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17.
再次出現在護衛隊和追殺小隊火并的現場時,甄別将父母交托給陸修遠之後,沒有立刻遁入小巷,她選擇打敗一名追殺小隊的成員之後,搶走了他腰間的火焰噴射槍,對準了金發男就是一對猛噴。
金發男發出痛叫,那種痛苦就像從靈魂深處發出來的一樣,他燒焦後的衣服散落,露出透明的軀體,這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只巨大肥碩的軟體動物。
他的軀體還沒有被砍碎,這樣的火焰只能夠燒焦他的表面,而他的表面又很快會複原過來,于是他在迅速碳化的同時也在迅速的長出新肉,這樣的變化讓他看起來更加恐怖了。
連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的護衛隊成員看到後,也忍不住退後退一步,他周圍形成了一片真空。
甄別這樣的行為,顯然激怒了金發男,金發男沖了上來,他的肥臃的身軀裏噴射出了幾條柱狀的透明觸手。他本來是沒有觸手的,這些觸手,只不過是他的分x身。
他試圖觸手将甄別鎖住,但是甄別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嘗試了好幾次都落了空,被他觸碰到的東西都呈現了不同程度的腐朽,被他的觸手鎖住的消防栓轉眼間就化為了金屬液。
甄別環顧一周,發現一些普通玩家已經失去還手之力了,面對周圍的護衛大喊:\"集中火力啊,沒看到這邊有一大條蛞蝓嗎?\"
部分護衛隊成員集中火力掃射金發男,金發男肥碩的蛞蝓身軀差點被打成了篩子,以至于節節退敗。
為了救自己的隊友,領頭羊沖到金發男身邊,摘下了漆黑的面罩,露出了下面圓形的口器,口腔內有無數排環狀利齒——他看起來貌似也是某一種蟲類生物改造而來的。
他張大嘴巴沖甄別咆哮的聲音,尖銳至極,令所有聽到的人都感到頭痛欲裂,短時間內失去作戰能力,甄別也是如此,而且因為距離近,連內髒都因此受損了,不由得吐了一口鮮血。
甄別兩眼發黑,卻沒有再逃避,她主動向領頭羊靠近。
領頭羊執劍再一次刺穿甄別的身體,甄別并不但不閃躲,反而湊了上去,以至于領頭羊的長劍直接貫穿他後背幾十厘米,她借此機會将槍口強行塞入了領頭羊的口器中,下一秒槍聲響起,子彈貫穿了領頭羊的顱腔。
這之後領頭羊發出了一聲哀鳴,像是對自己的哀悼,這之後他就沒聲了。
金發男發出痛呼,\"木村!\"
甄別顯然殺紅了眼,哪怕身上有個血洞,汩汩地不斷流着血,她依舊冷着臉朝金發男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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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發青男意識到自己或許高看自己了,于是他開始想要強制下線,但是從選擇下線到真正下線之間存在時間差——游戲世界的兩分鐘,現實世界的兩秒。
這兩分鐘之內,他的靈魂還會在這個世界逗留,如果他被甄別殺死,那麽他将沒有機會再出現在現實。
這也是為什麽會有玩家被NPC殺死,因為玩家們都大多自視其高,并不覺得自己會死在區區下級世界裏。
這導致玩家們在和NPC的戰鬥中往往不會選擇強制下線,就算選擇了也時常來不及。
甄別拿了領頭羊手中的日本刀,她不怎麽習慣于用刀,幸好日本刀的刀型向來很好,是那種任何人都可以輕易上手的。她用這把刀将領頭羊的同伴,金發男大卸八塊,最後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不死蟲的肉塊不斷的發出不屈的尖叫聲,明明是肉塊卻仿佛有自我意識般各自震顫着,直到它們全部化為灰燼。
其他人見勢不妙想要拔腿就跑,但護衛隊又怎麽會放過他們?最後,除了一些早早就選擇強制下線的之外,其他追殺小隊的玩家都被幹掉了。
長街之上再度恢複了平靜,夕陽像是在上面鋪了一層金紅色的毯,甄別來到了199的身旁,撫摸着他被火焰燒得扭曲的金屬足,說:\"我一定會把你修好的。\"
為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甄別也派出了殺手,針對的是發布了追殺令的蘇長盛。
雖然資方是游戲系統本身,但是甄別還是覺得蘇長盛是個比較重要的人,或者說,官方并不能決定游戲世界的存亡——如果系統可以直接殺死甄別,或者讓游戲重啓,就不會做出資助追殺這種事情了。
這之後陷入曠日持久的大逃殺中的人變成了蘇長盛。
元老會已然成立,甄別能使用的人遠比玩家們想象的要多,除了路修遠,其他元老會成員也或多或少擁有自己的勢力,其中謝遠山在肅清玩家之後,也整頓出了自由盟中可以使用的人手。
在一場爆炸式突襲過後,蘇長盛終于受不了了,還是通過自己的門路聯系上了甄別。
電子信號接通之後,蘇長盛剛想要破口大罵,結果隐形眼鏡款顯示屏裏呈現的的出白衣黑發的乖純少女,少女正撸着一只白貓,不知道是機械還是活物,她的動作溫柔,眼神似水,竟是一絲殺氣也無。
如果不是之前已經見過甄別,蘇長盛都要以為連錯人了。
“傑瑞,去玩吧。”少女放走貓,看向屏幕,而後堅定地道:“蘇長盛,你是贏不了的。”
蘇長盛冷笑,“區區npc,憑什麽大言不慚?!”
甄別笑了,拿過附近高腳坐上的香槟,輕啜一口,入口清甜,“因為我是bug啊,你們是殺不死我的——試過很多次了,不是麽?”
蘇長盛知道,甄別其實已經死過很多次了,在自己無法記住的時間線裏。
他咬牙,“bug是可以被清除的。”
“蘇長盛,我不是你們的敵人。”甄別篤定地道,“比起我,以及這個世界的其他npc,你們應該更憎恨那個将你們送入這場‘游戲’的存在吧。”
蘇長盛沉默了,他溫潤的眉宇被籠罩在頂燈造成的陰影之中,“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麽意義,不管你是npc也好是bug也罷,你不過是一段代碼。”
“你們怎麽稱呼那個存在?”
“……”蘇長盛雖然受不了對方霸道地執掌話題,但還是忍不住回道,“我們稱之為‘主神’。”
“你們既然不能抵抗主神,那麽是否意味着你們對于主神而言,也跟代碼差不多呢?”甄別頓了頓,嗓音裏藏着一絲為不可見的笑意,“或者,更形象地形容——蝼蟻?”
如果對于主神而言,甄別這些人就如同代碼一般,那麽蘇長盛他們就跟蝼蟻一樣,同樣被主神玩弄于股掌之間,就沒有必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蘇長盛聽出對方聲音裏的嘲笑之意,頓時惱羞成怒,“你別得意!下級世界永遠是下級世界,你們只會比我們更低級,不然為什麽是你們的世界被入侵?”
被害者原罪論,賽博版。
蘇長盛是聰明人,并不是沒有想過這個所謂的“游戲世界”其實是個真實的世界,但是他從來不會将這個想法刻入腦海,也不會這麽跟其他玩家說,因為他清楚這種輕蔑感是己方生存下來的心理基石——只有将這些有血有肉的生命當做數據,才有可能毫無感情地殺死一波又一波。
真相有時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活下去。
更重要的是,蘇長盛真的覺得這個世界是更低級的,不然被吞噬的被降下“第四天災”的應該是他們的世界。
這是未可知的主宰發起的,一個世界針對另一個世界的狩獵,弱者的世界就應該被蠶食,誰也沒有資格叫苦和質疑主宰。
‘這段可笑的代碼……竟然想要去對付創造自己的程序員。’蘇長盛在心底嘲諷,面容卻因為痛苦而變得扭曲。這個平素情緒不外露的男人,有一瞬間,真的快要嚎啕大哭出來了。
這個游戲是懸在兩個世界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蘇長盛世界的人也永遠活在對于死亡的恐懼之中,雖然他們可以提前下線,但是有點甄別不知道,如果積分清零的人,是會真的死亡的。這個游戲不允許躺平,就像是原始叢林裏,沒有一只野獸能安然度過一生,除非用利爪撕開所有敵人的咽喉。
蘇長盛眼底流露出的是驚人的痛苦。
這種痛苦甚至讓甄別心底一驚。
甄別死了很多次,但是她依舊勇敢,可以繼續面對下一次死亡,但是蘇長盛的眼睛讓人覺得他已經不想活了,卻又不想死,只能在生與死、黑與白的世界裏掙紮下去。
那是……絕望的色彩。
是啊,那是主神,是主宰,是至高無上的存在,用古老文明的說法就是——“那就是神。”
神要一個文明死亡,文明就該死亡,要文明之間厮殺,文明與文明就只能毫無理由地厮殺。
虛假的天真之色從她深墨的瞳仁中褪去,變得冰冷凄迷,“我知道可能沒有辦法反抗成功,可是不試試怎麽知道呢?如果就這麽放棄的話,才是真正的絕境。”
語畢,她與他之間的信號中斷了。
蘇長盛以為是甄別主動切斷的信號,他頹廢地坐在牆角,凝視着虛空,眼睛早已被淚水模糊,“你知道什麽……你知道什麽……你知道看着周圍人一個接着一個死去的痛苦嗎?你知道什麽……”
他一遍遍地重複着,詢問着虛空。
如果甄別能聽到的話,應該回回一句:我知道啊。
然而甄別已經不能回答他的問題了,因為在他們談話終端的瞬間,一名柳如是型號的男性花魁刺客從天而降,幹脆利落地割斷了她的喉嚨。
為了叫她這個bug沒有辦法繼續複生,刺客用了一個爆率很低的游戲道具“金絲籠”,這個道具就是用來捉bug的,也叫“捉蟲器”,不管多麽強大的bug都會被其困住,陷入長夢。
這之後,時間正常流轉。
游戲世界沒有再次被迫重啓。
甄別的屍體就躺在金絲籠底部,宛若被折去翅膀的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