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棄月之海3
棄月之海3
楊蘇目光總是落在這座城市其中一棟高樓上。
“黎向微，他在履行‘欺騙’的職責。”
“你在說什麽？”
“月亮是假的，是一個盛大的謊言，所以想要成為月亮，需要繼續欺騙。”
楊蘇說着道：“你們去劇院集合，我有一些事情需要搞清楚。”
他說的雲裏霧裏，樂束州并不太能聽懂。
不過他并不需要聽太懂，現在最重要的是活下來。
“劇院又在哪啊？”
樂束州從沒來過天臨港，哪裏分得清街道與街道之間的聯系呢？
因為沒有抓到黎向微，廣播的女聲撕破了一開始的客氣與官方，暴躁地道：“棄月之海禁止月亮，禁止娛樂！沒有歌劇！”
在這樣緊張的夜晚，突然聽見敵人暴躁的叫聲是一件美妙且愉悅的事情。
小道士笑出了聲。
然而下一秒，他被抓住了衣領提起來。
“該死的人類，抓住你了。”
“哈，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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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有兩層樓高的怪物定睛一瞧，他手中只剩下一件外套，哪有什麽人。
“這個道士的金蟬脫殼之術倒練的不錯。”
“那又如何，他修的是仙，卻是人類，在現在，有什麽比這更可笑的？”
……
仿佛是在和廣播對着幹，很快，這座黑漆漆的城市裏，劇院的方向燈火通明，沿途的路燈都打開了。
似乎是在引導所有人，甚至包括怪物，全部都過去。
“黎向微，還挺貼心的？”
“學計算機就是好啊，可惜，我都沒正經上過大學，直接去征兵了。”
不過路燈很快就被神秘的力量打碎了。
這是對于挑釁神權之人的威懾。
樂束州他們終于在路口相遇，然而一道熟悉的身影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各位，去看真正的戲嗎？”
黎向微站在黑暗中，臉上的表情看不分明。
……
“終于又看見他了。”
“這個人類叫什麽名字？”
重新出現在樂束州面前，意味視野重新暴露，然而黎向微若有若無地掃了鏡頭一眼。
清商和他的視線有一瞬是對上的。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過于冷漠，冷漠到不把任何事放在眼裏，是以他輕垂眼睫都像是在譏笑。
這不是人應該有的眼睛。
然而黎向微不可能是故意對上他的目光，所以那一抹嘲諷應當只是臆想，然而不止是他，其他神也有所感覺。
“這個人類倒是有趣，有些嚣張呢。”景和在一旁道。
“人類，罷了。”清商淺淡的眼眸落在屏幕中。
“你看，看戲是不是比一個人待着有趣多了？”
清商偏頭瞧他。
“愚人者……終究……”
“愚人者終究會為人所愚弄。我知道，你這嗓子，結結巴巴的，什麽時候能好啊。”
清商抿唇不語，睫毛顫了顫，目光重新聚焦到屏幕上。
怪物們朝着劇院趕去，誓要個這個破壞他們絕對規則權的青年一個慘痛的教訓，劇院的大門為他們敞開，裏面的燈光也完全敞開着。
一個人影驀然出現在臺上，聚光燈的聚集下，他從容得如同合該适合這個舞臺。
“歡迎各位來觀看我精心準備的歌舞劇。”
沒有等他說完，這些怪物就蜂擁而上了。
然而等他們撲到了，開始死命地毆打，卻發現自己打錯了人。
原先綁架過程勇軍的魚怪慘叫着倒在地上。
青年似乎從未出現過。
“不可能！”
“你們在找什麽？”聲音出現在他們身後。
如同月亮的虛影籠罩在他的身上，襯得他像真正地從月亮上走下來一般。
怪物們再一次撲空，他們的眼睛瞪得巨大，臉上的兇惡僵硬成驚吓。
“這是一場華麗的演出，感謝各位的參與。”
青年重新出現在了舞臺上，音樂驟然響起，背後的大屏幕開始放映。
所謂的歌舞劇的演員，便是他們的本人。
從進入這座城市開始，他們的足跡，一舉一動，滑稽的自以為聰明的狩獵都被精心記錄了下來，剪輯成片，結尾則是他們的兩次三番的撲空。
饒是鬼怪本身，他們也感到脊背的涼意。
走出劇院的時候，全城的燈驟然亮起，大屏幕上也在放映着這場滑稽的歌舞劇。
……
廣播裏的聲音越發的瘋狂：“從現在起，棄月之海禁止使用任何人類的設備，全部斷電！”
……
爬上了城市的高處，小道士驚喜地看着屏幕：“你做了什麽？”
“城中的道具随時可以取用，包括監控，劇院最适合進行投影。一點人類科技的魔術罷了。”黎向微打了個哈欠。
“以往我們參加試煉，都沒有嘗試過這樣做。”
“當然了，因為這對于直接解決問題毫無幫助，黎向微，你在惹怒他們。”樂束州道，“現在事情越發脫離掌控了。”
“當然，解決問題，不是我必要做的，噓，聽……”
衆人不由得一愣。
他們認真傾聽，卻只聞風聲作響。
“漲潮了。”
青年的聲音回蕩在耳邊，潮水聲似乎隔着大樓傳了過來，一浪高過一浪，拍打在岸邊，拍打在他們的心上。
楊蘇的聲音在耳墜裏響起：“出海之人每次撈月，海水就會漲一截，最後，恐怕會吞沒這個城市。”
“你又知道了？”樂束州道，他要瘋了，楊蘇和黎向微是串通好了嗎？怎麽每次這兩個人都能知道他們不知道的東西？
“那怎麽辦？”小道士有些頭疼。
楊蘇道：“稍等。”
……
黎向微又不見了。
正如雲霧遮擋了月亮，月亮的光芒晦暗，陰影也遮蔽了他。
“定義”正在擴大。
白天終究會到來，月亮也會消失，一個謊言不足以改變一個世界。
天臨港全城斷電，有些地方卻不會斷。
比如廣播站，還有全城的喇叭。
“該死的人類，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你有可趁之機。”廣播員露出一個陰冷的表情，她拿起了桌案上的紙條，親眼看着朝霞升起。
廣播裏再度傳來播報：“想必大家都擁有了一個不怎麽愉快的夜晚，幸好，朝陽依舊升起。”
“讓我來給各位客人播報最近的消息。”
“出海之人第二次遇見了海怪，海怪的身軀遮天蔽日，他對這個人說：‘不要再往前走了。’
出海之人搖頭，只聽得嘹亮的鐘聲響徹海域，海怪的身軀如同縮水的氣球，重新化作一條小魚。
海邊的敲鐘人，鐘聲擁有震退潮水的力量，他是真實的化身……不對！”
“是誰替換了我的稿子！”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電線忽然被剪斷了。
忽然一陣嘹亮的鐘聲刺激了她的神經。
敲鐘人！
廣播相當于對怪物發號施令的工具，同時也是對人類的恐吓。
使用超自然的力量固然可以将聲音再度送出去，然而需要時間。
“敲鐘人？震退潮水？”在天臨港等待命令的怪物們都震驚了。
“這是真的嗎？”
“去看看。”
又一陣鐘聲響起，怪物們趕到的時候，正好趕上海水退潮的景象。
“這……”
“可能是新增加的設定吧。”
……
看到這一幕，天上的神陷入了沉默。
“是言靈的力量嗎？”
“不是。”
“是規則的力量。”
“人類哪來的規則之力？”
“這個人類好像有一種特殊的能力，能夠将自己僞裝成一定區域內一個故事裏的角色，滿足角色的文字條件就可以讓規則認同他的存在。”
……
只見樂束州氣喘籲籲地站在海邊，他覺醒的力量确實能夠引起水的共鳴，但是操控整個海水的漲潮與落潮還是勉強了一些，如果不是貼身帶着恢複的藥丸，現在估計得累死。
“辛苦了。”
隊友們扶住了他。
“這是我覺得最好玩的一次人間試煉！”小道士有些興奮，眼睛亮晶晶的。
“可不是嘛，第一次輪到我們耍他們。”
“黎向微好了沒？”樂束州皺着眉問。
張永昌道：“這位前輩的能力真的很強。”
“強？就是個騙子罷了，還有，他哪裏是前輩了？”
……
爬上鐘樓敲完鐘，黎向微伸了個懶腰，經過一夜的奔波，長發都有些淩亂，他半合着眼，坐在地上，兩腳懸空，一副沒睡醒的模樣，竟然多了一分單純清新的感覺，就仿佛是哪裏的大學生出來采風。
不過他的身上必定寫着“仇人在此，速來”幾個字。
被圍攻是必然的。
“該死的人類，終于抓住你了！”
瞬息之間，天空中飄了無數的妖怪，會法術的妖怪和普通人類之間存在很大的差距。
黎向微掀開右眼眼皮，托着腮，睡眼朦胧道：“挺好的，再接再厲，我要一間大床房，謝謝。”
顯而易見的，活躍了一個晚上，他的懶癌晚期又發作了，完全沒有逃跑的意思，身體往後一仰，就倒在了鐘樓的地上，表情安詳。
妖怪：“……”你能尊重我們一下嗎？
他這麽做，反倒像是一個陷阱，一時半會，別人都覺得有詐，沒有妖怪敢動他。
一出空城計徹徹底底地擺在他們面前，他們犯了難。
……
“妖就是妖，就算有千年修為都笨的離譜，上啊！”
“哎，也不能怪他們，這個人類太陰險狡詐了。”
“陰險狡詐？他這分明是挑釁！挑釁啊！”
“本尊今天就要測一測這個人，是什麽來歷！”
神仙們擺出測算的陣法，各顯神通。
然而半晌後，他們驚呆了。
“完完全全算不出來，究竟是什麽來歷？”
“這麽神奇？我也試試？”景和也掐起了指頭，他的修為比這些神仙要高。
半晌後景和也沉默了，他擡眼看向了清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