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洛昇消失了，着急回到川無峰去調查那棵樹，塗漣跟他說那棵樹知道出逃者的名字。可能對方現在不會用真名行走江湖，但是如果知道名字，就證明它知道更多的東西。
後棂山是所有川無峰弟子不可踏足的禁地，但洛昇必須自己進去一趟，才能徹底弄清楚這次的事情。
他跟塗漣說，或許還會得到更多東西，在那之前這件事他不會告訴任何人，也就是說，目前只有他們兩個和師父塗予升知道這些事。
塗漣低垂着腦袋沒有說話，他知道洛昇話裏的意思。
他沒有原主的記憶，雖然已經去過兩次後棂山，對那裏完全不熟悉，如果是洛昇，憑借着對原主的熟悉程度，可能會發現些什麽當初原主和付菡留下的痕跡。
他跟洛昇坦白了上次進過兩次後棂山的事，沒有說是去幹嘛的，洛昇沒有責怪他。
塗漣一開始以為洛昇是理所當然地認為他進去的時候不知道那地方是禁地，所以才沒有怪他。
于是又跟他道歉，說自己知道那地方是禁地，但是因為一些不得不的原因還是去了。
洛昇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他懷疑這個小老頭是最近接收的毀滅式信息太多了，區區闖了個禁地而已，在他眼裏已經算不上什麽了。
不過也好，哪怕秋後算賬也沒關系，坦白的東西越多，塗漣心裏就越輕松。
洛昇似乎并不好奇他進後棂山幹嘛，那個“不得不”的原因是什麽。
等他走了，塗漣才後知後覺。
他不會以為他跟付菡是去故地重游的吧？
說起來，上次付菡進去，也沒有覺察出什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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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漣有點兒煩躁。
鄒琦鄒毅兄弟兩到底是不是死于付菡之手呢？如果，萬一，真的是他殺了人，會否就像原主當初想的那樣呢？
……付菡根本不在乎川無峰。但是很分裂啊，他那麽在乎原主，自己是最清楚不過了。
塗漣必須暫時清空腦子裏這些大大小小的疑問。
塗予升已經出關，他決定要去見原主的師父。
于情于理都應該去，雖然眼下的麻煩還沒解決就離開可能有些不妥，長輩也理解不會怪罪，但塗漣想現在去見他，有些事情，只有塗予升知道。
洛昇提前幫他遞了信，跟他說了準确的位置。
塗漣找來盧童和江之韌交待了幾句就打算離開。
那兩名弟子聽說他要走，都有些張皇失措，知道他馬上就要走，連忙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不會很久的，師父出關，我要去見他。”
塗漣做出長輩的姿态來，有些不适應，但演戲對他來說并不陌生。
“這次的事情一直沒有頭緒，師父見多識廣，我也想去問問他老人家有什麽高見，說不定會有幫助。”
盧童和江之韌當然不會攔着他，就算塗漣悄無聲息走了也沒辦法，眼下能對他們囑咐一些東西，證明好歹不會不回來了。但就是心慌。
塗漣在這裏這些日子，雖然事情也沒有任何進展，但他們兩個包括下面的那些弟子們都好像有了依仗一般。
沒辦法，最後也只能道一聲“前輩萬事小心”，眼睜睜看着他離開。
塗予升不在川無峰，但離川無峰也不遠。
離煙枭鎮就更近了。
幾乎沒費多少時間，塗漣就到了洛昇說的地方。
他對眼前的屋子沒有任何印象，完全陌生，他想叫聲師父，但又叫不出口。
他又不是原主，這裏面歸根究底根本不是他的師父。
“是漣兒嗎？進來吧。”
蒼老的聲音剛落在耳邊，眼前的門突然自己打開迎客。
塗漣硬着頭皮整理了一下衣服，施施然走了進去。
裏面坐着一位老人，正在飲茶。
塗漣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鼻頭就酸了，是身體的自然反應嗎？
“……師父？”
他走到桌前，立在老人面前，看着對方緩慢擡起頭來看他，眼底唇邊都帶着笑。
“真的是漣兒啊。”
老人說：“昇兒跟我說了你會來，我專門給你泡了茶，喝吧。”
塗漣掖了下眼角，似乎是身體自己想說想做的，他叫了聲師父，然後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塗予升并沒有過來扶他，塗漣能感覺到對方打量他的眼神，莫名緊張起來。
原主在遇到付菡之前，跟他最親，從塗予升留下的那些文字之中也能清楚感覺到他對那個徒弟的情誼。
自己會不會被識破呢？
這是在做什麽？
剛才大腦好像完全沒有思考一樣，是身體直接操控着他跪下的。
怎麽會這樣？這合理嗎？
“好了吧？可以喝茶了嗎？”
塗予升笑眯眯地看着他，是個快樂的小老頭。
塗漣鼻子又酸了。
他突然想到原主的師父，原主的師弟，若是普通人，都已經成了知天命的老人。
而他，依然是這樣一具年輕的軀體，被陌生的靈魂操控着。
原主的靈魂究竟在哪裏呢？
塗漣安靜地舉起眼前的杯子，抿了一口。
“好香的茶。”
“當然，這是你最喜歡的。”
塗漣眼皮跳了一下，他确實是喜歡的，看來原主跟他口味很像。
不只是名字一樣，他們喜歡吃的東西也都差不多口味。
越想越落寞，縱然喜好差不多，付菡也只喜歡他不喜歡自己。
“師父。”
塗漣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心裏突然有了一種沖動。
說實話的沖動。
“漣兒，你為什麽現在才來找我？”
塗予升像是沒察覺到他有話要講似的，自顧自開口問他。
塗漣一愣，把心裏的話壓了壓，老老實實回答：“掌門說您才出關，我……我之前回川無峰的時候，都跟我說您在閉關。”
塗予升微笑着看着他。
能看得出來，塗漣回來，他真的很高興。
又是一個那麽期盼原主回來的人，他真的好羨慕啊。
原主不僅能得到付菡完整的不求回報的愛，還有包容他的師父，崇敬他的師弟，那麽多見到他就覺得安心的後輩……
想讓他回來的人多到數不勝數。
自己又擁有什麽呢？
一大堆無用的謊言。
和三個被自己拉下水的無辜之人。
塗漣眨了眨眼，提了口氣，看着塗予升。
“我不是塗漣。”
塗予升表情沒有變化，“哦？”了一聲。
有點兒捧場，但不多。
“我是說真的，我醒過來就在這個身體裏了，我……我不是你們要找的塗漣，但是我原本也叫塗漣，我不是這裏的人，我原本是要回家的。”
他滔滔不絕說了好多，塗予升一直很安靜，目光輕輕地落在他身上，沒有移動過。
是一個合格的安靜的聆聽者。
只是似乎并沒有信。
他輕飄飄開口：“是嗎？”
“是的，我很抱歉。您是前任掌門，又知道付菡跟他的那些事，一定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吧？我應該怎麽做才能讓他回來呢？付菡真的很想他……”他頓了頓，“當然不止是他，您和掌門都希望是他回來吧？”
塗予升慈愛地看着他：“若真如你所說，你離開這個身體，能确保自己回到想去的地方嗎？”
塗漣愣住了，确實如此。
系統一直沒有出現過，如果原主成功歸位，自己會何去何從呢？真的會回家嗎？還是直接魂飛魄散了？
沒有人會在意的。
塗漣眼底微熱，他眨了眨眼試圖把那種不适感趕走。
“應該可以的，我理應早就成功離開了，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剛才說那些話的時候，提了很多次付菡的名字，他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塗漣發覺，可能是因為眼前的人是原主的師父，也可能他是前任掌門，自己在他眼前簡直是無所遁形，什麽都逃不過。
既然坦白了，他也沒什麽不能說的。雖然他其實并不想提這件事。
“是。”塗漣咬唇開口：“我很喜歡他。”
他擡起濕熱的眼眸看向眼前似乎無所不知的老人，急切地需要一個回答：“這不應該發生是嗎？”
塗予升靜默地看了他一會兒，開口：“付菡很喜歡漣兒。”
塗漣嘆氣：“這我知道。”
他笑了一下，眼淚就掉了下來：“他是個好人。”
說完，他自己都沒忍住笑了一聲：“說出來您可能不信，但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我還是喜歡上他了，他跟外界傳言的，很不一樣，是個很溫柔的人，也不像他們說的濫殺無辜無所不用其極，若是能相安無事，誰想大開殺戒呢？”
付菡當然不是雙手沒有沾染過鮮血的人，哪怕當時還沒有對他坦白，對方還沉迷于他的假身份之中。
他透露出刻意的讨好急着表忠心，想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面是真的。
付菡或許會冷漠，但絕對不是無端殘暴，他不會毫無理由就抹去別的生命，他有自己的處事原則。
塗予升喝了口茶，悠然開口。
“你現在說起他的樣子，跟許多年前說起他的時候，一模一樣。”
塗漣微怔片刻：“可我确實不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