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恢複(02)

恢複(02)

“那個,我忽然想起來有個病患的情況需要跟進...”急診科主任率先借故離開。

“複制黏貼。”骨科王磊抓了一把瓜子也跟着離開病房。

“同上,哈。”華筝揚順手在許稚的床頭櫃摸了一下,拿走了兩個橙子。

馮院長看看許稚,又看看一臉尴尬的神經外科主治,輕咳了一聲:“你們兩個都是咱醫院的珍貴資源,互相搏鬥的時候可別掰指頭,還指望你們以後手術呢。”

等到病房恢複了安靜,神經外科主治醫生讪讪的笑着來到許稚病床前,愣了幾秒之後,佯裝着檢查許稚的點滴速度和監控儀器數字,一會兒晃晃輸液管一會兒拍拍監視儀:“看起來挺正常的。”

“你不會是來核實我病假條的吧,啊——”許稚正在說話,忽然一臉痛苦的捂着手臂呼喊:“啊——”

“怎麽了怎麽了?”神經外科主治立馬跳起來,手腳無措想要摸摸許稚的胳膊又看看許稚的腿,但是又覺得還是以生命安全為主,直接按下急救鈴呼喚護士臺,随即放下許稚的床頭,輕聲安撫:“你也是醫生不用害怕,監控儀器沒有報警,說明氧飽血壓心率脈搏比我還健康,我已經叫護士進來,你別着急,先忍一下我現在就給骨科王磊打電話——”

正當神經病外科主治拿起手機時,許稚已經先關閉了呼叫鈴,之後拽着對方的手擡眼似笑非笑:“這不是測試過了麽,你是一個好醫生。”

“...什麽?”神經外科主治醫生沒有理解許稚要表達什麽,蹙眉望着對方一臉不解。

“襲擊我的人,不是你。”許稚重新調整好一個舒服的坐姿,靠着被子歪歪扭扭在病床上望着對方坦然道:“襲擊我的是病患,而病患是因為病情導致,也不是他的主觀襲擊。所以,我不怪你。”

在得到那句“我不怪你”的答複的時候,神經外科主治整個人像是經歷了一場洗禮,從上到下的如釋重負,像是趴在他肩頭那個內疚的怪物終于被超度的輕松。

他嘴角顫抖,眼神卻是欣喜。

半晌,他深吸一口氣:“是嚴重的硬膜外血腫,我為他做了手術,現在已經痊愈。你放心,他不會在傷害其他人了。”

許稚眉梢一挑,半晌點點頭:“那就好。”

房間又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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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是氣氛調節高手。

“你能幫我一個忙嗎?”許稚轉過臉望着對方——

神經外科主治像是等待诏書似的,緊繃的肩膀落了下來:“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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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護穿着許稚的白大褂站在急診室內,望着周圍人來人往,不由得轉了轉酸澀的脖頸。

——沒有回歸之前覺得還是有一點技癢的,但現在站在急診科的中心每一次做氣管導管的時候,也都覺得很累。

“醫生,醫生,這裏病患因為吐血被同事送來——”

聽到護士的報告,裴護和徐燕站在急救中心門口,等到120急救車輛的到來。

兩人都只穿着衛衣和外面的白大褂,呼出的氣息很快化成一團白霧,兩人一邊來回踱步保持體溫,偶爾聊幾句許稚的最新進展來緩解氣氛的尴尬。

很快,急鳴的車輛到達門口。

輪床上躺着一位看起來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穿着保安的制服蜷縮在一起,衣服上到處是斑斑血跡,意識模糊。

“他叫什麽名字?”裴護詢問一起跟來的同事。

“叫...叫杜波。”同事一邊說,一邊向後退:“其他的,我什麽也不知道啊。”

“平時有沒有什麽基礎病,正在吃什麽藥?”裴護先安排徐燕做基礎檢查:“徐燕,沒有得到有效信息的情況,先給病患做基礎檢查,準備輸血。”

等再次擡起頭,周圍早已沒有病患同事的身影。

現在病患倒成了三無人員,無人陪無人交費無人簽字。

“裴醫生,怎麽辦?”

能怎麽辦,總不能把病患丢到外面冰天雪地裏吧。

裴護只能苦笑着搖搖頭嘆息:“先走綠色通道,輸血,讓人活下來再說吧。”

很快病患醒了過來。

“杜波,你現在在醫院,你發生了什麽知道嗎?”看到病患蘇醒,裴護輕柔為對方檢查輸液的情況:“你家人電話號碼是多少,需不需要和家人聯系一下?”

“我有點想上廁所...”随着輸血的過程,杜波臉上逐漸有了血色和力氣。

裴護瞥了一眼對方的表情,杜波的臉上并沒有普通人被人送到醫院的驚訝或者第一時間要和家人溝通的情況。

看來,這不是他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那以前呢,是去其他醫院了嗎。

話雖如此,裴護卻沒有阻止對方去上廁所的權利,側身讓路。

果然,不到半個小時,徐燕看到病患還沒有回來,心下忐忑,專門安排護工去廁所找,結果廁所早已空空如也。

在醫院各處,也沒有發現哪個衛生間失去意識的病患。

想來,病患是逃單了。

“恭喜裴醫生,”華筝揚聽到裴護的遭遇,忍俊不禁:“沒有經歷過逃單的急診科醫生,不是一個完整的急診科醫生,你完整了。”

說完,伸手從上到下揮了一下,像是表演完演講似的做了一個結束動作。

裴護無奈心疼:“地主家也沒餘糧啊...”

然而不過幾個小時,杜波再次被同事送了回來。

“哎你們得負責呀,萬一他在我床上死了,我可賠不起——”

同事幾乎是将杜波丢進醫院大門似的。

救人已成超越道德超越法律的第一要素,但人總要是回歸現實的。

而現實的人是需要有kpi考核的。

裴護眼角閃着心疼的淚花,早已沒有了當時做病患關系主任似的義正言辭,此時他站在人間仰天苦笑:“也別逮着一頭羊冷慫薅啊!”

話雖如此。

再次低頭望着輪床上的病患,裴護還是在報備醫院之後,繼續安排治療——

“血怎麽又不夠了,繼續輸血。”

“裴醫生——”

正當裴護親自為杜波輸血時,剛剛一直沒有出來的血檢報告此時被徐燕拿在手裏,一臉驚恐和無奈的示意裴護觀賞:“梅毒陽性。”

“呵。”裴護冷笑一聲。

還好剛剛是自己親自操作,如果是其他同事如果不小心被感染,又是一場人生的災難。

“呵。”裴護又冷笑一聲,想要抒發內心的濁氣。

都沒錢治病,倒是有錢得這個病。

都沒錢治病,就不能給治療自己的醫護人員告知風險嗎???

傍晚查房的時候,裴護下班前經過杜波的病床,看到床頭櫃上的幾瓶飲料,不滿的提醒:“你都這樣了,怎麽能想着喝飲料呢,現在一定要注意不許喝水不許吃東西。”

“嗨醫生您這可冤枉我了。”杜波瞥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飲料瓶,露出殘缺的牙齒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都這樣了喝啥飲料啊,你不是說我大出血不能離開床位,我去不了廁所,只能這樣了。”

“那你也別用冰紅茶的瓶子啊,這裏來來往往這麽多人——”裴護無奈的搖搖頭,卻也只能想着盡快治療結束,于是安排徐燕:“我上去給許稚送晚飯,你先觀察杜波,每一個小時檢查一次意識,問他是否惡心是否難受肚子疼不疼。”

“你放心吧,我看他狀态挺好的。”徐燕點頭應允。

裴護依然不放心:“心率已經從五十升到七十多,有什麽問題盡快和我打電話,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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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裴護來了。”正抱着星巴克小綠杯咖啡狂飲的許稚聽到手機提示音。臉色一邊,立刻将床邊櫃上的M咖啡一飲而盡,随即又灌下一杯Tims,還剩下半杯因為實在喝不下,只能和其他空杯一起丢在紙袋裏遞給神經外科主治:“我的新朋友,我的咖啡使者,拜托你了!”

“岑北斯。”對方利落的将所有的紙杯丢在袋子裏,随即為許稚打開病房窗戶散散房間內的咖啡味,這才拉開病房的門準備離開,離開前算是自我介紹:“下次見我,可得叫我岑醫生。”

“好滴好滴。”許稚顧不上察覺對方眼神中的笑意,躬着身子抖被子裏殘餘的咖啡味道。

裴護拎着米飯菜剛走進電梯,便接到徐燕的電話:“裴醫生,您這邊剛走,杜波就說自己要去廁所,又走了。這次走的時候什麽都沒拿,包括床頭櫃上他的那些飲料...”

推開許稚病房的門,空氣裏明顯有了新鮮的空氣味道。

有人來過了。

一般同事才不會在意許稚房間空氣質量,除非是和自己一樣關心他的人。

“今天誰來了?”裴護将飯菜放下之後,随口查崗。

“還不就那幾個人嘛,錯過飯點的,就全找來了。”許稚擔心對方聞到自己嘴巴呼吸裏都是咖啡的味道,刻意別過身,将手藏在被窩裏宛若孕婦似的扶着自己盛滿咖啡的肚子。

“騙我。”裴護下了結論。

但還是不能餓死許稚。

裴護轉過身将飯盒放在床邊桌上:“這兩天你身體很不錯,我今天買了辣椒炒肉。”

是許稚期待了很久的麻辣。

可許稚現在連打嗝都是咖啡味道,哪裏還吃的下辣椒炒肉拌飯。

“我今天下午零食茶水喝多了,吃不下了。”許稚有些不好意思:“你放在那,晚上我看完小說,用微波爐熱了吃。”

“下午!零食!茶水!”三個關鍵詞震動裴護的大腦!

果然!下午有人來!

許稚還和對方一起分享了零食和茶水!

裴護低頭瞥了一眼垃圾箱,空空如也。

因為太過心虛以至于走的時候,連垃圾袋都帶走,窗戶打開散味道!

果然許稚還是太受歡迎了。

要不...

見慣了一整天負面情緒的裴護望着許稚睡飽十二個小時的完美帥臉:再打斷一條腿,把他圈禁起來?

許稚像是聽到了裴護的心事似的,直接坐起來找雙拐。

“你要幹什麽?”

“我去一下衛生間。”許稚下午喝了三杯半的咖啡,嘴巴受得了,膀胱想叛逃。

裴護瞳孔地震:所以現在連衛生間都不原因自己陪伴了嗎???

回來坐了不到半個小時,許稚再次起身:“我去一下衛生間。”

所以都不願意和自己再一間房子多呆嗎?

裴護心灰意冷,起身就要離開。

臨走之前,兩人習慣的吻別。

品嘗到許稚口腔裏清新口香糖的味道。

裴護的心像是被暴雨侵襲。

網上都說,成年男人沒事嚼口香糖是什麽意思。

是和別人剛剛接吻過嗎?

裴護神不守舍的站在電梯裏。

許稚還愛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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