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買糕

買糕

第四章：

小護士見步夢影一副懵懵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不了解陳缺。為了不讓小迷妹去撞南牆，于是熱情地走過去跟她講：“陳院長這個人吧，跟他做朋友、做同事，肯定是很不錯的。但要是跟他談戀愛，那就太慘了。因為他每天都給自己安排特別多的工作，像個永動機一樣，一直忙，是咱醫院出了名的工作狂。哪有時間陪女朋友。”

步夢影心裏忽然燃起一丢丢希望——既然陳缺那麽忙，應該就沒有時間來刁難報複她吧。

小護士見步夢影表情不對，怎麽還有點高興呀，怕她誤會了。于是又說：“他工作忙不代表沒人追。畢竟長得這麽帥，而且年紀輕輕就開了一家私立醫院當了院長，簡直是帥氣多金，符合大多數女生夢中情人的形象。但是他戀商低，基本上都被他直接拒絕了。就連他爸介紹的相親對象也是一個沒成。所以啊，千萬別撞他這堵南牆，到時候頭破血流受傷的可是自己。”

步夢影忽然覺得好笑，陳缺竟然這麽拉胯。還以為那天和他一起來的女人是他女朋友呢。

小護士有些迷惑了，怎麽步夢影的反應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呀。

忽然步夢影問：“你剛剛說，和陳院長做朋友、做同事很不錯？”

“是呀，特別大方。給我們發的工資特別高，而且一般不辭人，除非犯了非常嚴重的錯誤。逢年過節除了發獎金外，還送禮物。”小護士說起來就笑得美滋滋的。

步夢影緩緩點頭，心情低落了下去，聲音輕輕的，問：“那他對讨厭的人怎麽樣呀？”

“什麽？”小護士懵圈，不知道她怎麽會問這種問題，想了想後說：“應該……應該就是産生距離吧。”

步夢影也沒有指望能從她這裏得到答案。勉強笑了笑，她知道小護士誤會了，她并不是追求陳缺的小迷妹。說了句讓小護士放心的話：“我并不喜歡陳院長，今天來只是有事找他。”

小護士一拍腦門：“哦哦哦，這樣呀，是我多嘴了。那你繼續等吧，我去忙工作了。”

說着轉身就走。恰好此時辦公室的門推開了。小護士說了句“陳院長下午好”後就匆匆離開。

辦公室裏就只有他們兩人，氣氛忽然降至冰點。步夢影覺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強大的壓迫感讓她無所适從。捏了捏拳頭站起身，不敢直視陳缺。

她不知道陳缺有沒有聽見他們剛才最後的對話。應該沒有吧。

陳缺走到辦公椅前坐下，雙手抱臂，目光落在步夢影身上，等着她先說。

步夢影垂着眼眸，看着地面，說：“陳、陳院長，我沒有找到你的手表。這三百多萬，我會分期付款賠你的，給我點時間。”

安靜的辦公室發出一聲嗤笑。

陳缺：“步家大小姐曾經豪擲三千萬，只為買一枚胸針。怎麽如今三百萬的手表都要分期付款了。”

這句話燒得步夢影臉上火辣辣的，從臉上紅到了脖子根。她知道陳缺在故意挖苦她。可她有什麽辦法。如今風水輪流轉，她落魄至此，也是因果輪回。

“我現在真的拿不出那麽多錢賠。”步夢影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子。

陳缺目光一直鎖在她身上，仿佛在欣賞她這委屈又可憐的樣子，內心極度舒适。“找不到就算了。不過，可以用其他東西換。”

步夢影擡頭看向他，眼裏有了一絲希望：“什麽東西？”

“定位手表。”陳缺。

步夢影眼裏的希望驟然消失，這四個字多麽的刺耳。她明白了，陳缺自始至終都沒有掉手表，真正的目的是想要那個“定位手表”。

當年她給了陳缺一個下馬威後，為了防止找不到陳缺，就讓人專門定制了一塊“定位手表”，戴在陳缺手上。這樣她就可以在手機上随時監控陳缺的行蹤。

她知道陳缺很惱怒，覺得無比屈辱。但是她不在乎陳缺的感受，甚至嘲笑陳缺是一條被監視的狗。

但後來她家破産以後，就再也沒見過陳缺了，更沒有定位到他的行蹤。那塊定位手表，早就消失在記憶裏。

七年了，“定位手表”這幾個字，如今再被陳缺提起，步夢影只覺得害怕。

死去的回憶不斷地攻擊她，細數過去的種種罪證。

步夢影內心慌亂，說：“對不起，沒辦法換，因為早就不見了。”

陳缺目光一凜：“專門為我定制的東西，怎麽說不見就不見了？”

面對陳缺的步步緊逼，步夢影再也待不下去了，往後退了一步，緊緊提着點心袋子，看了眼門口，匆匆說道：“抱歉，我會賠你的，我想回家了。”

“站住。”陳缺濃眉擰起。

步夢影身體頓住，渾身的細胞都在緊張。

陳缺：“你手裏提的什麽。”

步夢影：“點心。”

陳缺：“給誰的？”

步夢影：“給……給你的。”

但是她已經吃過一塊了。剛才實在太餓了。而且陳缺應該不會吃她做的東西。肯定還會說她下了毒。

然而陳缺卻說：“拿過來。”

步夢影捏緊袋子，搖搖頭。

陳缺雙眼一眯，準備站起來。下一秒步夢影自己走過來把袋子放在辦公室上。然後後退兩步，匆匆轉身打開門走了。

步夢影走出辦公室長舒一口氣，仿佛逃離了吃人的洞穴，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她送點心的目的是想讓陳缺不那麽生氣。但是等會陳缺打開看見裏面的點心被吃了一個，恐怕她今天就不能豎着走出來了。

辦公室裏，陳缺看着桌上的袋子，手指挑開往裏看了一眼。真的是點心盒子。

步夢影不會天真地以為一盒點心就能讨好他吧。

他拿出盒子，打開一看，是非常精致的冰皮軟酪櫻花糕。但是……根據點心擺放的位置，以及留下的印記，可以得出一個結論——被人吃了一塊。

陳缺：“。”

此時門被敲開。東方祿風風火火走進來，大嗓門一響：“吃獨食啊你，我在外面找你一圈呢，你在這兒偷吃！什麽好東西，給我嘗嘗。”

他夠過來一看，眼前一亮，拿起一塊糕就往大嘴裏塞，可把那大嗓門堵住了。把嘴巴一閉，就是個安靜的美男子。

陳缺那眼神仿佛要把他從窗戶丢出去。他把蓋子蓋上，放進了抽屜裏。

“什麽事？”陳缺問。

東方祿：“嗯，好吃，好吃。在哪買的？”

陳缺視線看向別處：“別人送的。”

東方祿一頓，拍了一下桌子，義憤填膺：“你居然收病人禮物？你不守醫德！”

陳缺懶得看他：“不是病人送的。”

東方祿：“哦~不會是小迷妹送的吧。這手藝不錯啊。”

陳缺目光一頓，停頓了幾秒後說：“欠債的人送的。”

東方祿：“……”

陳缺不耐煩了：“有事快說，沒事滾出去把門帶上。”

“這個……嗯，這個……借點。”東方祿伸手比劃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

陳缺：“借錢？”

“是呀，工資都給女朋友了嘛，哥們這窮得都快餓死了，快點救救急。”

陳缺：“把剛才吃的吐出來就借給你。”

“嘭”地一聲，東方祿把他辦公室的門甩上了，氣呼呼地走了。走廊的護士們面面相觑。

*

步夢影下班回家後開始到處找那個手表，衣櫃裏翻了沒有、行李箱裏翻了也沒有，家裏大大小小的櫃子翻了都沒有。

真的沒有。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真的沒有再見過這塊定位手表。

不明白為什麽陳缺要這個手表。難道他看到這個東西不會覺得恥辱嗎。

她本來打算如果找到的話，肯定會悄悄把它銷毀。可是找不到就沒有銷毀的機會。

步夢影想起當年把手表強行戴在陳缺手上時，陳缺看她的眼神仿佛要把她吃了。她笑嘻嘻地說：“告訴你哦，我可以随時定位你的位置，別想跑。要是你試圖毀壞這個手表，你爸的事就會傳遍你的學校，到時候你就不是什麽優秀的天之驕子，而是一個人人為之不恥的逃犯的兒子。”

有一次她在家裏，忽然想吃薏奶糕。但是這個糕只有小巷子裏才有賣。于是她讓陳缺去買。當時陳缺還在念大五，沒有出去實習，而是在備考考研。

酷暑的天，陳缺頂着高溫去小巷子裏面找，可是很多都沒有賣的，從上午找到下午，他甚至有些中暑，最後終于買到了。

可是陳缺帶着糕到她家裏時，她又說不想吃了。氣得陳缺直接扔進了垃圾桶裏。他走的時候聽見她在笑。

“你看他多傻，在小巷子裏繞了這麽多圈。”她指着手機裏陳缺走過的路線圖給女傭看。

女傭的表情很尴尬，她有些怕陳缺，不敢笑但又不敢不笑。

陳缺站在門口額頭青筋暴起，走到垃圾桶旁重新撿起袋子包裝好的薏奶糕，臉色黑得吓人，拿到她面前讓她吃。

她當時笑容凝固，不敢相信陳缺居然敢把扔在垃圾桶裏的東西撿起來給她吃。

她站在陳缺面前，擡頭看着陳缺，盡管比他矮了一個頭，但是氣場一點也不輸。“我就不吃！我就喜歡看你這副拿我沒辦法的樣子。我就看不慣你不服軟的樣子！今天你要是不把這袋薏奶糕吃掉，就別想回去。”

“我就是餓死也不會吃，”陳缺冷冷道，“步夢影，怎麽會有你這麽可惡的小孩。”

步夢影挑眉：“我不是小孩，我是少女！”

兩人一直僵持着。本來她覺得今天一定能逼得陳缺服軟，但是她聽到李叔說晚上爸爸要回來，有點擔心爸爸批評她，最後只得放陳缺回去了。

等到步骁回來時，她拿着薏奶糕走到步骁面前，可憐巴巴地說：“爸爸，今天我叫陳缺幫我買糕，結果他買回來後當着我的面扔到了垃圾桶，還說‘要吃就到垃圾桶裏撿’。嗚嗚嗚，他好可惡。”

步骁驚訝：“這臭小子這麽狂？”

旁邊的女傭還有管家李叔眼觀鼻，鼻觀心，沒人說話。她點頭：“真的。”

步骁寵溺地說：“欺負我的寶貝女兒那可得收拾他。”

她趕緊說：“要不讓他住我們家裏吧，家裏不是才走了一個傭人麽，讓他頂上去。”

步骁思索了幾秒最後答應了。

自那以後，陳缺就被迫住到了她家，成了她的專屬男保姆。

步夢影都不知道那時的自己怎麽這麽可惡，腦瓜子裏是怎麽想出這麽多損招的。在陳缺寄人籬下的那一年裏，她總是有很多點子折磨他，逼他服軟。

可能那時就是被爸爸保護得太好，不知天高地厚。就算任性妄為也沒關系，因為爸爸是她的靠山。

當有一天靠山倒了，她就再也不敢任性了。世間所有的風雨，都要學會自己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