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相比起‘黎晚星’這個這場餐會的主人，沈宣這個‘客人’的行為，顯眼得多了。
他拿了四五個碗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了自己的桌前，一個裝菜、一個裝肉、一個盛湯、還有一個裝水果……
就見他的手速驚人，以平均每秒四五筷子的速度往這些碗裏夾着菜肴，生怕晚一秒就沒了。
那場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被餓了好幾個月了呢。
他和餓狼的唯一區別就差沒有‘眼冒綠光’了……
而相比起‘狼吞虎咽’的沈宣，黎晚星和沈明的吃相就要斯文了不少。
他們都是一次性夾好後等吃完了再夾……就是，通常等他們想夾第二次的時候就發現——他們想夾的菜幾乎都被沈明給‘光盤行動’了。
‘食不言，寝不語。’三人都不是什麽喜歡邊吃飯邊談論事情的人，所以，席間只能聽見碗筷的碰撞聲和咀嚼的聲音，格外的安靜。
在這樣的安靜中，三人的就餐也很快就到達了尾聲。
沈明率先放下了碗筷，他往後一躺，半癱似的靠在了座位的靠背上，眼睛微眯，像一只吃飽了正享受陽光的胖橘。
他半躺着了之後又揉了揉自己‘膨脹’的的肚子，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個飽嗝，“嗝——好飽啊。”
沈宣的臉上洋溢着暢快的情緒，他感慨道，“好久沒吃的這麽暢快了！”
看着沈宣從進門開始到吃完飯的一系列失禮的行為，沈明的臉上遍布了陰雲。
他沉着聲音說道，“沈宣，你今天真的是……”
沈明對于沈宣看到了美食就把禮儀都丢到九霄雲外的行為非常生氣，但是現在黎晚星在，他不好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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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沈明壓着嗓子說話，沈宣立刻就清醒了！
他像是凳子着火一樣跳似的立刻站了起來！
他直接給沈明鞠了一個一百七十度的躬，邊鞠躬還邊大聲喊着，“哥，我錯了！”
“你！”沈明更氣了。
他本來想回家再教訓沈宣的，但他如此不要臉，在客人面前來這一套，他回去後就沒有理由再說他了。
沈明咬着牙看着面前一臉誠懇的沈宣，最終咽了口氣，生氣地嘆道，“算了！”
沈明的心中充滿了對這個弟弟的嫌棄。
他深呼了一口氣，調整好表情回到了平常那副平和的狀态，而後禮貌地對黎晚星和善地笑道，“晚星，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
黎晚星看着‘活寶’似的沈宣的一系列的令人啼笑皆非的行為，沒有別的想法。
他早就知道沈宣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他可是能把‘老父親七歲還在尿床’這件事作為酒席間的談資的，現在的只能算是小事。
黎晚星十分淡定地說道，“沒事。”
黎晚星對沈明笑道，“沈宣就是這樣的人，我們是朋友，我不介意。”
還跟立正似的站在沈明身邊的沈宣聽到了黎晚星的話語，有些感動，他飽含深情地看向黎晚星，說道，“晚星——”
沈宣的話還沒說完，沈明看着沈宣那副被感動的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嫌棄地皺了皺眉，“好了沈宣。”
他嚴聲說道，“收起你那副肉麻的表情。”
沈明一說話，沈宣的表情立刻就變得嚴肅了，重新站的挺直，一動也不敢動。
沈明處理完沈宣後看向了黎晚星，友好地笑道，“晚星，還真是要多虧你心細如發，才能讓我這麽早就和沈宣相認。”
沈明微微低下頭，看着眼前杯中茶水裏漂浮的綠葉，出神地說道，“不瞞你說，我小時候被人販子拐了，被一位好心的大廚相救并收養，跟着他學了不少的本領。”
他的語氣緩慢且悠長，繼續說道，“宇宙這麽大，本來我是不準備再執着于找到家人的。但是……我的那位父親在我成年的那一天忽然告訴我——他是在帝星的中央區救下我的。”
講到這裏，沈明的表情很是複雜。
沈明臉色的神色變換不定，繼續說道，“我的那位父親，是個不孕不育的體質。”
他長嘆了一口氣，然後又說道，“他本來，是這輩子都沒有孩子的。”
“轉折在，他是位因傷被迫退役的軍人，來帝星辦理退役手續的那一天就偶然地、恰巧地看到了跟着人販子懵懵懂懂在街上游走的我。”
“他能看的出來，我不是那個人販子的孩子。而他雖然退役了，但作為軍人的那份熱情與血性一直存在……所以，他英勇的挺身而出，将人販子扭送進了警察局。”
“而我……他嘗試過幫我找到我的親生父母，但是他在警局等了整整一周一點消息都沒有。”沈宣講到此，眼神黯淡了一些。
沈明語氣晦暗不明，繼續講道，“所以，他以為是哪個狠心的人家故意抛棄了孩子、将孩子賣給了人販子，并認為我出現在他面前是天意，我就應該是他的孩子。”
沈明又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于是，他将我帶回了家，認作了自己的孩子。”
講到此，沈明忽然從腰間拿出了別着的一把畫着水墨畫的扇子将其甩開、開扇。
他用精致美麗的扇子遮住了他的臉，也遮住了他臉上莫名的神情。
沈明嗓音發緊地說道，“對于他，我的感情是很矛盾的。”
“如果不是他，我可能被人販子挖出器官或被賣掉做什麽陰暗的買賣、從此墜入地獄了。”
“但如果不是他，我就也有可能被原本的家人找到，我就不會和家人分離這麽多年。
“但是，沒有如果。”沈明的種種複雜感情，最終也只能彙做他自嘲般的苦笑一聲。
他繼續說道，“他确實将我從歹人的手中救出，也确實将我從牙牙學語養育到了能自己獨立。”
“他在我身上傾下了很多的心血。我和他，是斷不了的關系……”
沈明說完，席間的另外二人久久不語，十分安靜。
對于沈明的傷心事，發生的事情無法挽回，黎晚星和沈宣都不能表示什麽，唯一能做的，也只剩下了沉默。
後來又過了一會兒，沈明整理好了情緒，也就放下了扇子。
他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對黎晚星笑道，“咳，對不起，一不小心就說多了。”
“沒事。”黎晚星搖了搖頭，表示無妨。
黎晚星在心中暗暗地想道，“難怪沈宣在軍中很少提及他哥的事情，原來是因為這是一件傷心事，是一件錯誤。”
就在這時，在旁邊當做背景板的沈宣突然說話了，他帶着勸導意味地說道，“哥，你的廚藝這麽好，真的想成為一名醫生嗎？”
他邊說着，邊給黎晚星使眼色。
沈宣覺得，他哥這麽熱愛廚藝、做的菜又這麽好，顯然是一位食品界的大好青年，一顆食品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這麽好的一個苗子，卻不能學食品，而是學醫……這不是可惜了嗎？！
他應該繼續留在食品界發光發熱！
于是，他這次借‘感謝’之名把黎晚星拉了過來，一方面是确實嘴饞了想吃他哥做的美食，一方面是想讓黎晚星勸勸他哥。
黎晚星畢竟是他們兄弟相認的大恩人，他的面子在這裏，他哥多多少少應該是會聽的。
沈明聞言，微微低下了頭，像是在沉思。
過了一會兒，他略帶猶豫地說道，“其實，我來讀醫學，是因為我從稀薄的小時候的記憶中總能聞到濃重的中藥的味道。”
他繼續說道，“所以我猜測，我可能來自一個醫學世家，或是常需要醫藥調理的人家。”
“所以我學醫，其實是想找到我的親生父母。”講到這裏，他的語氣中充滿了堅定！
他繼續講道，“而我又從我那位父親的口中得知了他是在帝星的中央區救下我的——那麽，我的家人一定居住在帝都。”
“比起浩瀚無垠的宇宙，帝都的範圍可就小多了。我當醫生、在帝都行醫的話，早晚會找到的。”
“所以，我選擇考入帝國第一醫科大學。”
沈明的邏輯非常清晰且可行，能看出他是深思熟慮過的。
沈明說完後頓了一頓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頗有些感慨地繼續說道，“只是我沒想到，會這麽快找到，并和你相認。”
說話時，他看向沈宣的眼神充滿了身為兄長的慈愛。
他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我的計劃，其實已經達成了。”
想到此，沈明也有些燃起了對食品的興趣。
他喃喃道，“其實，我确實想去深度的學習做菜及相關的知識。”
沈宣知道到了關鍵的問題上了，他趕忙追問道，“那哥，你怎麽不去呢？”
說到此，沈明那如星辰一般明亮燦爛的眼眸黯淡了一些。
他僵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其實不光是‘想找到親生父母’這一個原因。”
“另一個原因是，我的那位父親，他也同樣希望我成為一名救死扶傷的光榮的醫生。”
沈宣困惑地看向沈明，問道，“哥，這裏面怎麽還有你那位父親的事呢？”
“你不應該自己做決定嗎？你的人生只屬于你自己！”沈宣激動時雙手一把就拍到了桌子上，聲音震耳。
嗯……能聽出沈宣現在的手一定很疼，他總是這樣沒輕沒重的。
沈明對于沈宣意氣用事的性格已經習慣了，他忽略掉沈宣被痛的扭曲的表情，繼續說道，“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了，誰對誰錯、誰是誰非再去争論也沒意思了。”
“但他畢竟養育了我，我不能對他對我的期望置之不理。”
想到了那位父親，沈明就看着遠方出了神，陷入了回憶。
他緩緩說道，“其實，他之所以希望我成為一名醫生，是不想讓我走他的老路。”
“從我小時候有記憶起，他就整天待在廚房裏、鍋爐旁。廚房裏氣溫非常高，而他還一手拿着很沉很沉的大鍋，一手拿着鍋鏟不斷的進行翻炒。”
沈明小時候每每看到他那位父親，那後背上的衣服都是被汗水浸濕了的，非常不容易。
沈明繼續說道，“他在我小時候就常常和我說，做廚師是一份非常辛苦的工作，不希望我以後像他一樣。”
“他供養我讀書，就是希望我以後能不再選擇這個行業，能輕松一些。”
雖然是養子，但是沈明父親對沈明的愛，一點都不比親生的少。
沈明講述這一切，既是告訴了沈宣和黎晚星事情的經過，同樣也是提醒了自己。
沈明眼中那好不容易燃起的對廚藝的火，滅了。
他終歸是不能任性的按自己的喜好而随意選擇的。因為他肩上背負的，不只是自己的喜好，還有父親的期望……
沈宣看着‘頹喪’下去的沈明，非常的煩惱。
他這個哥哥在別的事情看的那麽清楚，怎麽一到了自己的身上，偏偏就看不清了呢？
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嗎？
沈宣不服氣，他還是覺得哥哥就這麽放棄了自己一直喜歡的東西實在是太可惜了！
他還是想要再勸勸沈明。
沈宣将痛到紅了的雙手背到了身後，而後語氣斬釘截鐵、擲地有聲地對沈明說道，“哥，人是為自己而活的！”
而後，沈宣又柔聲勸道，“而且，那位也只是認為當醫生對你是有好處的。”
沈宣游說道，“你和他說你确實喜歡做菜，我相信他會尊重你的意見的。”
“可是……”聽到沈宣的勸導，沈明有些動搖。
一邊是自己一直以來的愛好、一邊是養父殷切的期望……他究竟，該如何抉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