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婚期
婚期
“夫人……”
溫俪硬生生憋出一抹羞紅,杏眸圓睜,像是被驚吓到的貍奴。
趙夫人是越看越喜歡,原以為仵作家的女兒粗鄙不堪,但卻不曾想竟如此識禮數。
她滿意的拍了拍溫俪的手,溫聲勸道:“只怕是我家那混小子不得你歡喜,你放心,若有什麽,你只管來報我。”
一旁的趙太守也是一副和藹慈祥的模樣。
未等溫俪說話,門外便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娘親就這般想把我嫁出去不成?”
緊接着,溫俪垂下的視線中出現一雙雲紋長靴,往上看是少年雙手環胸,頗有一副放蕩不羁的模樣。
溫俪望着他有些出神,驀然想起那日少年将她護在身後的模樣,意外對上趙淮調侃的眼神。
她輕咳一聲,移開眼。
趙夫人被一哽,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倒是想把你嫁出去,也不知旁人願不願意。”
趙淮聞言撓了撓頭,大大咧咧的坐在溫俪對面,翹着二郎腿,“你兒子美若潘安,行情好得很呢。”
“混賬小子,夫子教你的規矩呢!”趙太守瞪了趙淮一眼。
趙淮才乖乖把腿放下。
“溫姑娘見笑,我這兒子啊也就是被我嬌慣壞了,但心眼不壞。”趙夫人尴尬的扯着嘴角解釋。
溫俪依舊是那副溫婉的模樣,“趙公子赤子之心難得。”
她說完笑眯眯的看着趙淮,趙淮被眼前這雙澄澈的眸子盯的有些不好意思。
但他強撐着不挪開,直挺挺的跟溫俪對上,只是耳朵悄然紅了一片。
他嘴硬道:“兒子還小呢,還想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說起這話,趙太守氣的一拍桌子,“這些年你還沒玩夠呢,古人雲成家立業,先成家在立業,今年的科舉在望,你就給我好好溫書!”
提到要讀書,趙淮瞬間萎靡不振,他腦筋一轉看向溫俪。
溫俪頓感不妙。
“想來溫姑娘初來府中,這時節花房的花都培育出來了,我帶你去看看。”
有了溫俪當擋箭牌,趙太守的臉色好了不少,也不好在溫俪面前發作,只擺了擺手。
趙淮立刻領命,帶着人就往外走,活像後面有鬼般。
趙太守看着他頭也不回的歡脫樣子,氣的吹胡子瞪眼。
只能對着趙夫人發發牢騷。
“看看這小子,真是越發不成樣子了。”
溫俪莫名其妙就被人拉了出來,只能一個勁的跟着面前人的步伐。
只是趙淮步子邁得很大,她一時跟不上就算了,他還突然停了下來。
溫俪來不及停下步子,整個人失去重心就往前撲。
趙淮看着離前廳有段距離才停了下來,幸虧他聰明,要不然等會又要被逮到書房去了。
看着晴朗無雲的天,趙淮準備将人放開,剛一轉身便瞧見一團烏發撲了過來,重重的撞在胸膛上。
女兒家獨有的幽香沁入心脾,從未跟女兒家挨得如此近的趙淮猛然僵住身子,整個世界像是突然安靜了不少。
他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不自覺的屏住呼吸。
“抱歉。”
溫俪穩住身子重心後,立馬從人身上離開,因着鼻子被撞到,眼中不自覺氤氲水意。
而趙淮仿佛才回過神,脖子通紅,看着溫俪一連說了好幾個你字,卻說不出什麽。
最後只能生硬的說了一句“自重”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只是那同手同腳的樣子讓溫俪沒忍住笑出聲。
聽到溫俪的笑聲,趙淮猛然加快步子逃離。
深夜
南郊破廟內
佛像下的一處地方猛然晃動,在此小憩的乞丐只以為是老鼠竄動,畢竟這鳥不拉屎的地兒能有啥。
今日沒怎麽讨到吃的,把老鼠抓了幹烤打打牙祭也是好的。
乞丐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當即杵着拐杖往香案處走去。
他艱難的匍匐在地上,手剛掀開破布般的明黃布料就對上了一顆滿頭烏發像水鬼般的腦袋。
那人突然擡起頭赤紅如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捏住布料的手也被人死死拽住。
乞丐吓得失聲,氣血直沖天靈蓋,喉嚨如同破爛的風箱一個勁的發出“嗬嗬”的聲音。
“救,救——”那顆腦袋發出尖銳的聲音,乞丐這才找回心神連摔帶踹的才掙開了被抓住的手。
他連滾帶爬的就往外瘋跑,連拐杖都不要了。
“鬼啊!!!”
乞丐破音的聲音回蕩在荒郊野外。
看着唯一的生機斷了,女人急得想往外跳,但很快像是被什麽東西拽住了,瞬間那顆烏黑的腦袋消失在了香案下。
那日只匆匆驗了大概,這樁案件實在重大,不是溫俪這種新人能觸到的地方了,府衙特地派了人,即便是王叔都要靠邊站。
今早出來得匆忙,溫俪照常為父親清掃墓碑後,才發覺肚中空蕩蕩的,她随便找了一處食肆坐了下來。
她還在思考着那具保存完好的女屍,又在想究竟會是什麽人居然敢犯下此等大案。
攤販聚集,雖然繁華,但也有許多乞丐在此乞讨度日,如今時辰尚早,攤販未開張幾處,乞丐們便三兩成群的坐着。
溫俪身後就是一處臺階,兩三個乞丐聚在一起分着饅頭。
最小的搶不過其他人便只能眼巴巴看着,正好溫俪的馄饨來了,她有些于心不忍的沖小乞丐招了招手。
小乞丐驚疑不定的指了指自己,看着溫俪溫柔的模樣怯生生的走了過去,溫俪剛擡起手 他就下意識捂住腦袋。
無它,做乞丐這一行經常會被打,但溫俪只能拿了一雙筷子給他,将面前這一碗推給他。
她輕聲道:“吃吧。”
小乞丐聽到這話眼睛都亮了,瞬間開始狼吞虎咽。
吃着吃着他停了下來,有些小心翼翼說:“我能帶幾個嘛。”
說着他就拿出了自己的小破碗,他可憐巴巴道:“我大哥許久也沒吃飯了,我想給他留着。”
沒等溫俪回話,另外兩個乞丐眼紅高聲嘲諷道:“你大哥就是個瘸子,餓死就餓死了呗,吃白飯的,跟個瘋子一樣,還說自己昨日撞鬼了,我看他做了虧心事吧。”
小乞丐氣急敗壞反駁道:“才不是這樣,我大哥說看到鬼就是有鬼!”
看着他這副模樣,那兩個乞丐也不自讨沒趣轉身走了。
溫俪忽然想到最近的案件也在城郊,這些乞丐四處乞讨,最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
她低聲道:“這樣吧,我可以再給你一碗混沌,你能帶我去你大哥撞鬼的地方嗎?”
這種只賺不賠的交易,小乞丐當機立斷就答應了。
在跟着小乞丐往前走的時候,溫俪有些後悔,萬一是她太敏感了呢,哪有這麽巧的事情,或許真是假的。
破廟在城外,有些距離,但跟着小乞丐七拐八繞的居然很快就到了。
小乞丐小心翼翼的端着碗走到門檻處躺着的男人面前,他推了推大哥想要喊他起來吃混沌,想告訴他今日他們不必挨餓了。
可他搖了許久,大哥也沒睜開眼睛。
聽到小乞丐着急忙慌的聲音,溫俪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連忙走到人面前探鼻息,再摸身體——冰涼。
人早就死了,溫俪感覺有雙無形的手死死的抓住心髒,她腦袋發脹青筋突突跳痛。
明明是青天白日,她卻覺得如墜冰窟,乞丐的突然死亡,只能說明她的直覺是對的,乞丐昨日定是看到了什麽東西才被滅口。
很快溫俪上報了這件事,衙門有人将乞丐的屍首搬回去,一同來的還有府衙派來的衙役,在縣衙捕快裏耀武揚威。
溫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但那人明顯注意到了溫俪,他慫了慫鼻子走到溫俪旁。
油膩的氣息噴灑在身旁,讓溫俪不适的皺緊眉頭。
她不動聲色的後退幾步,彎腰垂頭道:“大人有何吩咐。”
錢金本就是好吃懶□□色之輩,乍然被派到縣衙這種地方哪哪都不順氣,眼下看着溫俪這等小白臉,自然想來抖抖威風。
他扯着嗓子問:“你叫什麽名字啊。”
男人壓低的聲音像是喉嚨被濃痰厚厚堵住一般,聽的人惡心。
溫俪一板一眼道:“草民李文。”
不想跟錢金在這裏打太極,溫俪談正事道:“草民聽說那乞丐昨夜撞鬼,想必是撞見了什麽才招致禍患,我是衙門裏的仵作,想進去好好探查一番。”
錢金看着他這副尊敬的樣子,就覺得心裏舒爽,大手一揮。
“成,跟着我走吧。”
破廟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中間只有一尊破敗的城隍爺像,香案上的貢品都被老鼠咬爛了,四周雜草叢生。
連門框都是腐朽不堪的模樣,風一吹就要碎成粉末。
當夜究竟是什麽情況才能引起乞丐的注意呢,溫俪杵着手揣摩着當日的情形。
腳下傳來“吱吱”的聲音,她定睛一看,是一只三寸長的的老鼠。
溫俪還在思考着,那邊的錢金陡然鬼叫起來,遍布橫肉的大臉盤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從他額頭滾落。
他雙目圓睜一臉驚恐的看着溫俪腳下的老鼠。
溫俪:“……”
她默默将老鼠踹到一邊去,看向錢金的眼神帶了幾分語塞:“大人莫怕。”
錢金也知道自己出了醜,故作嚴肅的咳了一聲,正想搭肩好好解釋一番。
結果溫俪轉眼徑直朝着香案走去,錢金撲了空尴尬的縮回手。
溫俪方才突然想到,貢品都被咬了好幾個洞連牆角都有老鼠洞,為何這遮香案的黃布如此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