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賭
賭
郁清逸看着夜妃笑無所顧忌的樣子,一瞬間便全明白了。
人是有羞澀之心的,夜妃笑本就不是臉皮厚的人。然而,這最近兩年,郁清逸親眼見證了夜妃笑是怎樣一點一點得變得膽子越發的大了。
有羞澀之心,那也是要生活無憂。能讓他的小姑娘變得這般大膽的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他的身體比大夫說得還差。
郁清逸将鑽了進來的夜妃笑拉進懷裏,不讓夜妃笑看到他眼底的神色。他的小姑娘這幾年待在他的身邊,雖然跟着他學了不少東西,到底時間太短了。若是可以,郁清逸恨不得把自己畢生才學都教給小姑娘,省得她在亂世裏受了委屈。
小姑娘性子軟,心也軟,人也單純,偶爾還有不顧一切的瘋勁兒。若是從前還好,如今嫁給了他,人也養得越發水靈了,再過幾年,不知道要美成什麽樣子。倘若沒有他護着,他如何放心她一個人在這亂世之中生活?
這麽想着,郁清逸更加放不下心來。無論如何,他都得活着,如此才能護着她。哪怕大哥因着他的緣故,在他死後多少會照顧她一下,這是這又能有多盡心?
“睡吧。我會永遠地陪着你的。”郁清逸将小姑娘摟在懷裏。
這是他對她的承諾。他絕不會留她一個人在這世上受委屈的。
夜妃笑自此以後,便在府裏過起了躲貓貓的日子。白日裏,夜妃笑去隔壁自己曾經住的屋子,不曾露面,晚上便來到郁清逸房裏,和郁清逸說話聊天。
夜妃笑不曾離開府裏的消息,一直被瞞得好好的。
倒不是說夜妃笑做得天衣無縫,而是府裏的下人太厲害了,尤其是錦如。好幾次夜妃笑都弄出了倪端,偏偏都被錦如揭過去了。
夜妃笑也曾遠遠地瞥了江神醫一眼,光看樣子就是個高傲的,對什麽都不屑一顧,更不會隐藏自己。
夜妃笑為此還和郁清逸打趣。
“你老說我沒有城府,不會隐藏自己。可是你看看那個江神醫,更是眼高于頂的,還比不得我呢。”夜妃笑笑着說道。
這麽說自己的夫君的救命恩人,确實不怎麽好。怎奈,夜妃笑實在對這個江神醫起不了好感。明明知道人家已經有了嫡妻,還上杆子搶別人的男人。別說她搶的是自己的夫君,就算是不是,夜妃笑對這樣的人也沒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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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古代,做妾是合法的。可是,夜妃笑可不相信江神醫那麽高傲的人,整日一副不把天下人放在眼裏的樣子,會甘心做妾呢。
“你何必自降身份和她比?她是什麽人,你又是什麽人?”郁清逸的眼神中帶着一絲溫和的責備。
“那你說,我是什麽人?”夜妃笑湊上前去。
“在我心裏,你如珠如寶。”郁清逸笑着拍了拍夜妃笑的額頭。
“那你要一輩子把我當成寶貝,護我一輩子。”夜妃笑垂着頭,不讓郁清逸看到她紅了的眼圈。
“好,你放心,我舍不得你,也放不下你一人。”郁清逸承諾道。
夜妃笑知道,郁清逸是一個言必出信必行的人。可是,夜妃笑也知道,再鄭重的承諾,都難以逃脫命運的無奈。
人可以和天争,那是一種強烈的信念。可是,許多時候,面對命運的無奈,人卻過于藐小。他能争得過命嗎?
夜妃笑不只一次問自己這個問題,可是她沒有答案,她也不敢去想。
天漸漸轉冷了,眼瞅着要過年的時候,郁家大公子卻突然離開了。郁家大公子留在鳳陽縣已經太久了,就算是郁家大公子再在乎郁清逸這個弟弟,然而前方戰事緊急,他也不得不回去。
如今天下大亂,群雄逐鹿。夜妃笑也不知道,最後會花落誰家。也許,郁家會奪得這個天下,也許,郁家會淪為階下囚。
然而,夜妃笑卻發現,她完全沒有擔心過倘若郁家大公子失敗了,她的命運又會如何?
剛開始,是夜妃笑并不知道郁家的身份與能力。等後來夜妃笑清楚了以後,郁清逸的身子卻急一天比一天糟了。夜妃笑想着,倘若郁清逸真的沒了,這郁家到底能不能奪得這個天下,和她又有什麽關系呢?
因着郁清逸病重,夜妃笑又名義上是在廟裏祈福,因此這個年沒怎麽操辦。為此,郁家老太太又是罵罵咧咧的。還沒等夜妃笑暗中讓人出手,江神醫便先給那幾房下了藥。
夜妃笑也覺得這個江神醫夠好笑的了。郁清逸雖然因着她的勸告,并沒有把事情做絕了。然而,郁清逸卻從未給過那個江神醫好臉色看。偏偏那個江神醫一副她那麽厲害,他怎麽可能不喜歡她的樣子。哪怕郁清逸幾次強調,他已經娶妻了,并且不打算再納妾的時候,那個江神醫也只以為郁清逸是擔心自己不久于世,不想連累像她江神醫那麽好的女子罷了。
夜妃笑真的很好奇,這個江神醫是怎麽長大的,這麽不會看人臉色。還整日一副天下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樣子。若非知道這人真的是神醫,夜妃笑都覺得這人腦子有毛病。
天氣漸漸轉暖,眼看着春天就要來了,夜妃笑越發地揪心了。
這幾日,郁清逸每每咳血的時候,夜妃笑都恨不得自己以身代之。
“夫人,江神醫說……”碧水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江神醫說,公子需要下一劑猛藥。若是成功了,公子的身子便會慢慢恢複。若是沒熬過去,那便……”
“怎麽回事?”夜妃笑問道。
碧水緩緩開口解釋。
郁清逸的身子之所以這麽糟糕,是因為中了毒,這麽多年都沒有将毒素排淨。江神醫也有治療的法子,便是以毒攻毒。江神醫手裏的毒,剛好是郁清逸中的毒的克星。可是偏偏郁清逸這些年被毒素拖垮了身子,而江神醫手中的毒又極其霸道。若是用此種法子,郁清逸很有可能撐不過去。
若是不用這個法子,江神醫還能拖上個半年。只是若是不用,半年後就真的回天乏術了。可是若是用了,一旦撐不住,那便真的……
“夫人,如今大公子正在廖洲,已來不及告知了。只能請夫人拿個主意。”碧水知道,他說的話對于夜妃笑而言過于殘忍了。夜妃笑也只是個十六歲不到的小姑娘。可是,如今也只能如此。
如今整個郁家,誰不把夫人當做正經的主子啊?
“告訴二哥,讓他自己做決定吧。”夜妃笑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
縱然未曾親耳聽到答案,夜妃笑也知道,郁清逸的選擇。
“還有,此事不要告訴大哥了。”夜妃笑又吩咐道。
前方戰事緊急,如今正是關鍵期,就算是派人前去,也來不及了,又何必再讓他人跟着擔心?
入夜,夜妃笑緩緩走進了郁清逸的房間裏。
“你都知道了?”郁清逸依舊神色溫和地看着夜妃笑。
夜妃笑點了點頭,依偎在郁清逸身邊。
“你知道嗎,嫁給你其實我是受了委屈的。”夜妃笑用一種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着郁清逸。
“是,讓你受了委屈。”郁清逸縱容地說道。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嗎?我進門那日便受了委屈。”夜妃笑擡起頭來,撅着嘴,有幾分不滿地說。
“哦?”郁清逸腦海中飛快地閃過夜妃笑可能受的委屈。只是,那時他尚在昏迷,什麽都不知道,然而府裏的下人都指望着她沖喜呢,縱然對她不是多麽敬重,卻也斷然不會給她委屈。更何況,小姑娘素來心寬,許多事情都不在意。郁清逸想不出夜妃笑說的委屈是什麽。
“都說新娘子是最美的時候,可是,我進門的時候,面黃肌瘦的,哪裏有現在好看啊?”夜妃笑有幾分不高興地說。
郁清逸聞言嗤笑。本以為是小姑娘嫁給他便要忍受天人永隔的痛苦而委屈,誰曾想是因為這個。
“那明日早上,便把笑笑打扮的美美的,好不好?”郁清逸好脾氣地哄着。
郁清逸也不知道,他還能這麽哄着她多久。
“不好。”夜妃笑搖了搖頭。
“那笑笑要怎麽辦?”郁清逸想着,夜妃笑是真覺得委屈也好,還是故意沖他撒嬌也罷,他總是要滿足她的。
“我要重新穿上喜服,重新做一次新娘子。嗯……你其實還沒有和我拜過堂呢?我們重新拜堂好不好?”夜妃笑眼中是期待。
既然不能穿婚紗,那便重新穿一次喜服。
郁清逸一愣,沒有想到夜妃笑說的竟然是這個。這素來沒有再成一次親的道理,也不知道這個姑娘的腦子是怎麽長的,看着乖巧,偏偏有時候讓你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