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暧昧(01)

暧昧(01)

遠遠看到許稚正拿着病患的病例蹙眉研究。

“許稚——”

正當裴護呼喊出許稚的名字時,許稚眼眸神色異樣,轉身望着裴護,本能的将剛才沒有戴着的口罩重新戴上。

“許稚。”

裴護氣喘籲籲沖到許稚面前,環顧四周無人在意,一把拉着許稚的胳膊就往樓梯間走:“你那位病患——”

忽然卻被人躲開。

裴護瞪大眼睛低頭望着自己手心空空如也,這才擡起頭望着平日從未忤逆過自己的許稚。

“哎,你過——”裴護擡手朝對方走近一步。

許稚默默的退後一步。

“嘶——”裴護朝對方又走了兩步。

許稚的臉藏在口罩裏面,眼睛裏沒有任何表情,擡起雙手制止裴護的靠近:“別說,我正忙着呢。”

“啊...”裴護這才發現因為兩人剛才過于親密,吸引了旁邊很多工作人員的關注,只能讪讪的一邊退後,一邊指點工作似的,身體在原地,上半身卻狠命了的朝對方的方向偏,伸長脖頸說小話似的:“你剛剛那位病患,需要做淋巴細胞亞群和...和...”

“HIV抗體檢測。”許稚面無表情點點頭,擡手将口罩扣的更嚴實了些:“我會和傳染科打招呼,使用甲強龍進行短期激素治療。”

“好。”聽到對方清楚治療方向,裴護身子恢複豎直放了半份心。不過還是有些擔心對方:“你沒有職業暴露吧?”

許稚藏在口袋的手指微微握拳,抿嘴深吸一口氣:“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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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裴護這才重新轉身準備回辦公室。

望着對方的背影,許稚下意識擡起手——

想起剛剛為病患檢查口腔時,對方咳嗽了幾聲,似乎有細微唾液進入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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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下班早,秋高氣爽,我們一起去吃蟹黃面吧。”

裴護瞥了一眼手表,晚上九點。

從下午兩點開始,到現在,許稚竟然一次都沒有給他發過微信。

不應該啊。

急診時忙的時候忙死,閑的時候一群人聚在一起産瓜的部門啊。

裴護有些破防。

“你聽說了嘛,今天骨科有病患挂鹽水着急出院打麻将,就給護士說另一只手也挂上,這樣快。護士也是沒反應過來,正給挂上了,骨科主治大夫差點被送進去。”

“還有還有,今天呼吸科病患一邊吸氧一邊抽煙,打火機打燃的瞬間我們呼吸科的護士說,看到氧氣管和氧氣瓶一起在病患臉上燒起來的時候,她覺得這輩子算是栽在這個1000人裏才能出4個的奇才身上了。”

半晌,裴護握着手機對着屋內的吊燈晃來晃去:為什麽微信不提醒已閱不回。

“還沒忙完嗎?”

裴護想了幾秒,拿起手機給急診打電話:“許稚醫生是去做手術了嗎?”

楊帆在急診室瞄了一圈,正遇到華筝揚回望過來随口問了許稚的下落,對方聳聳肩表示不清楚,只能繼續一本正經:“沒見呀,需要我去傳呼一下嗎?”

“不用不用。”

過上二十分鐘,急診辦公室再次響起。

“許醫生在嗎?”換了座機的裴護捂着嘴巴變聲道。

“沒有,你是哪個科室的?需要回電嗎?”徐燕接過電話好奇道。

又過了半個小時,裴護用微信電話給華筝揚打電話:“許醫生人呢?”

“不知道呀,”華筝揚環顧四周,自言自語道:“今天怎麽好多人找許醫生,可能會診去了吧,需要我讓他給你回電嗎?”

裴護挂斷電話,用手機輕輕敲敲桌面,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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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稚此時躲在自己曾經帶裴護來過的休息室裏,不斷的用洗面奶洗臉。

大腦一遍又一遍的過着剛剛對病患的檢查。

想要再次洗一把臉,又擔心用力過猛擦破皮更容易感染。

只能戴上口罩和橡膠手套躲在帳篷裏檢查HIV的感染路徑。

“許稚。”

裴護的聲音忽然出現在門口:“我知道你在。”

許稚坐在帳篷裏,面對着緊閉的門,沒有說話。

“許稚。”

裴護側耳聽着屋內的動靜,輕聲道:“別害怕。”

“我在。”

像是從孤獨一人的世界裏回到了現實,許稚緩緩起身,開了門,又坐回了帳篷裏。

裴護推開門,正對上帳篷裏擡眼望着自己的許稚——

宛若身受重傷獨自回到洞穴準備等待末日的眼神。

不應該是救死扶傷醫生會有的眼神。

不應該是人生才剛剛開始的年輕人的眼神。

許稚在望向裴護關愛着急的眼神瞬間,心中的委屈和恐懼破防,眼淚掉落下來。

卻在裴護奔向他的時候,轉身抱着膝蓋将自己的臉藏起來。

盡量減少兩人的接觸。

裴護在背後擁抱着他,半晌沒有說話。

“檢測做了嗎?”

“做了。但是細菌有潛伏期,最快也要到月底才能有結果。”

“你我都是醫——醫務工作者,”裴護輕聲安慰着:“都應該明白,普通的握手、擁抱、交談、共同用餐,共用浴室等日常接觸都不會感染。”

基于此種情況,出去吃飯也不合适,裴護又加了一句:“不如我在這裏給你煮一碗面,你好好睡一覺?”

“我能休假嗎?”許稚搖搖頭,半晌只問出一個最接地氣的問題。

“額這個...”裴護有些遲疑和為難:“你也知道,我們醫院嚴重缺少人手,你可以暫時不看診,但是吧...”

許稚別過臉,小聲咕哝一句:“黃世仁。”

裴護坐在許稚身邊,仰身望着面壁思過的許稚依然不開心,輕輕撞撞對方的胳膊,遞出一個小盒子:“給你的獎勵。”

“什麽啊?”許稚傷心歸傷心,眼瞅着有禮物收也毫不客氣的接過來打開,微微蹙眉:“現在倡導無紙化辦公,我有多久時間沒寫字,怎麽給我一支鋼筆?”

盒子裏放着一支萬寶龍小王子鋼筆。

明明在其他人眼裏高雅的禮物,在許稚這裏,卻是不得人心的禮物。

“你懂什麽,這是我姐之前紀念我第一次在醫院工作送我的紀念品。”裴護無奈的搖搖頭,伸手:“之前專門讓我用來簽字的,很多人搶着要我都沒給,本來準備傳家的懂嗎?不要算了。”

“要要要。”許稚沒想到這件禮物這麽有意義,将鋼筆抱在懷裏護着眼角笑出魚尾紋:“等到哪一天,咱倆互相失聯了,我的孫子到時候拿着這支筆可以參與電視臺的尋人節目。到時候我把咱倆的故事告訴他。”

“咱倆有什麽故事。”聽到許稚對未來的暢想,原本靠着對方的裴護倏爾坐直身體,低頭苦笑,卻不忘繼續安撫對方:“怎麽樣,現在開心了不?”

“那...”裴護的話将許稚拉回現實,梗直了脖頸一本正經:“一碼歸一碼,我剛剛快吓死了。”

“不怕不怕。”裴護回身重新摟着許稚的脖頸,手掌覆在對方戴着口罩的臉上,本想拽下,卻被許稚的手制止——

“心意領了,但是以防萬一的事情咱不做哈。”許稚歪着腦袋靜靜望着他,眼眸深邃,看不出獨特的感情。

裴護忽然想起醫學上有句名言:有時去治愈,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

自己此時能做的,也不過是安慰。

半晌,許稚輕輕伸出手推開裴護:“你離我遠點。”

“哎你這個小屁孩——”

裴護被推出休息室,瞪大眼睛沒想到自己送上門被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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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醫生早上好。”

次日清晨,七點剛過,裴護便拎着一袋子滾燙的舍外蟲草胡辣湯和生煎小包站在急診辦公室,當着所有人的面沖許稚揮手打招呼。

——主要是怕這個許稚心力憔悴過度,舍不得吃早餐。

許稚戴着口罩站在急診走廊裏,金黃色的晨光落在他的腦袋上,棕色瞳仁清透閃亮,宛若充滿朝氣的天使——

天使雙手插兜,歪着腦袋挑眉遲來一句:“誰呀,不認識。”

轉身就要往辦公室走。

旁邊導流站的同事們瞪大雙眼——

“他開玩笑的。”裴護在大庭廣衆之下硬是給自己砌了一個臺階,小跑着沖向對方,肩膀重重撞向對方肩膀,冷哼一聲:“看你可憐,我給你院長說過了,每個科室給你一個病例學習,今天先去呼吸科。”

“現在嗎?”

許稚愣在原地雙手覆在胸口,感覺自己簡直就是仗劍站在寶藏門口的少年,整個世界即将是自己的!

裴護內心苦哈哈:送禮送人都不如送病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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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病患女性,五十歲。在老家被診斷哮喘多年,剛開始時接受了平喘和激素治療之後有所改善。但是一段時間後,甚至是陽了之後會再次因為氣急呼吸困難住院,現在甚至無法下床走路。”

裴護和呼吸科主治大夫打完招呼之後,将病例遞給許稚:“你試試。”

許稚戴了兩層口罩,仔細觀察病患,詢問道:“哮喘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以前有沒有過敏性鼻炎呢?”

“沒有。”

“有沒有做過肺功能檢查?”許稚在病例資料上翻了一圈:“怎麽确定她就是哮喘患者呢?”

“之前病患來我們醫院的時候,剛進來的時候做了肺功能檢查,結果是阻塞性通氣功能障礙,那我們當時就認為是哮喘。”房間內的其他實習醫生解釋道。

“按照哮喘去治療的效果不好,就說明肯定不是哮喘。”許稚和裴護對視一眼自言自語,想起什麽繼續道:“胸部CT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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