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迪安的視角

迪安的視角

第四十七章

卧室的門緊閉着。

賽斯的手幾次想擡起敲門,又在滞空後落下。

“迪安,伊登少爺回來了?”諾米克的紅色腦袋從拐角處探出。

賽斯沒有回應,于是這只雌蟲狐疑地又看了他幾眼,撇了撇嘴走開了。

拳頭垂在身側,關節咯吱作響。賽斯咬着嘴裏的腮肉,反複深呼吸,試圖平複着自己亂成一團的壓制場。

作為一只影,過去這半個月,他已經很古怪了。他不能繼續如此可疑地守在雄蟲的門外,像只被惹火的瘋狗,誰過來都将挑釁地撲上去撕咬。

賽斯努力挪動沉重的腳步,下了二樓,回到其他幾只影所在的、也是他應該在的主控室。

這裏四面牆都是大大小小的屏幕,實時顯示着這棟別墅周邊的情況。燈光從天花板射下,是工作場合常用的那種慘白。窗戶被百葉窗簾遮得嚴嚴實實,只有一小點自然光從縫隙中擠出。

中間大桌上,幾份向外冒着熱氣的湯和菜品格外的引蟲矚目。尼奧和艾勒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前者端着咖啡咕咚咕咚的灌着。後者無視更遠處的餐叉,大手攥着一張卷餅,一臉滿足地大快朵頤。

“嘿,迪安。柯特剛送來的晚餐。這個卷餅太絕了,你一定得嘗嘗。”

尼奧朝賽斯招了招手。他是個沒心眼的直腸子樂天派,是六只影裏資歷最老的,自然而然就一副老大哥的做派。

“我要休息,就不吃了。”

賽斯簡短地說。他徑直向前走,經過那張大桌子時頭也沒擡。

在監控室的最裏面,用格擋格出了一間小小的休息室。這裏有一張窄窄的小床、方幾、一把椅子,還有一個臨時安裝的馬桶,從家具數量和環境布置來說,和監獄幾乎毫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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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斯心煩意亂地将自己摔進那張硬板床。

‘我什麽時候允許你叫我名字了?’

金發少年薄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線。綠色雙瞳彌漫着風雪。守護場如刀似劍,朝他亮出寒光閃閃的刃部和尖端,無聲地拒絕着他的靠近。

過去的二十年裏,賽斯甚少見到伊登的這一面。

他漂亮的臉蛋像冰雪雕刻的模型,冰冷尖銳眼底是高高在上的倨傲。瘦削的身體蘊含着危險的力量,用每一個微小的細節,向外散發出生人勿進的威懾。

他逾矩的行為激怒了對方。于是連那最後一絲僞裝,伊登也一把撕下。

作為迪安的這段日子,以一個全新的位置去觀察伊登後,賽斯才發現以前視野的盲區。

他明白為什麽有些蟲不喜歡伊登——大部分時間,伊登都表現的非常和善。他帶着微笑,接蟲待物都很溫和。

但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他雖然在笑,可你就是知道,其實他毫不在意。

他恪守着一條清晰分明的界限。一旦有蟲試圖跨越,所有的善意便會收回,那雙眼睛裏只留下洞徹犀利的冰冷審視,質疑着目光所及的一切。

第一次被那道視線盯視時,賽斯感覺被他看透了。他甚至以為伊登猜到了他的身份。

賽斯說服自己那是錯覺。他帶了最先進的容貌修改器和微型變聲器,更改了遣詞造句的方式。

鞋子都是特制的,內裏有巧妙的小裝置,可以讓他身高比實際再高幾厘米。他調整走路發力的方式、使用了一套全新的肢體語言習慣。

還有信息素注射劑。

伊登不可能認出他。

好吧。在今晚之後他不确定了。他失去了理智,被怒火和恐懼淹沒,用迪安的身份,說出了一堆不該他說的話。

伊登最後差不多是摔門進了房間。

懊悔在腸胃裏蠕動着。賽斯緊緊閉上雙眼。

作為迪安,他能看到、卻不能去碰觸伊登。這是一種活生生的折磨。但是他不曾後悔過這個看來有些魯莽的決定。

卸下皇子身份、遮蔽真實的面孔、藏在暗處,以迪安的身份存在,十分古怪,但切切實實給了賽斯一種力量和掌控感。

此前數十年,迪安只是他腦袋裏的一個虛拟蟲。

他強悍無畏、堅韌不拔。他寡言少語,有鮮明的是非觀,也許有點孤僻,但他的價值會被隊友認可。他不接受妥協和退讓。遇到困境,哪怕流血到底,也決不放棄。

好幾年前,伊登說過他喜歡的雌蟲品質。而他每說一條,賽斯就默默地往迪安的“蟲設”裏再加一條。

伊登會喜歡迪安。他知道。伊登也确實喜歡迪安。

每次只有他們兩蟲在時,他們目光相交。他能聽到伊登身體裏奔流的血液。它們點燃了火苗,将房間的空氣烘烤的悶熱。讓他饑渴難耐。

身體不自覺地開始扭動。床板在身下吱吱作響。賽斯的手下移。

他長長地吸了口氣。開始想象十幾分鐘前伊登染着薄怒的臉。他光滑白皙的臉透着紅,下巴微擡,顯然在克制情緒,他的身體微顫,怒意讓他綠眸格外的鮮亮。

一股暖意悄悄地爬了上來。幾張真實發生過的圖片跳了出來。伊登仰着脖頸,眼神迷離,向上挺起的胸膛覆着閃閃發光的薄汗。

暖意越來越燙。腦中的畫面定格在那張他熟悉的薄唇上。他的脈搏加快了。

賽斯想象着不再溫柔的伊登。他不需要雄蟲小心翼翼的碰觸和時刻關注感受的體貼。他只想感受刺激和痛苦。

也許下一次他可以試着提出。他可以告訴伊登,他不需要他的忍耐。

他只想讓他盡情。他不會輕易被弄壞。

賽斯蹙起眉頭。在這個滿是汗水、鮮血和粗暴懲罰的幻想中不斷下沉。

牆角的夜燈發出柔和的橙光。洗完澡的賽斯用毛巾擦着頭發回到休息室。

他只在腰上圍着白色毛巾布。水滴滴答答落下,将地板弄得一片狼藉。

五月中旬瑞德哈特已經很熱了。賽斯打開通風系統,坐到椅子上,點開自己的終端。

幾個小屏幕跳了出來。是他親手安在二樓卧室和走廊的監控。金發少年的側影出現在其中一個。

伊登專注地坐在書桌前,拿着電子筆實不實地在平板上做着标記。他在浏覽着什麽,很大可能是聯考的相關資料。

在賽斯記憶裏,比起伊登的聰明頭腦,他對對方的自律更加欽佩。

雄蟲很少沉溺于一些單純的消遣或娛樂。在他那些可自由支配的時間裏,填滿着一項又一項乏味無聊的“任務”。

兩年前的這個時候,他自己在幹什麽?

賽斯想起那一個個悶熱潮濕的午後。他躲在寝宮那間地下密室裏,蜷起身子面紅耳赤地看着一部又一部的影片。

潛伏在那具身體上的欲|望一旦蘇醒,便化作毒液,侵入他的靜脈,占據了他的日日夜夜。他在腦海中幻想着各種不堪入目的畫面,裏面的主角都是他最好的朋友。

時隔兩年。他依然在做同樣的事。只是比之前更無恥。

賽斯苦笑起來。欲|望的迷霧讓他渾身冒火。就算他剛剛沖了個冷水澡,也沒有多少緩解。

他恨不得立刻扔掉着該死的容貌修改器,直接沖上二樓那間卧室,用這雙手臂摟抱真實存在的雄蟲。

他想用嘴唇奪走伊登的呼吸。

他思念少年因欲望變得喑啞的嗓音。

他想将花香與果味交織的氣味填滿他肺部的每一個孔隙。

他想感受那甜美又痛苦的痙攣,如一波一波的熱浪沖過全身。

但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然而這些對伊登來說,已經太過了。雖然每次他都選擇信任賽斯,任混亂的情緒将他席卷。但在那些短暫的滿足後,他眼底的疑惑越來越多。

如果他提出更進一步,那麽哪怕遲鈍如伊登,也會窺破他的貪婪和醜惡。

就算他死咬着朋友關系不松口,伊登也不會再任他擺布。

賽斯疲憊地捂住臉。

他每天都在計算他還有多少時間。恐懼吞噬了他。

只有當他觸摸到伊登溫熱的皮膚時,這種焦慮才會緩解。

他用欲望捕獲了伊登。他放縱了自己。卻在傷害伊登。

周三下午,結束了模拟考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地散落在教室和走廊裏。

喬普林倚在橫出的窗臺上。他屈起膝蓋,另一條腿踩着窗棂,身子慵懶地朝後靠去。

他微微晃着腳,細長的手指撚弄着一只煙。煙頭冒出火星。他吸了一口,從薄唇裏緩緩呼出甜膩的濃煙。

賽斯輕咳了幾聲。

“噢,嗆到你了嗎?”喬普林似乎才注意到旁邊的雌蟲。

“抱歉抱歉。殿下您心胸寬廣,一定不會介意的是不是?”

他用手拍了拍賽斯的後頸,嘴角勾起一抹璀璨的笑容,繼續又吸了一口。

“……”賽斯往旁邊稍微挪了挪,很聰明地沒有吭聲。

因為不管他說什麽,喬普林都會聰敏靈活地将話頭又塞給他,卻絕不會撚滅那根該死的煙。

這是賽斯認識喬普林兩年多後的清晰認知。

“對了,這次模拟考那幾門您有多少把握能拿到B?”喬普林唇邊咧出一個似有若無的笑。

“沒多少把握。”賽斯将視線投到窗外林木間綻開的花朵間。

“聽着很喪氣。”喬普林啧啧道。

“其實我本來想提議給您考前輔導的。但我聽說您已經有讀書會了。現在看來……”

雄蟲歪了歪腦袋,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賽斯,嘴角的笑容漫不經心。

“您只顧着和我們洛奧斯特閣下各種花式滾床單了?”

賽斯眼下的神經跳了一下,臉皮有點發燙。

他和伊登最近是有點縱欲。

讀書會……伊登教的其實很用心。但他自己心思完全不在上面。模拟考,他完全不抱期望。

他竭力讓自己鎮定,不能在喬普林面前表現的很窘迫。如果被這只雄蟲發現他很窘迫。往後一陣子他就別想消停了。

“有‘草莓’。”

喬普林用手扣住他的肩膀,手指探入他的襯衫領,按住了他鎖骨下方的一個地方。

血液上湧。賽斯猛地向側避開,擡眼怒視對方。

喬普林無辜地擺了擺手,并不打算解釋。

“殿下,您的主人在看你。”雄蟲笑了笑,從窗臺上跳下。

他修長的身體湊近賽斯,不規矩地手攀爬上雌蟲的脊背,沿着那裏滑下:“我先走了。回頭見哦。”

賽斯還沒回過神時,喬普林已經不見了。他僵硬地轉動脖子,又期待又害怕地朝一個方向望去。

伊登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直直望過來。他咬着下唇,臉上全是惱火和憤恨,顯然将剛才喬普林的所作所為全看了個清楚。

心跳開始加速,在耳朵裏打鼓。

賽斯肢體僵硬地走向伊登,同時在心底暗罵喬普林。

雖然他提過讓對方幫忙的要求——公衆場合的更多相處,但那些肢體接觸完全是對方擅自作為。

給賽斯找麻煩似乎是他的新樂趣。

‘這個忙我可以幫,但不是無薪的哦。’他眨了眨眼,‘在我需要的時候陪陪我,然後什麽都不要問,’

為什麽?

‘因為你和我喜歡的蟲都是黑發。’喬普林很坦率,‘身高和他幾年前也差不多,背影也很像。’

‘有時會有種錯覺,好像他還在我身邊。’

這種陪伴至今只有兩三次。全都無一例外是陪對方在天臺抽煙。

那個時候,平日裏萬衆矚目的雄蟲會顯得格外落寞。他站在風裏,長發飄散,煙霧騰起,眉宇間都是疲憊和脆弱。

這份信任賽斯很珍惜。

當然,如果對方不要那麽會壞心眼,他的珍惜心情會更持久一點。

“伊登,你也結束——”

賽斯的詢問聲還沒完全發出,就被拽住了手腕。

伊登沉着臉,一言不發地将他拖過蟲群,帶進了某間清理室。

隔間的門砰的重重關上。賽斯的脊背狠狠撞到瓷磚。

“伊登,不是——”

他擡頭,眼前是伊登咬牙切齒的樣子。他試圖解釋,可少年完全不給他這個機會。

“賽斯,閉嘴。”雄蟲的聲音不容拒絕。

伊登擡手。扣子噼噼啪啪的崩落在地。

他的手肘壓在賽斯胯側,嘴唇急切地俯過來,壓進他的胸膛。

十年後

賽斯:……我當時以為你是純潔的小白兔。

伊登:那會确實是。

賽斯:現在……

伊登:我一向是個好學生,不是嗎?(笑)

精力旺盛的高中生,你們懂……

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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