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納妾

納妾

朝廷的人到沛城已經是兩三日後的光景了。

這幾日趙太守忙着去和新來的刑部郎中萬仲單交涉,每日晝出夜伏,忙碌得不可開交。

溫俪有心想問,卻也只能暫時放下,等過段時間再來詢問清楚。

她曾尋着那日王叔與她說過的,父親落單受傷的地方,但時過境遷,早已經是雜草叢生,根本找不出什麽有利的信息。

阿爹受傷,卻不宣之于口,反而想盡辦法隐藏下來,為什麽要保護兇手,難不成兇手與阿爹相識?

溫俪想不明白,她看着手邊的那本手劄,發黃的紙面落着規正的兩個字——溫禹

她翻開手劄,或許是被雨水淋濕了一點又幹了,紙面有些發硬,上面記載着阿爹接觸過的案子。

翻到尾聲,溫俪停住了手,上面只有短短幾行字。

三月廿七,永巷內,死三人,系婦人産後半個時辰內,皆因大出血而亡,渾身無掙紮痕跡,無傷痕,而嬰兒無下落。

“都是大出血,兇手殺人奪子,身為産婦即便是沒有力氣也不該如此乖順才是。”

溫俪眉頭緊皺,覺得事有蹊跷,手指不停敲打着桌面。

這死因如此湊巧,受害人又碰巧都是一條巷子內住的人,那兇手為什麽對此情有獨鐘,永巷裏面還有什麽她不知道的。

她下意識摩挲着紙張,手指輕搓,卻發現原本應該是一張的紙卻突然有了分隔縫隙。

溫俪瞳孔驟縮,心口猛跳起來。

她當即拿了薄刃從那道微小的縫隙中一點點的分開,将粘連在一起的紙分開。

裏面是一張素白的宣紙,不同于手劄的紙硬挺,它格外的柔軟削薄,溫俪将紙拿出展開。

是阿爹的字跡。

——吾知天命難違,感慨多年前一時心軟招至禍患,吾一人不懼生死,可膝下唯有一女,幼時喪母,吾疼之愛之,如今只能托付于大人,還望大人莫忘當年約定。

“溫禹,絕筆……”

溫禹看完,淚珠子便再也忍不住的成串落下,砸在紙上氤氲出水漬。

阿爹早就知道自己會死,所以才寫了這封信給趙大人。

可因為什麽原因,這封信沒有寄出去,反而被阿爹封存在此。

若只是普通的托付,何必藏得如此深,阿爹應當是在防着誰。

“少夫人,夫人讓人傳你過去,說是有事。”

春旭的聲音猛然在外邊響起。

溫俪擦幹眼淚,冷靜的将東西收好歸攏後才打開門。

外面是趙夫人身旁的大嬷嬷侯在外邊,春旭看着溫俪通紅的眼眶有些驚訝。

“少夫人,你怎麽哭了?”

嬷嬷的目光适時投來。

溫俪不慌不忙的拿出帕子擦了擦淚痕,嗓音微啞道:“沒什麽,就是風迷了眼睛。”

春旭調侃道:少夫人莫不是想少爺了。”

這幾日學堂課多,又是多事之秋,趙淮幹脆就在書院住了下來,忙的腳不沾地。

只有偶爾送膳的時候,兩人才能見上一面。

溫俪耳根一紅,嗔了春旭一眼,又看了看嬷嬷有些羞臊。

這副模樣落在嬷嬷眼中,就是思念郎君卻不肯宣之于口的表現。

嬷嬷笑呵呵開口道:“夫人在前廳等少夫人呢,還請少夫人挪步。”

溫俪乖順的點點頭,“诶,好。”

正廳內,趙夫人坐在上方,正跟着身旁的婦人交談。

那婦人眉眼含笑,柳葉眉,銀盤臉,單看着不出彩,卻是看着舒心的模樣。

溫俪臉上挂着溫順的笑,随着嬷嬷一同進屋。

“母親安好,夫人安好。”

溫俪打量着婦人的同時,婦人也瞧着她。

看着她一舉一動挑不出錯的模樣,嘴角溫柔笑意微收,眼中多了幾分揣測。

“瞧着這模樣水靈的,我看着都心神搖曳,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婦人噙着笑,說着話溫溫柔柔的。

趙夫人連忙讓溫俪起身,随後介紹道:“這是你錢姨母,此次随着刑部郎中萬大人手下蕭員外郎一道回來省親。”

溫俪才笑道:“姨母安好。”

錢氏摸了摸鬓發,道:“好好好,都好。”

她說完又看向趙夫人,臉上帶了幾分親切笑意,“我這次回來啊,還不是為了我那頭疼的丫頭,她啊,可是一直惦記着齊光這小子,成日念叨着要見表兄呢。”

錢氏說着擺了擺手,讓嬷嬷把人帶上來。

“也好叫她認認你這個姨媽。”

趙夫人聞言只是附和的笑了兩聲,道:“蓮兒這丫頭最是乖順,誰見了不得多疼疼。”

錢氏聽着這話,心頭自然舒心極了,餘光瞥了一眼下方的溫俪。

溫俪面上依舊是那副柔順的模樣,心頭卻在想着阿爹的事情。

很快,那位蓮兒姑娘就進了屋子,一身淺綠色拽地裙,手肘披帛飄逸,唇紅齒白,清麗可人的模樣像是夏日冰碗中嫩生生的蓮子。

蓮兒不愧其名,當真是步步生蓮,一舉一動柔若無骨,連說出的話都是若黃鹂鳥一般清脆動聽。

蓮兒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趙夫人,乖巧道:“見過姨媽。”

她又看向溫俪,臉上笑意更甚,“想來這位就是溫姐姐了,溫姐姐生的當真是一副好模樣,怨不得表哥喜歡呢。”

溫俪微微擡起眼皮看她,“蓮兒妹妹莫要自慚形穢,我瞧着妹妹心中也是歡喜呢。”

蓮兒聽着這話,笑意微微僵硬,但很快轉過頭坐在錢氏下座。

氣氛微微凝滞,但很快錢氏出聲打破這場尴尬。

“我瞧我這丫頭啊,真是越看越頭疼,她這般溫順可人,做閨女是歡喜,但給她選夫婿真是着實讓我頭疼,生怕她嫁去旁人家受了欺負。”

錢氏說着就止不住的嘆氣,一旁的蓮兒也适時的低垂着頭,一副柔弱可憐的模樣。

趙夫人笑容一僵,哪裏不明白這個妹妹心中的想法,無非是想把這蓮兒塞進她家來,即便心中諸多不耐。

但趙夫人也只是端着長輩的笑,打着太極,“那京都人傑地靈,哪樣家的世家子弟沒有,只怕你啊要挑花了眼。”

錢氏笑道:“你這話可是說到我心坎,京都哪樣的人沒有,偏偏她啊,一顆心都在齊光身上,小時候不還說要嫁給齊光當妻子嗎。”

這話可就是赤裸裸的挑釁到了溫俪面前。

偏偏人又是長輩,頂回去要落個不敬長輩的名聲,跟咽了只蒼蠅似的,吞不是,吐也惡心。

蓮兒飛快的看了一眼溫俪,嬌羞出聲打斷道:“娘,你說什麽呢,溫姐姐也在這呢。”

錢氏這才像是看見了溫俪一般,“哎喲,瞧我瞧我,真是老糊塗了,我也只是不忍這孩子一片癡心錯付,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孩子,最是乖順,定然不會給你添堵。”

這話,就明晃晃的想要把人塞給趙家了。

趙夫人臉色當即難看幾分,心裏頭止不住怨這個妹妹,真是不會看眼色。

她還真是看不上這個蓮兒,一副小家子氣的模樣,哪裏讓人看得上眼。

但到底是同出一胞,打斷着骨頭連着筋,倒也不好直接拒絕,一時間,趙夫人倒是有些進退兩難。

錢氏也是算定了這一點,所以才能如此有恃無恐。

氣氛冷凝之際,溫俪突然出聲道:“那不知妹妹想要個什麽名分呢?”

因着先前哭狠了,溫俪的眼眶還有些紅,鴉青長睫撲閃撲閃,杏眸紅唇,瞧着便是一副好拿捏的模樣。

錢氏和蓮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喜。

錢氏笑得溫和,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身子微微前傾朝向溫俪。

“你這孩子啊,聽我姐姐說了,最是懂事明禮,我們蓮兒乖巧,肯定不會跟外頭那些似的,自家姐妹分什麽大小呢。”

這是想效仿娥皇女英了,不肯做妾,也不好明晃晃讓溫俪下堂,只能拼個平妻,這錢氏還真是好算計,好心機。

蓮兒此刻也開口道:“溫姐姐,蓮兒定然不會讓您煩心,我只是愛慕表哥,能看着他有個念頭就好,你千萬不要生氣。”

兩個人,一唱一和,将溫俪架在了高處,好似不同意就是萬惡不赦一般。

溫俪雖然不是很明白大宅院裏頭的彎彎繞繞,但也不是蠢的。

她輕笑一聲,雖然做好了趙淮這家夥可能會納妾的可能,但被人趕鴨子上架,這她可就忍不了了。

“錢姨母這話可真是折煞小輩了,只是這事終究還是要夫君點頭,我也不敢擅專。”

到底是官眷人家,也不好說得太難聽,她幹脆一股腦把事情都推到趙淮頭上去了。

聞言,錢氏臉上笑意瞬間收斂,語氣甚至帶了幾分質問。

“瞧着這溫丫頭,是不願意啊,你過門有段日子了,這肚子還沒消息,也別怨着旁人想辦法,早晚都是會納妾,倒不如自家人,還省的你操心,姨母可都是為了你好。”

溫俪輕柔回話道:“姨母這話可是戳我心窩了,我也盼着夫君子嗣昌盛,可我雖然掌管後院的事情,也終究是要郎君點頭的。”

錢氏冷哼一聲,“也是,自古婚姻大事父母坐主,你婆母都還沒說話呢,你回個什麽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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