還是繼續拿,阿媛心裏會過意不去。”

李夫人笑了,說:“這丫頭,不僅嘴甜,心也善,我真的恨不得你現在就能過門陪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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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夫人說:“阿媛從小就善解人意,我都不舍得她出嫁。”說完就淚眼婆娑。

這……這是不是太誇張了點,她現在才四歲啊,怎麽就提到出嫁的事情上來了。

“這好辦,等到時候阿媛嫁到我們家,你們也遷到京城來,我們兩家人就經常來往,這樣阿媛也不算出嫁了。”李夫人說道。

許夫人也點點頭。

兩個人一拍即合,就好像是這事兒已經成了一樣。

許小悠內心很惶恐啊,這麽和睦的親家是真的嗎?怎麽有種做夢的既視感?

而且越是這樣,對于以後的發展就更不利。她想和李家劃清界限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不過,她也不打算走這條路。

她是真心喜歡這個家了,想到将來發生的不測,許小悠就恨不得立馬去給他們解除危機。

可是怎麽解呢?

那些來往的信件,究竟是陷害還是本來就是李老爺的,作者還沒有寫到,這給了許小悠極大的阻礙。不過既然已經知道魏辰是那次的舉報者,許小悠就得從魏辰下手。他舉報的動機是什麽?是常年看不慣李家,還是受人所迫,逼不得已?

許小悠慢慢的睜開了眼,發現幾個下人都在吊床一旁守着她,就說:“泓哥哥呢?”

李泓沒有午休時間,這會兒他仍在書房照常念書。

許小悠走到他那兒的時候,正發現他正趴在桌子上畫畫,畫的竟然是在樹下小憩的自己。

“泓哥哥。”許小悠在後頭叫到,吓得李泓一震,便說,“你是在畫我嗎?”

李泓點點頭,說:“我剛才覺得有點發悶,就跑去你院裏看了你一眼,瞧見你還在睡就又自己走了回來,然後一時興起就畫了這幅畫。”

李泓用紅色顏料完成了最後的上色,一個活靈活現的睡美人就出現了。

真好看,就好像是看到了真人。

而且李泓筆下的人物好像比她本人更好看。

“泓哥哥,這個能送我嗎?”許小悠問。

“當然可以,等墨幹了,我就裱起來送到你那兒去。”李泓說。

許小悠滿意的點點頭,她找來一把凳子,自己爬上去,手撐着頭,看着李泓在一旁收拾着畫筆。

李泓呢,會時不時的轉過頭來看她一眼,兩人會相視一笑,畫面特別的溫馨。

許小悠想說這樣好像偶像劇,男主角畫着畫,女主角就在旁邊陪着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成為兩位主角永生難忘的場景。

“你要不要來試試?”李泓見許小悠有些無聊,就問道。

“我可以嗎?”許小悠吐吐舌頭。

“這有什麽不可以的。”說完就給許小悠放上了一張宣紙,給她磨好墨,用毛筆在上面來回蘸幾下,就遞給她。

許小悠想了想,在紙上寫下了一首《青花瓷》的歌詞。

幸好以前有上過書法課,寫出來的字不至于丢人,只是把整章歌詞寫完,就看到了一臉懵的李泓。

許小悠問他怎麽樣,李泓就說:“妹妹的行書堪稱一絕,真是次次都給我驚喜。”

許小悠捂嘴笑了,她指着那些字說:“那你覺得我做的這首詩怎麽樣?”

李泓走上前去看了看,微微皺了皺眉,看上去應該是不太合心意。不過他還是很有涵養的沒有戳穿她,說:“很好,你小小年紀,能有如此功力,已經很了不起了。”

“确定不是恭維我?”許小悠說。

這歌詞意境有是有,而且也有美感。可是當它是首詩來看,是絕對稱不上的。這李泓為了不讓許小悠難堪,故意換種方式來誇,也實在是難為他了。

李泓說:“不是。每個人的創作都不應該局限在條條框框裏,你的這個作品既然能将畫面呈于紙上,這就已經達到了它的目的,有何須去管他是詩還是詞呢?”

許小悠高興的拍着手,對李泓的思想大為贊同,她說:“泓哥哥,認識你實在太好了,我爹娘都不喜歡我做這樣的詩,幸好有你認同我。”

“這是你自創的嗎?”李泓問。

許小悠搖頭,她可不敢盜用別人的作用,就說:“不是。是我認識的一個叫方文山的師父他創作出來的,而且他一個姓周的好友還為此譜了曲。”

“頗有點伯牙子期的意思,你可會唱?”李泓說。

“當然。”許小悠就把歌詞拿起來,清了清嗓子,開始了她《青花瓷》的表演。

唱完之後,李泓似乎還沉浸在歌中久久都沒有出來。後來他竟然說:“這兩位配合的真好,詞和曲都被升華了。有機會真想見見這兩人,可是妹妹的親人?”

被他這麽一問,許小悠該怎麽答呢?難道說這兩個人是在書本以外的人?

“這兩位可是世外高人,我還是機緣巧合下才見過。至于他們現在在哪裏,我也不清楚。”許小悠說。

“那真有些遺憾了。”李泓懊惱着。

瞧見氣氛有些尴尬,許小悠就問:“魏大哥呢?怎麽這會兒不見他?”

“他下午有事出去了,不在這兒,怎麽,你找他有事嗎?”李泓問。

許小悠搖頭,她當然不是找魏辰,而是專門來找他的。

“泓哥哥,魏大哥這麽厲害,有沒有參加科舉啊?”許小悠問。

李泓搖頭,說:“沒有。”

回答的這麽簡單,難道有什麽事不可說?

看許小悠滿臉的疑問,李泓就忍不住說:“魏大哥家裏情況不好,他的母親身患重病,根本沒有餘錢拿出來讀書。”

“所以他才來府上做工的嗎?”許小悠問。

“噓。”李泓做了個別出聲的姿勢,“可不能說魏大哥是來做工的,這科舉有規定,一旦成為下人,就會取消考試資格。當年魏大哥因為母親的事,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賣身來我們府上,但我爹看他是一人才,不想因此而耽誤他,就撕毀了和他的契約,這樣他既能拿到錢,也不至于沒了考試資格。”

原來是這樣,那看來李府對魏辰真的已經很好了。

也不知道魏辰是怎麽想的,這麽好的一家人,他何苦做那麽違心的事。

不過如果讓魏辰離開呢,遠遠的離開李府,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那件事?

“泓哥哥,阿媛有一事不明。”許小悠問。

“你說。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李泓回道。

“為什麽李伯父這麽看重魏大哥,還要讓魏大哥留于府中,不放他直接去科考呢?”她問。

李泓想了想,回:“這事我也和你一樣疑惑。不過仔細想想,像魏大哥那樣的人,是最不願受人恩惠的人。我爹這麽幫他,你說他能白白拿了好處就去科考嗎?”

“所以說,是魏大哥甘願留下來的,對嗎?”

“嗯。”李泓說。

這麽看來,要想讓魏辰離開估計是不可能了。

許小悠看李泓在那乖乖的讀書,自己也不好打擾他,就坐在一旁發呆。

李泓看着她百無聊賴呢,就說:“很無聊吧?”

許小悠搖頭說:“不無聊,陪着泓哥哥讀書可開心了。”

李泓笑道說:“一般人覺得讀書乏味枯燥,不一會兒就能呼呼大睡進入睡眠,你陪着我又沒別的事做,不無聊才不正常。”

他伸出手,對許小悠說:“走,我帶你去玩。”

許小悠跳下板凳,将手放入李泓的手掌中,問:“去哪兒。”

李泓笑笑,說:“去了就知道了。”

他帶許小悠來到後院,讓她在石凳上等着。

沒過多久,李泓就抱了一只異瞳的白貓過來。許小悠一看就喜歡上了,立馬就把貓抱了過去。她家裏也有一只貓,好像是之前許老爺的妾室,也就是許婧的娘在別院養着的,等她們走後,貓就成了流浪貓了,還是許小悠在自己會說話之後,祈求許夫人把貓抓回來,重新在自家養着,這才一直養到現在。

和那只貓一樣,這只似乎也有些懼怕陌生人,還沒在手上抱熱,呲溜一下就從他們倆的手裏給溜走了。

許小悠一愣,看着貓離去的方向,說:“貓好像不喜歡我。”

李泓樂,說:“怎麽會不喜歡你,可能是因為他害羞。”

這話說得,怎麽越聽越高興呢。

李泓也太會說話了吧。

“嗯,那我就在這裏等着,等到貓貓不怕我,也不害羞了,主動來靠近我。”許小悠說。

“好,那咱們就在這兒等着。”李泓坐到了許小悠旁邊,觀察着貓咪的去向。

許小悠見這會兒和李泓熟得差不多了,就說:“泓哥哥,你以後的志向是什麽?”

李泓說:“志向?當然是以後為朝廷效力。”

“那你知道該怎麽效力嗎?”許小悠問。

“替天子考慮,替百姓考慮。”李泓說。

“是這樣沒錯,可是就我所知,很少能同時做到這兩樣的。泓哥哥,如果要你選一樣,你選誰?”

李泓思考了下,然後說:“選百姓。畢竟船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才是根本。”

這話題太敏感了,許小悠真不想再繼續問下去。李泓不知道是不是和誰都這麽掏心掏肺,要是別人知道了他的想法,會不會陷他于不仁不義?

“泓哥哥,你想法太危險了。”許小悠說,“你不應該對我說的。”

“阿媛妹妹,怎麽了?”李泓問。

“你不知道隔牆有耳嗎?像這樣的話,即使是最親近的人,也不要說。”許小悠說道。

“我并不是見誰都說,只是覺得你很投緣,而且我很相信你,所以才對你說這話。”李泓說。

“你相信我就對我說,那誰知道我背地裏是怎麽想的呢?萬一你前腳剛對我說,我後腳就出賣你,你這樣的話會對整個家族産生多大的影響,你知道嗎?”許小悠說道。

李泓愣住了,他不明白為什麽好端端的阿媛會突然這麽生氣。

但許小悠還沒有停下來,她繼續說:“你相信我就對我說,你相信魏辰就對魏辰說,可誰又能知道,你相信的這個人到最後會不會背叛你?”

“阿媛妹妹,你聽不太懂你的意思。”李泓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他生氣了?

許小悠在心裏想,是不是自己說得太過分了一些。

本來這個話題就是自己說起來的,到最後還反過來責怪人家,這太讓人莫名其妙了。

可是許小悠心裏急啊,問題的根源可不就是在李泓這兒嗎?即使是之後沒有魏辰的事,可誰又能保證會不會有李辰,王辰,或者何辰出現呢?只要有心之人想接近李泓,不就能輕而易舉的在他這兒攻破?

李泓就是太善良了,一點防備心裏都沒有,這樣的人內心純淨的像白紙一樣。真不敢想在他身上要發生多少事才會讓他變成一代暴君。

“泓哥哥,是我語氣不好,我的錯,我承認錯誤。”她說。

李泓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說:“我沒生氣,就是覺得連你一個四歲小姑娘都來告訴我這些,是不是我真的做的不夠好。”

“你不要多想。只是我希望你有時候能保護好自己,畢竟侯爺現在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多少人都盯着這個位置,甚至連皇上,也會慢慢注意到侯爺。”許小悠說。

“你指的是什麽?”李泓問。

“亂世之後,首先要做的必定是折斷羽翼。”許小悠說。

她一直看着李泓,發現他在認真思考許小悠的話。

越來越覺得,和李泓聊天真的毫無困難,他真的已經超出了許小悠腦海裏對于十一歲孩童的認知。他就好像是一個成年人一樣,有着獨立的思考,而且他也會認真的對待每一個人,每一件事,并不會因為他們的性別年齡還有身份而有所倦怠。

瞧見李泓很久都沒有答複自己,許小悠就問:“泓哥哥,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你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李泓感嘆道。

“可能是突發奇想想到的吧,怎麽,你以為是別人教我的嗎?”許小悠說道。

李泓笑了,說:“我相信這是你個人的看法,我會仔細考慮你這番話的。”注意皇上,不要功高蓋主。

許小悠趕緊吐吐舌頭,說:“剛才不是讓你過濾每個人的話嗎?萬一我真是別人教我的呢,并非出自我本意呢。”

“不。”李泓搖頭說,“別人說的話我會多想想,但你說的,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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