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相似
第49章 相似
即使琴韻心中百般不悅，卻也不敢違抗童憐的命令。只是先前還被她百般誇獎的宅邸，此時此刻卻成了她一切咒罵的目标。
要知道琴韻先前也是上京有名的琴女，再加上有孕後去四皇子府的那一通鬧騰，在上京可謂是名氣不小。而童憐給她選擇的宅邸遠在京郊，再加上院中景色不錯，在養胎的這些時日裏，琴韻甚至已經将自己當成了這座宅邸的主人。
只是不善築巢的斑鸠終究還是會被喜鵲趕走，就好比她現在……
此時的琴韻絲毫不記得幾個月前的自己是怎麽攀着童憐的手臂，哭着求着讓童憐救下自己，又是如何說自己願意為童憐當牛做馬的了。
“升米恩鬥米仇”不過如此。
“大人。”另一邊的馬車上，小厮頻頻向後張望，見沒看見琴韻的身影，猶豫片刻終于還是忍不住朝着馬車內道，“若是琴韻姐姐走得慢了，會不會對您有所影響？”
這小厮也是個機靈的。他也知曉若是自己直白地說童憐如此太過不近人情，童憐或許會将“不近人情”這四個大字發揮得淋漓盡致，于是便只說擔心童憐的計劃是否會被其影響。雖說話裏話外都在替童憐考慮，但實際上卻只差将“讓琴韻做馬車去上京”這幾個字擺在童憐眼前了。
只是小厮的這些小把戲在童憐眼前卻是絲毫不夠看的，他在馬車內輕笑一聲，悠悠道：“若是你擔心她，不若替我去看着她吧。我也曾擔心過琴韻會不聽話跑遠呢。”
這話當然是為了逗小厮玩兒才說的。現在的琴韻早就已經習慣了衣食無憂，有人伺候着的日子了，哪怕她想要逃跑，四皇子府也将是她的目的地，畢竟即使無名無分，她也總歸是給季楓生了個孩子不是麽？
說來也怪，季楓并非沒有正妻妾室，但是他府中的女子卻無一人為他生下一兒半女，再加上他那留戀花中過的性子，這麽久了有了消息的竟然只有一個琴韻。
不過這些與童憐并沒有關系，他聽拾六說過後也沒有多想，只是此時回憶起來，卻覺得此事過分蹊跷了。
“拾六。”童憐敲了敲馬車中的小幾，讓還在偷吃糕點的拾六先緩緩。
拾六連忙咽下剛剛吃進去的糕點，想着自己尚未好好品味，心中還頗為遺憾。只是事分輕重緩急，當下拾六自然也不會在糕點的事兒上過多計較：“有什麽吩咐？”
“去查查琴韻。将重點放在她去四皇子府說自己懷孕之前，查查看……她都和誰同過床。”說完童憐伸手，将小幾上的最後一塊糕點拿起，小抿了一口。
語落，拾六不禁皺眉：“你的意思是那孩子可能不是季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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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并非全無可能。”
雖說最開始的語氣還是不可置信，只是在聽到童憐給予了肯定的答案之後，拾六的語氣就止不住地開始興奮了。他摩拳擦掌道：“沒想到流連花叢間的四皇子竟然會有一天被旁人染上一抹綠麽！”
光是看拾六此時的模樣，童憐就能保證他一定會盡心竭力地去調查，可能甚至會比自己更迫切地知道答案。
童憐徹底放心了。
因為兩人說話的聲音并不大，所以馬車外的小厮也沒聽見兩人具體說了些什麽，只聽見拾六的笑聲以及最後那句話。
小厮心中大駭，回想着最初見到琴韻時的模樣，只覺得不可置信。那麽好的一個女子，就算在樂坊當琴娘想來也是身不由己，又怎麽會做出那些作踐自己的事呢！
這麽想着，小厮不由抿了抿唇。片刻後他像是終于下定決心一般，朝着馬車內道：“大人，小的想去方便一下。”
車夫依舊駕着車趕着馬，他畢竟是童憐雇來的，馬車內的雇主尚未開口，他自然也不可能停下馬車。
小厮覺着自己宛若聽見了馬車車輪滾過石板道而發出的輕響，一切的一切在他眼中都仿佛放慢了數十倍，唯有心髒跳得愈發快。
“好，你且去吧。”
童憐的聲音字車廂內傳出，于小厮而言更像是一到赦令。他不免松了口氣。車夫在聽見童憐的話後逐步放緩了速度，只是馬車尚未停穩，小厮便立刻蹿了出去。
看着小厮逐漸變小的身影，車夫不由皺眉大喊：“小子！你別跑太遠咯，小心一會兒迷了路！”喊完之後，車夫不由想到了先前小厮的行為，忍不住嘟囔道，“真是。車還沒停穩呢，怎的就這麽急了？”
他剛說完，就聽見還坐在車廂內的雇主道：“我們走吧。”
車夫一愣：“不等那個小子了？”
蟋癒
“不用等的，他暫且不會回來。若是再晚些，攜芳齋的點心可要沒了。”
攜芳齋是上京有名的糕點鋪子。糕點做好才開始出售販賣，一天也只做五次糕點，若是晚了哪怕是再有錢有權也是買不着的。這次出宮，雖說童憐已是萬般小心，但是最終卻還是被季越給得了個正着，為了賄賂季越，童憐只好說回來後會給他帶攜芳齋的糕點。
車夫聽後雖還有幾分猶豫，但是卻也不敢多說什麽，一揚手中馬鞭，将其輕抽在馬臀上驅車離開了。
此時已經跑出去快兩裏路的小厮自然不知道童憐已經命令馬車驅車離開了，他看着馬車的方向喘着氣，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愧疚。
只是這份愧疚在知曉自己即将看見琴韻的那一刻全然化為鬥志，小厮深吸一口氣回憶着先前的路，認準了某個方向朝哪兒跑去。
他自然是見着了琴韻的，只是琴韻還記着先前小厮所傳的話。哪怕她知道命令其實是童憐下的，但是此時卻也不願給小厮個好臉色看：“你不回去複命，來我這兒做什麽？”
然而小厮卻也沒在意琴韻的遷怒，一臉認真地看着她：“姐姐，我想來幫你。”
琴韻自然不信，但卻還是勾唇淺笑。她一手抱着孩子，騰出一只手勾上了小厮的下巴：“好弟弟，你打算怎麽幫姐姐？是給姐姐去接輛馬車、還是打算租馬匹送我去上京城？”
小厮之前哪兒見過如此陣仗，臉上立刻就暈出兩團緋紅：“姐……姐姐……”
其實小厮也不知能如何幫助琴韻，他只知曉若是放琴韻一個弱女子帶這個孩子獨自走那麽久，實在太過危險，但是琴韻所說的那些他卻也實在幫不上忙。畢竟他自己的全身家當都沒有那麽多銀子。
這些琴韻自然也是知曉的，她冷冷地看着小厮，淡淡收回手抱住孩子的襁褓：“既然這些你都做不到，又談何幫我？”
“我……”小厮一時間有些慌了，他說，“我可以幫姐姐抱着孩子！”
“不必了。”琴韻想也沒想直接拒絕，越過小厮離開。
馬車上除去方才的興奮勁兒，拾六眼巴巴地看着童憐一點點吃完了整塊糕點，心情多少有些不愉：“話說，你知道那個小厮真正是要去做什麽麽？”
“誰知道呢。”童憐随口道，說着他拍了拍手，将糕點剩餘的碎屑抖落，“或許是去幫琴韻了吧。”
拾六有些不可思議：“幫琴韻？幫她做什麽？抱孩子麽？”
也不知是否是拾六有着什麽超能力，小厮還真就這麽做了。
“誰知道呢。”
拾六又問：“你說那琴女究竟有什麽好的？她長得也不算頂漂亮吧，還不如宮中一些不受寵的嫔妃呢。”
童憐突然有些無語：“你拿她與嫔妃做什麽比較。”童憐說完輕笑道，“不過若是她能乖乖聽話，我估計會挺喜歡她的。”
此話一落，童憐就感受到了拾六分外震驚的視線。
“怎麽了？”童憐笑道，“畢竟她與我也有幾分相似，不是麽？”
“你……她……你們……相似？”
拾六尚且還在餘震之中，一時間甚至連話都說不太清，反反複複也就那麽幾個字。
童憐坦然點頭：“你不覺得麽？”
拾六此時已經無法言語了，只能通過搖頭表示自己的想法。
“琴韻不像我們所看到的那樣純良。”童憐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将車簾撩開一點兒。車窗外的景色不停變化，不管是美是醜都只能留存片刻。過了會兒，童憐放下車簾，開口說，“她會用她所有的一切做交換，以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哪怕對方索要的可能是她本人。”
拾六沉默了。
若是單聽童憐所說的那些，琴韻和他确實有諸多相似。或許他們都有着一樣的身不由己；一樣的不得不委屈求全；一樣想要保全自己；一樣……想要活下去。
不。拾六莫得搖了搖頭。不是的，他們還是不一樣的。
“哦。”童憐像是也想起了什麽，調笑道，“或許我比她聰明許多，也幸運許多。”
童憐這一生有多少曲着坎坷拾六是再清楚不過了，若是要說幸運世上大多數人都比童憐幸運太多了。
但，于童憐而言，遇到一個名叫季越的小殿下；能碰到曾玉山那樣的先生；擁有拾六與樂丘那般能說說話的朋友，本就是此生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