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雨下了一夜未停,稀稀落落的雨水不斷敲打年久的瓦片,聲音雜亂無序。

屋內,望着窗外的丁歲心裏也泛起了不适,她不喜歡下雨天,尤其是這種陰雨綿綿的天氣。

“這雨下沒完了還?”憂慮過重的不僅有丁歲,連平時心大的楊桦都感到煩躁不安。

“我感覺晚上還得下大雨,這兒山谷地帶地勢陡峭,像昨晚的降雨量可能會引發泥石流山體滑坡……”

丁歲猶豫着提出想法,“要不......我們趁現在雨小點兒帶桑奶奶她們回學校避一避雨?晚上雨還下大的話,這房子也确實要撐不住了。”

學校空地大,學生宿舍也是臨時避難所,位置也在山的側面,若是暴雨引發了山體滑坡,那麽學校是最安全的地方。

楊桦毫不猶豫地同意:“那我們趕緊走?”

“走!”

丁歲和楊桦立即去正屋叫了桑奶奶和桑葉,楊桦:“奶奶,咱們得去學校避這雨了,萬一雨再下大,這屋子可有塌房的風險。”

桑奶奶聽聞連連嘆氣,眼裏的不舍瞬間湧起,棕色的眼瞳緩慢又眷戀的環顧一遍屋子,她什麽都沒說只把桑葉的手交給丁歲。

桑葉一直看着奶奶,見她做出決定直直搖頭。

丁歲望了眼天,搬離這裏成了刻不容緩的事情,“奶奶我們一起走,等雨停了,我們再一起收拾家,好嗎?”

桑葉晃了晃奶奶的手,“奶奶,我們一起。”

一旁的楊桦在桑奶奶面前蹲下身子,沒給奶奶反應的時間抓起她的手就往自己背上帶,“得罪了奶奶,我們必須一起走!”

丁歲抱起桑枝,将木椅上的布帶綁到自己腰間,把桑枝固定在身前,牽起桑葉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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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一路往學校的方向前行,小雨淅淅瀝瀝打在雨傘上,丁歲把外套脫了裹住桑枝,時間越後山裏的空氣越冷,兩歲的小孩扛不住風雨,桑葉也時不時摸桑枝的額頭。

丁歲牽緊她的手,安慰她:“妹妹沒事兒。”

桑葉撐着傘向上擡,“謝謝你,姐姐。”

她輕笑着:“我也要謝謝你呀。”

“謝什麽?”

“嗯......謝你的花。”

“不客氣。”

陰天,分明沉重壓抑的路途,因為一句謝謝變得輕松許多。

一路走得很順利,到了靈村附近,雨下大了,楊桦回過身來說道:“咱們先去靈村避一避雨吧,現在雨大走不了!”

兩人隔着雨幕相視,丁歲點頭同意。

走了十分鐘終于到了靈村,然而靈村許多黃泥瓦房已經殘破不堪,她們一路查探,其他村民的紅磚房的房檐下已經成了許多人的避難所。

他們躺在地上憩息,裹緊了身上的棉衣,眉頭緊皺似乎不大舒服。

一個老人直勾勾地盯着天上,深褐色的眼瞳充滿了恐懼與不甘,他拄着木拐,不禁咳嗽了兩聲,用力敲擊着水泥地,“這是祖宗發怒,靈村沒有好苗子就要滅我族門啊!”

身後的小女孩睜着漆黑的眼眸,反駁道:“根本就沒有祖宗,是你們做了壞事天上的老神仙看不下去要懲罰你們,憑什麽要破壞我的家。”

而後許多小孩被刺激到了,紛紛鼓起勇氣站起身來反駁老者,“就是,我的家就是你們弄壞的!”

“我要回家!”

“就是你們成天胡說八道!”

“才不要學養蠶,學了也沒用!”

“就是,做再好的布也賣不出去,還要餓肚子。”

“把我的家還給我!”

“......”

紅磚房內的人聽見吵鬧聲連忙出來制止,“好了好了,現在正是危難時刻,我們必須一起度過難關的呀!”

“誰要和壞人一起度過難關。”

“就是!”

“我才不要!”

“我也不要!”

最勇敢的總是一身正氣的小朋友。

老人被氣得直捂胸口,老好人連忙摻扶他坐下,喂了口熱水才堪堪緩和些。

安撫了好一會兒,老好人餘光一瞧見丁歲幾人面生,上前詢問,“你們是……”

丁歲誠懇回答:“我們是閑村來的,想在這兒避一避雨,待會兒就離開。”

老好人了然颔首,接着自我介紹,“我是靈村村長,我姓甄。”

“需要熱水嗎,看你們帶着老人孩子的給她們暖個身子也好。”

丁歲感激不盡,“謝謝甄村長,麻煩您了。”

甄村長沉重地嘆口氣,“我能做的只有給口熱水了。”

暴雨侵襲了一夜,靈村地勢低窪,許多人的家已經被雨水沖毀,村長家的地勢稍微好點兒,他連夜拿着鋤頭鑿開了一條溝渠,讓水流進河裏,可雨太大水也淹到了門口。

上午雨小了些門口的水褪了許多,好景不長中午又開始下起了大雨。

下午兩點,下了兩個小時的大雨。天空好像因為剛剛傾盆而下的雨水而感到些許!!疲憊,它像只猛獸伺機而動,似乎在為夜晚的到來做準備。

丁歲抱緊懷裏的桑枝,對甄村長告別:“謝謝您收留我們,我們現在得趕回去了。”

甄村長遞過一個透明水杯,“路上小心,裏頭裝了點熱水,你們暖暖手也行。”

眉眼間萦繞着一股濃重的惆悵,他想收留她們,可話到嘴邊卻憋了回去,房屋下居無定所的人太多,要是再來幾個生面孔,那些人明裏暗裏也會給她們不痛快。

勢單力薄,又怎麽保護她們。

他這個村長當得實在窩囊,災害面前無所作為,更不能保護弱勢地位的村民,連他自己也被欺淩得毫無反抗力。

真是……實在窩囊。

“謝謝甄村長。”

桑葉仰着頭也說了一聲謝謝,楊桦背着桑奶奶往前走了幾步探探路。

“走吧,前面的路沒有堵,不過咱們不能從橋那邊過得繞路。”

丁歲點點頭牽着桑葉跟在楊桦後面。

下着雨的山路不好走,幾人只能放慢腳步踩着大塊兒的石頭過以免滑倒。

翻過一座山後,雨又開始下大了,幸運的是她們到了。

丁歲因為前面抱着桑枝比她們走得後一些,雨下大之後,她開始跑起來到校門口時,餘光撇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他站在門口像是在等人。

她将桑枝裹緊沒有停留地跑過去,與男人擦身而過。

他帶着帽子,帽沿遮住了他半張臉看不清他的神色,路過他時她好像感覺到他頓在原地手足無措,又似乎在不可置信。

周季禮心裏其實早已做好了準備,只是當丁歲無視他的那一刻,才發現心裏仍是一片荒涼。

一剎那,他屏住呼吸妄想她能滿心歡喜的給他一個擁抱。

周季禮垂首,肩膀耷拉下來,疲憊感頓時侵襲他的神經,為了能快點兒見她,他已經兩晚沒睡了。

十一號晚上他聽見新聞報道,丁歲所在的九江市懷縣于13日晚有暴雨和大暴雨,這是一場近十年最大降雨。

他想也不想連夜安排好所有事只身來到桑棉村,以為到了之後就能立刻見到心心念念的人,沒想到丁歲被安排去了桑棉小學。

剛到的那晚就下起了大雨,他又熬了一夜終于跟着其他村民來了小學,又聽說丁歲去了閑村,想着立馬起身找人,被校長攔了下來。

“小夥子,丁歲和楊桦這倆姑娘很聰明的,說不定現在就往學校趕啦,你一走怕是又要錯過了。”

周季禮也怕和她不斷錯過,索性聽校長的話耐着性子在校門口張望等待。

首先看見的是楊桦背着老人快步進了校門,後面還跟着小孩兒。

楊桦沒注意到他,她怕老人後背被雨水打濕連忙背她進了宿舍,桑葉也跟了進去。

周季禮又等會兒才看見丁歲,懷裏還有個小孩兒。

他跟在丁歲身後進了校長臨時搭建的棚,見她悉心照顧小女孩兒,默默跟在她身後,她要熱水就遞杯熱水,她要幹淨的衣服就連忙找校長要。

終于,丁歲整理完桑枝的事宜才注意到自己身後跟着一個男人,後知後覺發現他對自己可以說寸步不離來形容。

他依舊帶着黑色帽子,只是兩人的距離近了些,她看清了眼前男人的長相,高挺的鼻梁,微紅的唇瓣。

她望進了那雙幽深的眼睛,那裏有愈演愈烈的情。

突然好像明白昨晚楊桦口中的為什麽第一眼就能認出他。

只要見到他就一定能認出他是周季禮。

丁歲注視他,嘴角漸漸上揚,她伸手投入了他的懷抱。

雨中的風如此淩冽,原來她也抵抗不住。

溫暖的懷抱是這樣讓人流連忘返。

“我以為你把我忘了。”

委屈的語氣讓丁歲心裏感到一陣酸澀,“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周季禮聽出了她話裏無措,他意識到丁歲對他的記憶逐漸消失,掩着失落溫和道:“你沒有錯寶貝,不用對不起。”

楊桦并不知道帳篷內正溫情相逢,她一手掀開門,驀地頓住腳步瞪大眼睛,想悄無聲息退出去也已經晚了。

丁歲往後退了兩步,看向楊桦掩耳盜鈴問:“奶奶和桑葉怎麽樣?”

楊桦被周季禮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硬着頭回:“都好,那個......桑葉找妹妹,我來把桑枝抱走。”

楊桦将睡着的桑枝抱走後,帳篷內又只剩下倆人,周季禮牽起她的手摸了摸,“戒指弄丢了嗎?”

她搖了搖頭,“沒有。”伸手扯出脖子上的鏈子,“應該是怕丢,被我帶在脖子上了。”

周季禮摘下項鏈把戒指帶回了她手指上,聲音微微嘶啞,“寶貝很聰明。”

兩人頭抵着頭,她擡眸盯着他的臉,他眼下的烏青被看個徹底,她指腹輕撫,眼裏浮出薄薄的水霧,“幾天沒休息了?”

周季禮輕吻她眼眸,“現在陪我睡會兒,好不好?”

她唇齒輕啓:  “好。”

兩人躺在角落,周季禮用寬大的外套包裹住兩人,又側着身抱她将她擋了個嚴實。

半晌,楊桦再次掀開帳門,只見周季禮背影睡得正熟便大概地掃一眼帳內,沒看見丁歲還有些疑惑,再仔細找就看見丁歲的一只腳露出來又縮了回去,她也只好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他們睡着了。”楊桦對許溫容和吳媛悄聲說。

“丁姐……沒忘吧?”許溫容試探問。

楊桦面露難色,“不好說,日記本不見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的,依我看應該是只記得名字。”

“那不能吧,不記得還能睡一起?”吳媛摸着下巴分析。

“我怎麽記得……醫生說過她能記起來呀?”

“我好像也記得。”楊桦附和許溫容的話。

“會不會……她見着周總就慢慢恢複記憶了?”

“有可能!”

三人松了口氣。

“破案了,破案了。”許溫容手一揮結束小會議。

“咱忙吧,咱忙吧。”吳媛也感到些許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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