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螞蟻們的饕餮盛宴

(6)螞蟻們的饕餮盛宴

【封閉的思緒震開裂縫,燃燒的花朵,升空,消失在空中】

“剛剛是地球人跑過去了嗎?”因為植物們的口耳相傳,現在幾乎每一塊漂浮大陸的動植物都知道了地球人的存在,但是西西裏島的植物們雖然近水樓臺,卻因為夜黑風高之故,沒有機會一睹真容。

趁着太陽出來,大家紛紛蘇醒過來沐浴第一縷陽光,沒想到才一睜開眼就看見一道影子跑了過去。

“絕對是地球人,看看那身奇怪的皮(植物們不認識衣服這玩意,以為跟樹皮是一樣的),我肯定錯不了,想當年我看着哈比的小爸爸也是穿了這麽一身古怪的皮。”巴特利亞樹年輪都比這些小輩多幾十圈,故而頗有倚老賣老的資本,不過顯然他從來沒關心過衣服是不是皮的問題。

“巴閑爺爺,地球人是什麽樣的啊?會不會很兇、很壞。”年紀較小的小九對于外來生物總是有奇怪的恐懼。

巴閑趁着晨風梳理自己已經有點稀疏的葉子,故意吊人胃口,“這個嘛……”

“說嘛說嘛。”小九催促他。

“其實是好人啦,哈比的小爸爸當年很善良的,還經常幫助我們。可比那些五大三粗,整天把我們踩來踩去的野蠻動物可愛多了。”巴閑見終于有了機會當一回八卦的先鋒,語氣裏都帶着得意。

跑了老遠,林耳才回過神來,對着陌生的草地發呆。他把自己的身體攤開呈大字躺在草地上,清晨的陽光溫和地撫摸着他的眉眼,草叢裏未蒸發的露水打濕了他的襯衣和褲子。從他的臉上,看不出悲歡,五官好像都各自松散着,凝不成一個有力的表情,如同被膠卷定格的畫面。

緊閉的雙眼,平靜的表面,覆蓋的卻是洶湧的思潮。兩個空間的記憶交錯碰撞,如同五顏六色的煙花在夜幕裏綻放又碎裂。認識過的一張張臉如同花朵升空,湮滅,紛繁複雜,辨不清真僞。

忽而他看到父母帶着他去買雪糕,母親永遠長不大的臉總是笑眯眯地;忽而又想起夏木林大冬天淩晨給他買退燒藥,照顧了他一夜早上起來自己卻發起高燒的畫面,然而另一張臉又強勢插入,妖異性感的臉,飛舞的銀蛇發絲,如同魔鬼盯着獵物,那是哈比。

不過一天一夜,他的生活跨過楚河漢界,來到這個蠻荒世界。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甚至沒有跟他同樣構造的人。昨日看到蛇男與猛虎搏鬥的場景,他已然承受不住。森森白骨告訴他,這個世界,最直接的規則就是力量。勝者為王,敗則為寇。這裏的動物強大而陌生,在力量主導下有着令人心寒的殘酷。

他不是這裏食物鏈的任何一環,他只是個感情豐富的異類。他不怕動物的血腥殘酷,不怕有朝一日可能被作為食物吃掉的危險。他怕,無情。

感情這東西,當你還擁有的時候你是不會感覺到它有多珍貴。當你有一天站在陌生的大陸上,環顧是以生存為主要任務的奇怪生物,他們不懂你的哭,你的笑,你的任何一種情緒。也許他們會對你微笑,對你禮貌,但是他們永遠也了解不了你。簡單來說,在這個世界太寂寞了。

林耳的嘴角終于動了動,自嘲起來。明明是你太看重人類的七情六欲,反倒怪人家動物思維太單一,果然人最容易庸人自擾。反正已經來到這裏又走不掉,也只好随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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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自己跑出來對蛇男發的那一通脾氣,林耳失笑,将恐懼和失望發洩在別人身上,他還是第一次做,不過感覺倒是輕松多了。哈比沒把他當場抓住吃了,可見哈比對他應該極為縱容。雖然看到哈比搏鬥與進食的兇殘場面,但是哈比對他,除了惡作劇和說狠話,好像也沒有多餘的動作,自己把他當場洪水猛獸,是不是太過分了?

但是哈比虎視眈眈的眼神,又讓林耳提高了警惕,在這裏,他不敢掉以輕心。

等到林耳睜開眼,吓了一大跳。就在他發呆,曬着太陽的時候,他沒聽到附近窸窸窣窣的動靜,一群紅螞蟻悄悄出現在他的四方,将他團團圍住了。他從來沒見過到自己小腿那麽高的螞蟻。彎彎的觸角,尖尖的頭顱,靈活的複眼,它們昂首挺胸,兩只前足有力地揮舞着,圓潤的腹部下四只腳快速地移動,如同訓練有素的軍隊。

螞蟻們還在竊竊私語,不過眼睛始終沒有脫離對他的監控。個頭最大的那只似乎是首領,由他先開始:

誰發現了獵物?

是我,我發現了獵物,用我的觸角和前足。螞蟻滴叮說。

誰把他殺死?

我,我們幾個進攻,用我們的利齒和利足戰鬥。一群螞蟻呼應。

忽然有螞蟻提出異議,這是地球人,快抓回去獻給娘娘。首領點頭,娘娘生辰确實需要賀禮,于是他擡起一只前足,命令手下的兵蟻:拿下地球人。

林耳不是不想走,但是陽光下螞蟻的前足如同鋒利的小刀,它們的眼神就像沙場上的士兵,帶着嗜血的光芒,林耳并不知道貿然行動是什麽後果,他記得有些螞蟻身上有麻痹人的毒液。因而雙方對峙,他不敢輕舉妄動,螞蟻們的對方讓他好笑又擔心,他身無寸鐵,面對幾百只紅色大螞蟻的圍困,能沖的出去嗎?

螞蟻們動了。林耳也動了。他踢開前面的幾只螞蟻,沖了出去。但是他倒黴,顧得了前面顧不得後面,幾只螞蟻的下颚不客氣地貼上他的小腿,狠狠咬了下去。感覺幾股電流順着神經往上爬,一點點,麻痹了大腿,腰部,手腕。林耳悲哀地發現,自己28年的大好時光就要葬送在一群螞蟻手裏了。

真是個令人蛋疼的世界,誰看過地球上有這麽大的螞蟻,在地球螞蟻都是要趴在地上找的微小存在好嗎。

踉踉跄跄地跑了不到幾步,林耳不負蟻望砰然倒塌,一只來不及閃避的紅螞蟻直接被他壓得支離破碎。然而其它螞蟻對同伴不管不顧,只是各自找好位置把昏迷的林耳擡到背上,吭哧吭哧地背走了。

這蟻窩算起來離林耳呆的地方不遠,但是紅螞蟻回家的路從來都是沿着他們來時的路,不長的路程竟然繞了大半森林。待到進洞口時,林耳就恢複了點意識,他感覺自己的眼皮多了一點力氣,就失去了陽光的線索,映入眼簾一片黑暗。左拐,右拐,直走,轉彎,剛開始林耳還是有耐心地數着拐彎的次數,後來他完全分不清楚這個地下城堡究竟什麽構造。

反抗畢竟是無用的……除非他能确保自己是麻醉無效體質,可能嗎?林耳乖乖閉着眼睛假寐,他很快就把自己想象成古代的帝王,不用自己走路,去哪都是轎夫擡着,而且這些轎夫技術不錯,即不搖晃也不颠簸,只是輕微的振動。沒想到這眼皮一合,他還真的睡過去了。

五體投地的時候,林耳從吃燒鴨的美夢中醒過來。他一擡頭,就看到一只肥肥胖胖的螞蟻無比舒适地趴在地面凸起的平臺上,側着頭,眼神冷冷的,對他的到來好像無動于衷。然而林耳很快就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肥螞蟻艱難地爬起來,搖搖晃晃地朝他走近,從它開阖的嘴巴裏,發出了猶如幼齡女童的聲音:“好俊俏的地球人,咯咯。很久沒看到你們送上來這麽襯我心意的禮物了。這長相,”它前足拍着林耳的臉頰,“真是誘人的想一口吞下去呀。”

林耳卻無能為力。因為螞蟻衛兵們死死地卡着他的身體和頭顱,讓他只能眼睜睜看着一只螞蟻調戲自己。林耳聽到了自己心髒碎裂成無數瓣的脆響,還有一個聲音無情地在腦海裏循環:這只是開始,這只是開始……

所以這只肥蟻其實是面癱吧,所以老祖宗教育的不要以貌取人果然是真理。誰能在這肥臀之下淡定地微笑,那麽他早已立地成佛。

林耳絕望地轉移視線,環顧着巨大的洞穴,發現竟然有光透進來,洞壁上開了大大小小的孔,螞蟻們進進出出忙個不停,卻秩序井然,穿梭在洞穴裏如同歡快的游魚。

蟻後的腦袋興奮地湊近他的鼻子,好像在享受一份頂級美食,它兩足捧着林耳的臉頰,腦袋一動不動,良久,它面無表情的臉忽然崩裂,扭曲起來,林耳只聽到它的驚呼,女童般的嗓音令林耳毛骨悚然:“好香的地球人。”

感覺自己的力氣恢複了許多,林耳攢齊一股力使勁把壓着自己的螞蟻甩開,猛地站起來。肥胖的蟻後還在地上嗷嗷叫喚,伺候蟻後的工蟻們迅速圍上來把它擡到平臺上休息。兵蟻們惱羞成怒,蜂擁圍上來。

林耳知道,自己鬥不過他們,紅螞蟻兇勇善戰出了名的,更遑論基因突變般放大了幾千倍的紅螞蟻。只是,作為一個男人,一個有骨氣的大男人,他受夠了。他就是寧死,也不想被再被那肥螞蟻壓胸口了。

“把他拿下,今晚開吃。不能放過傷害蟻後的壞蛋。”首領喝令。林耳也不甘示弱,與他們搏鬥了一陣,以胳膊大腿上快成布條的血淋淋衣服為代價,弄死了一地螞蟻,最終因為麻醉劑的作用,再次昏迷。合上眼睛那一刻,他覺得死亡是一種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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