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晚星，其實我……”穆淵在心中醞釀了好幾次，才終于決定說出了口。

穆淵幹淨利落地說道，“我要回去了。”穆淵說這話的時候頭側了過去看着地面，眼睛還是沒敢直視黎晚星。

聽到這話的時候，黎晚星的動作滞了一下，他整個人愣了一秒。

黎晚星沒想到穆淵要和他說的，是這件事。這十分地出乎他的意料。

黎晚星以為自己聽錯了，他面帶疑惑地看向穆淵，問道，“什麽意思？”

“什麽回去？”

穆淵醞釀已久的在嘴邊的解釋的話語一下子又咽回了肚子裏。

他忘了，他的晚星不知道他和第三兵團的關系。

穆淵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想道，“不知道也好，我只會是晚星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從哪來的，不是那麽重要。”

穆淵想起了之前他和黎晚星的切磋，更嘆了一口氣，想道，“更何況，他能一秒就扼住我的咽喉，要是知道我是‘元帥’，恐怕只會覺得我名不副實，更厭惡我吧。”

穆淵在心中計較了幾秒，然後說道，“我要回帝國中央軍校了。”

黎晚星聞言頓了一會兒，面上沒有表情，像是在思考，然後說道，“對了，你不是帝國醫科大學的，你是來治病的。”

穆淵看黎晚星神色不明，摸不清他的态度，他心中擔憂黎晚星會因為自己一個對他‘不重要’的人特意來告訴他而更加厭惡他。

但是他面上仍是平靜地點了點頭，說道，“現在我的病情好轉，我也該回到我該待的地方了。”

這話一說完，二人久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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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淵是怕多說多錯，黎晚星則是……被這一番話，在心中掀起了濤天巨浪。

黎晚星面上風雲不動，他靜靜地垂下了眼眸，在心中頗有些不可思議地緩緩地想道，“千裏迢迢地特意過來，原來就是為了和我告別。”

黎晚星心中突然從深處湧上來了一種感覺，一種、很悲傷的感覺。

黎晚星心中泛酸，喃喃道，“告別嗎？……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後很難再見了。”

黎晚星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

但是張了幾次，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

離別，是穆淵的意願，他早在穆淵拒絕他的靠近的時候就該想到這一天了。

黎晚星悄悄用餘光看向穆淵，但穆淵的臉色十分平靜。

黎晚星在心中自嘲般地笑了笑，想道，“明明是‘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的’的這麽大的一件事，但穆淵他提出的态度，就和今天要不要一起吃午飯的一樣輕松。”

黎晚星的心情幾乎沉到了底，他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幹燥到皲裂的嘴唇，想道，“他特意過來和我只說這一件事，就是為了徹底表明要和我‘劃清界限’的态度嗎？”

黎晚星覺得，現在的他就仿佛站在十字路口。

路的兩旁，一邊是像上輩子一樣的重蹈覆轍、錯過對他深情至極的穆淵，一邊是和穆淵把話說清楚、和他再續前緣。

他曾經天真的認為，自己能很輕松地走進第二條，和穆淵終成眷屬。他曾很天真的認為，自己能有和穆淵再續前緣的機會。

但是……在他一次次地努力之下，結果卻仍是照着和上輩子一樣的軌跡走。

他們……可能又要錯過了。

黎晚星甚至有些悲觀了，他有些喪地想道，“無論重來幾次，我們是不是都不會有可能？”

黎晚星的思緒好像又回到了前世，回到了前世的那個月夜。

那個穆淵痛訴自己的暗戀、悔不當初的時候……

他還記得穆淵得知他死訊後的狼狽的樣子，他還記得穆淵他流下的眼淚浸濕了他身前的土地。

他的一句句地剖明心意的話，還猶在耳畔。

黎晚星腦中回憶着那個墓前痛哭流涕、泣不成聲的穆淵，眼前看着下定決心要一別兩寬的穆淵……

黎晚星心中仿佛有滿滿一腔的話想說，但是，黎晚星猶豫了許久，這衆多未說出的話語最終還是化作了一聲長長地嘆息，和一句感慨，“阿淵啊阿淵，我們終究是情深緣請、有緣無分。”

“上輩子我死後才知道你對我情根深種，這輩子我百般主動卻沒有得到你的回複。”

黎晚星想起了穆淵近些日子和他的疏遠，又嘆了一口氣，想道，“你将我看的太重，自己看的太低。”

“我嘗試了，卻只是把你越推越遠。”

“或許，我們終歸是情深緣淺、有緣無分。”

穆淵見他的晚星在說了幾句話後遲遲沒有再說些什麽，而臉色也變得沉如水、難以捉摸。

穆淵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不知道他的晚星正在想些什麽……

是對自己這個惹人厭的家夥終于要離開的喜悅與慶幸嗎？還是對自己特意來告別的這個行為的嘲笑？抑或，晚星他其實心中也會有那麽一丁點對自己離開的不舍？

此時，黎晚星和穆淵之間仍是誰也沒有說話，氣氛，靜悄悄的。

最終，還是黎晚星先開了口。

他該難過已經難過了，該嘆息的已經嘆息了，但是他的生命中不只有愛情。他還有他的理想。這也是他棄軍從醫的原因。

對于穆淵，他的感情很複雜，但是他尊重穆淵的想法，他不會問穆淵為什麽離開。

只是心髒還是在隐隐作痛……

黎晚星覺得，他可能得花一些時間才能走出來了。

黎晚星的假面非常不錯，他看向穆淵，語氣輕快地說道，“那很好啊。”

黎晚星溫和地笑了笑，“恭喜你的病情好轉。”

黎晚星長得是真的很好看，發如烏木、膚白似雪、眉如遠黛、瞳如點漆、鼻梁高挺，他看着人的時候，就彷如是一幅絕美的藝術品。還一定是被小心地擺在展館中心位置的那種。

穆淵看着言笑晏晏的黎晚星，心中不知該是一種怎樣的情緒。

是該高興、慶幸于他的晚星的反應如他預料般的平淡，沒有意外呢。還是該難受于對于他的離去他的晚星沒有任何的傷心呢……

但是穆淵将這些情緒都壓了下去，他平淡地說道，“謝謝你，晚星。”

其實穆淵還想再進一步問黎晚星他們還是不是朋友。

但是這些話在嘴邊滾了滾，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或許，在他的晚星能将他一招制住的時候，他就再沒有資格問這個問題了吧……他配不上。

想到這裏，穆淵的手突然就不受控制的握成拳收緊了。那手背上爆出的青筋，根根清晰。

但是，拳頭的主人，在将那拳頭握了一會兒之後，最終是選擇了放下。

穆淵松開了拳，但是那手掌已經被掐破了、鮮血淋漓的。

但其實，他的心，比他的手要痛百倍、千倍。

他能說服自己的心，但騙不了自己的身體，也阻止不了自己的身體反應。

“唉——”穆淵幾乎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

他将被掐破了手默默背到了身後，想繼續将話題朝着自己計劃好的方向引。

就在穆淵還想再說些什麽來沖淡離別的淡淡憂傷的時候，黎晚星的光腦突兀地響了起來。

瞬間，二人的視線都聚集到了黎晚星手上戴着的光腦上。

黎晚星拿起光腦，發現是接到了一條信息。

是林雲發來的。

【小星，明天就是我們入學後的第一個假期了，我會去找你，然後我會帶你去一個地方。】

【地點暫時保密，但你肯定喜歡。】

黎晚星對于林雲的話有些好奇，他回複道，【好啊，我等着你。】

放下光腦，黎晚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如果不是林雲突然的短信，其中提到明天是入學後的第一個假期的話，他還以為時間至少已經過了大半年了。

但其實……他和穆淵也僅僅認識一周而已。

這樣想來，心髒好像也不是那麽疼了。

畢竟，他們目前，也只是僅僅認識一周而已。

黎晚星靜了靜，調整了一下心情。

黎晚星擡起頭，發現穆淵正在看着他。

黎晚星想道，“話已經說開了，我們現在的關系，也只可能是陌生人了。”

于是，黎晚星對穆淵禮貌地笑了笑，語氣有些疏離地說道，“我會去把行李收拾好再搬回宿舍，我會和雷老元帥說清楚的。”

“穆淵，祝你此去一帆風順。”

穆淵敏銳地察覺出黎晚星對他的稱呼變了，也就是态度轉變了。

穆淵的心已經痛到麻木了。

現在的情況，是他的晚星主動和他疏離了，他也不用再将話題引到無關緊要的事情上來沖淡離別的傷感了。

穆淵同樣也斂下了臉上多餘的表情，語氣禮貌但疏離地說道，“黎晚星，也祝你前程似錦，前路璀璨。”

之後，二人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肩并肩地走着。

路上很安靜，大抵是二人都知道，這可能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到對方了吧。

二人一路沉默無言地到了雷老元帥的房子後，各自收拾好了行李。

最後，他們擦身而過，走向了不同方向。

一個去車站，一個去學校。

因為意外而短暫相交的平行線，又回到了正常的沒有交集的狀态。

或許，這才是他們之間最正确的狀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