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沖喜
沖喜
溫俪看了一眼,懶散的收回眼神,專心致志的烤着手中的舊衣服。
“人家一片芳心,專門給公子的,我怕喝了折壽。”
“嘿,你這小子,這時候倒牙尖嘴利了。”
趙淮吃了癟,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不過他抿了抿嘴,有些扭扭捏捏,挪了挪身子,清了清嗓,“不過還是多謝你之前救我,沒放棄。”
他那個時候只是半暈,能感受到人努力帶着他往上游。
說來他這人狐朋狗友倒是不少,但是這真心朋友還真是少得可憐。
不知為何,趙淮陡然覺得那麽多人,還不如這個牙尖嘴利的家夥來的真誠。
他一臉認真的拍了拍溫俪的肩膀,信誓旦旦道:“你救了我,雖然不能以身相許,但是以後你就是我趙淮的朋友了,你放心,這沛城內,我罩着你。”
溫俪沒回話,趙淮就當她害羞,默認了。
溫俪沉默片刻,沙啞的聲音逸出,“公子之前不是撒了毒藥嗎,為何還要跑?”
說到這,趙淮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随後理直氣壯道:“那當然騙他們的,不然怎麽争取時間逃跑,雙拳難敵四手啊。”
不過說着趙淮就有些來氣,“這群人,小爺我遲早有一天把他們都抓住。”
溫俪嘆了口氣,“這事得及早回禀,不然會有更多受害者。”
趙淮深有所感的點點頭。
等到修養得差不多,溫俪和趙淮便起程往城內趕去。
趙淮要去給趙太守回禀,二人就在城門口分開了。
而趙太守在聽聞沛城內居然有這等亡命之徒,氣的連發數道責令,沛城全面戒備。
不過後來的官兵敢去捉拿的時候,破廟早就被一把火燒了,只剩下殘垣斷壁。
那群村民因為沒有實質證據,只能無罪釋放。
趙淮讓人将那日兩個人的容貌畫了下來全城通緝。
一時間,沛城內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
密林封天,寒鴉凄冷。
此處是附近有名的亂葬崗,一個個凸起的小墳包,在陰暗的夜幕下顯得無比陰森。
“這點事情都能搞砸,你們做什麽吃的,別忘了當時你們怎麽說的。”
黑袍男人站在一處墳前,手中還燒着紙錢,火光打在他露出的下巴上一顆豆大的黑痣上。
站在他身後的一高一矮,赫然正是那日追殺溫俪的兩個男人。
孫道和孫明是兩兄弟,雖然面容長得一模一樣,身材卻是天差地別。
這年頭,龍鳳胎才是喜事,而雙生子則被人視為不詳,皇族尚且如此,更何況尋常百姓家。
孫道咬緊牙跪了下來,孫明見狀也跟着哥哥跪下。
孫道拱手說着急的解釋,“主公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我們定然不會再有下次,這次都是那兩個臭小子壞了計劃。”
黑袍男人冷哼一聲,“最好如此,只是如今功虧一篑,男子之數已經夠了,但卻還差一個陰年陰月的女子,如今城內戒嚴,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必須給我弄到手,不然……”
男人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孫道卻明白未盡之語,眼中帶了幾分恐懼,一個勁的點頭。
男人瞧着有些不屑揮了揮手,“行了,那個老村長你知道該怎麽做,事情決不能洩露半分。”
孫道連忙點頭,“屬下知曉。”
待兩兄弟離開,暗處緩緩走出了一道人影,站在男人身旁。
他低聲警告道:“事情收尾幹淨點,你該知道那位可是個等不了的主。”
黑袍男人道:“此事我心中有數,不過一個太守之子,也敢壞我的事。”
他斥責道:“你行事給我小心點,如今時局動蕩,你死了無所謂,可別牽連旁人。”
黑袍男人翻了個白眼,有些不耐煩,但礙于這人身份,只能點點頭,“知道了。”
春分多雨,乍暖還寒
最近時節不太平,趙夫人信佛,每年都要去城外的寒山寺祈願,即便趙淮再三阻攔,也攔不住趙夫人。
而那日溫俪回去,才知道護城河一案交給了府衙。
她經不了手,索性無事,她便提出來與趙夫人一同前往。
趙淮犟不過趙夫人,只能帶多些人護着,一道前往寒山寺。
時節多雨,雖今日是個好天,但路上依然是泥濘一片。
趙淮不想坐馬車,便騎着馬跟在馬車旁。
偶爾溫俪掀起窗幔,就能看到趙看着他肅着一張臉的模樣。
想起那日趙淮扭扭捏捏說把她當朋友的事情。
着實有些反差。
溫俪嘆了口氣,若是他知道李文就是溫俪,只怕恨不得把她趕到百裏外去,再也看不見的好。
殊不知,在她的目光下,趙淮情不自禁的就挺直了背,收斂了那股松散的模樣,感受到她灼熱的實現,心中暗暗道。
這溫姑娘,也太不矜持了,雖然他貌比潘安,但也是害羞的。
而趙夫人看着這兩個人,嘴角輕勾,偷偷的抿嘴笑,哎喲喂,這兩個事還得各自相看。
就這樣,三個人各懷心事,朝着前面繼續趕路。
而身後竹林內,幾個黑衣人俯趴在地,死死的盯着這一行人。
孫道看着趙淮那模樣,咧開嘴陰狠的笑道:“等她們進寺廟,安排人動手,主公不是要報複這小子嘛,我看他那未婚妻生辰八字都正正好,那就抓住獻給主公。”
寒山寺位于城郊半山,官路一路到青石前,剩下的臺階都要走上去。
下了雨,路上都是青苔。
趙夫人搭着奴婢的手走在前方,本來溫俪想要前來扶她。
但趙夫人沒同意,反而讓趙淮多多照顧溫俪。
于是就出現了,趙夫人在前,而溫俪趙淮兩人後。
一青一紅,衣衫交疊,但二人都是各自垂着腦袋看路。
趙淮一手背在身後微微握緊,不知為什麽心裏有些緊張,連帶着呼吸都有些凝滞。
溫俪則是思索着那日洞中的情形,雖然昏暗得看不清路。
但是臨水,潮濕,又隐蔽聯通着湖底,顯然不是短時間就能做成的。
而兇手耗費這麽多功夫搭建山洞,直到如今都沒有收手,到底是想要做什麽,選擇受害人又是怎麽選擇的。
“難道是随便選的嗎?”溫俪忍不住喃喃出聲。
少女紅唇啓啓合合,趙淮隐約只聽到幾個音,聽不清楚,他下意識俯身側耳。
“你說什麽?”
他以為溫俪在同他說話。
想入神的溫俪被突然探頭而來的趙淮吓了一跳。
她側頭,趙淮靠近。
距離陡然縮近。
溫潤微疼的觸感從額頭傳來,溫俪後退一步捂着額頭看向他。
薄霧明朗,露意重重,少女一身天青半袖對襟長裙,頭簪絨花,螓首蛾眉,唇紅齒白,似枝頭染露的玉蘭花。
趙淮盯着她,一時間挪不開眼,喉嚨有些幹澀,他微滾喉結,聲音低啞:“抱歉。”
溫俪眨巴眨巴眼,晃了晃腦袋,“沒事。”
趙淮視線瞥見她的手背上有處血痂,有些驚詫,“你怎麽受傷了?”
溫俪下意識放下手,睫毛飛速顫抖,“不小心磕着了。”
她嘴中說得随意,趙淮便也相信了。
他撓了撓頭,想說他這有上好的藥膏。
卻又發覺,他好似沒立場說這話,只能幹巴巴道:“哦。”
“咱們快跟上夫人吧,等會跟不上了。”
溫俪不想再延續這個話題。
說完,她擡腳頭也不回的就往上去追趙夫人。
“你不想履行婚約吧。”趙淮跟在身後莫名其妙的說了這句話。
溫俪擡頭看了看上方,發現趙夫人不在,她心依舊沒有放下,一副溫婉的模樣。
“公子何出此言。”
趙淮慢悠悠的走上臺階,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你放心,如果你不想,我不會勉強,我會同母親說清楚。”
這下輪到溫俪沉默了,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好似被棉花堵住,怎麽都說不出拒絕的話。
趙淮也不在意她說不說,呼了一口氣,邁着大步向前走。
一邊郎聲道:“畢竟我多才多藝,貌比潘安,學富五車算不上,四車總有的,喜歡我的可太多了,我挑都挑不過來呢。”
他悶聲說着,心裏卻暗暗較勁,居然還真的不喜歡他,他倒要看看她喜歡上的會是什麽人。
看着這人花孔雀的架勢,溫俪好像摸到了這家夥的性子,記吃不記打,跟小孩子一樣。
她嘴角帶着笑意,心情舒朗,連帶着聲音清脆,“那倒是,趙公子自然是這沛城衆多閨秀可望不可及的好郎君。”
“哼。”
趙淮覺得面對溫俪時候實在不像自己平時的模樣,他平時哪有這麽畏手畏腳。
兩人趕到寺廟的時候,趙夫人正站在和尚的桌案面前解簽。
趙夫人面帶愁苦,“大師,這簽是不是不好啊。”
她看着簽上的內容緊皺着眉。
“蛟潛深淵待風雨,翠鳥化顏破春雷。”
這什麽風雨,春雷的,看着都不是什麽好兆頭。
了悟大師是寒山寺最出名的和尚,解簽三十載,好多人來這就是專門找他解簽的。
了悟大師看着手中的簽,面色略微凝重,好怪異的簽。
“我此來一是上香,二就是為了我家那混小子的姻緣,也不知能不能娶到我滿意的兒媳婦。”
趙夫人說着就朝着溫俪看過去,溫俪臉色頓時羞紅。
了悟大師低笑一聲看向趙淮,語帶深意:“夫人不必為此憂慮,時間自能證明一切,不過令郎倒是有一劫數,非沖喜不能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