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讨債上門

方成明轉了圈手中的車鑰匙,熟門熟路的跟前臺打了個招呼,便走進了總裁專用電梯。

臨市出名的無所事事,每天把別人公司當成家,尤其是幻影。

當初連遲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方成明還狠狠地冒死嘲笑了一番,連情人節都不知道的母胎單身直男,怎麽會給一家互聯網公司取了這麽個文藝名。

21樓到了,笑眯眯地湊到韓秘書桌子前面,像只最好脾氣的小白貓,“怎麽樣,大少爺今天脾氣好嗎?”

“還不錯,進了門的都好好走出來了。”

聞言,他便放心地閃身進去。

彼時連遲正在跟美國的合作商通電話,他一手撐着額頭,另一只拿着手機,聽見門口的聲音連頭都不擡,聲音平穩的像連續打字的機械鍵盤。

方成明沒骨頭似的癱倒在沙發上,舒服地喟嘆一聲。

“要睡覺回家去睡。”

辦公室的主人結束了通話,繼續埋首進成堆的合同文本之中,手中的鋼筆用力刻下文字,語調中充滿了嫌棄。

看來心情真的不錯。

方成明費勁巴拉地把頭轉過去,控訴道,“你還好意思說,昨天是你過生日啊,最後讓我買了單,你得賠償我。”

然而并沒有得到任何的回複。

被無視的人自然不氣餒,早就習慣了好友的冷漠,他锲而不舍道,“哎,這份錢你不出,我也不想當冤大頭,不然我去找常煙……”

“關她什麽事?”

效果顯然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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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連遲擡起頭來的名字,是許多年銘刻下的記憶,方成明也坐起身,收斂面上的笑意,帶着誠懇地态度建議道,“木真已經結婚了,你就不打算抓住這個時機把人占為己有?”

他有些恨鐵不成鋼,不明白自己這個在商場上殺伐決斷的朋友,怎麽能在感情上這麽磨叽。

相顧無言,連遲再也沒有開口,他已然垂首看着文件上的每一個字,至于是否真的看到心裏了,誰都不知道。

日頭漸高,落地窗處已經一片輝煌,方成明瞧了瞧,也沒了繼續耗下去的耐心。

他攏了攏躺成雞窩狀的頭發,晃晃蕩蕩地站起來,臨走還是又提醒了一句——

“她現在日子不好過,你也幫幫她。”

“什麽?你就這麽被辭了?”

臨市美術學院設計研究院的宿舍裏,傳來一聲情緒高昂的女聲質問,聲音的來源正貼着面膜,塗着指甲油,不敢置信地看着常煙。

被她這一聲吓得不輕,常煙失手把桌上的水杯蹭到了地上,空留了一片的水漬與碎片。

七塊八毛錢呢。

常煙心疼的蹲下身子,确定已經回天乏術,就如同她現在的人生,仿佛已經在死胡同裏轉了好幾圈。

沒想到會搞出這麽大動靜,戚曉曉心虛地把面膜摘下來扔進垃圾桶,趕忙去衛生間拿拖把和掃帚,“沒事哈,姐們兒給你買個新的。”

常煙笑了一聲,拿過打掃的工具,低下頭一點一點收拾着。

“說來也是,Age雖然只是個國潮品牌,但是待遇很好,想擠進去的大有人在,你說你這一個星期去一天,他們肯定也受不了,”戚曉曉坐在一旁掰着手指頭分析,“咱們畢業設計的壓力已經很重了,你平時那麽多兼職,怎麽可能有時間去實習呢?”

她看着自己從大學到研究生的室友,常煙模樣好,白白淨淨還有雙漆黑的大眼睛,脾氣好人緣好,可惜就是脾氣擰,吊在渣男的樹上好些年就不說了,連帶家裏那點破事願意擔着。

常煙把碎片倒進垃圾箱裏,将碎發挽到耳後,反而安撫起別人,”貸款每半個月還一次,實習工資一個月才發一次,我要是不找點日結工資的事情做,連飯都沒錢吃了。”

“所以你當時幹嘛要簽字啊,錢又不是你借的!”

話一出口,戚曉曉就有點後悔了,她知道為人相處的界限,常煙家庭情況複雜,自己也并不了解多少,貿然這麽說,挺沒禮貌的。

好在常煙極少去介意,或許她已經沒有力氣去介意這點小事,生活的重擔已經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她淡淡笑了下,“不說了,我去食堂吃飯,你要幫忙帶嗎?”

臨市美院是全國數一數二的美術院校,除了專業排名高,就連食堂都能排上名次,常煙拿着飯盒過去的時候,發現戚曉曉要吃的麻辣香鍋窗口前面已經大排場龍。

她也不着急,站在那裏等着。

很多時候,我們都不知道生活到底能過成什麽樣子,好到極點會怎樣,壞到極點,那個極點又有多壞?直到今天,常煙才直到,是沒有終點的,仿佛萬丈深淵裏還藏着宇宙,無論怎樣墜落,都無法到底。

電話那端的哭喊和嘈雜,像胡亂纏繞的線圈,在她心上一圈圈的紮緊,勒出血來。

“進。”

連遲回應那陣敲門聲,随之進來是他的秘書韓琳,手上拿着一沓資料。

“連總,這是您讓我調查的關于常煙小姐的生活狀況,”她遞過去,繼續報告,“常小姐的父親去世之後,她們家的欠款合同本來是在常小姐母親身上,但是去年已經轉到了常小姐的身上。”

連遲翻了兩頁,大概已經了解,八十萬的欠款都是高利貸機構借出的,每個月利息兩千六百元。

韓琳繼續道,“這些借款分屬于兩家貸款公司,合同都以常小姐家的房産為抵押,但是房子只有一套,不知道兩個公司怎麽發現的,據說今天要去常家找麻煩。我沒經您的允許,已經找了許律師過去。”

她跟着連遲做事已經三年了,對這位少爺的暴躁脾氣早就領教過,今天的先斬後奏也是她的賭博。

或許這位常小姐,對自家老板來說,真的很重要呢?

連遲聞言抿了下嘴,只靜默了幾秒鐘,擡頭問道,“今天還有其他行程嗎?”

“晚上六點,耀德的老總跟您約了飯局。”

他起身拿上大衣,目不斜視地離開,“我不去了,你幫我通知一下。”

冬至又降溫了,連遲披上外套,突然想起那天夜裏常煙坐在馬路旁邊,寬大的羽絨服裏藏了那麽小的人,好像下一秒,就是一雙蓄滿淚水的大眼睛望着他。

汽車驅使離開地下車庫,将冷風隔絕,卻保存着遺憾,過去的兩年,她一定過得很辛苦。

常煙沒想到事情會走到這個地步。

已經被搬空的家裏,除了已經身患疾病的母親,還圍着四五個人,不顧病患感受,呼吸出缭繞的煙霧,她聽見母親的咳嗽聲,不自覺就紅了眼眶。

不能惹怒這些人,跟要債的打交道,能軟就軟,博得點同情,比什麽都有用。

她将鑰匙放進口袋裏,很是客氣道,“幾位大哥,我們有什麽事出來說吧,我媽媽身體不好……”

話還沒有講完,便被兇神惡煞地打斷,為首那位更是挑釁般吐了個煙圈到她臉上,“怎麽?借錢的時候身體還挺好的,現在該還錢了,身體就不行了?”

被劣質的煙草味嗆到,常煙狠狠咳嗽了幾聲,眼角的濕潤不知是咳出來還是難過。

她捂着鼻子悶悶道,“每個月的利息我都按時還上了,家裏只有我在掙錢,一時間要我還上本錢,我是真的拿不出來。”

欠款合同簽署的時候,她還小,對此也完全不知情,這些人心裏都知道,見她個小姑娘柔弱着站在面前,态度也就好了點。

“之前我們不催,是因為你家的房産證抵押在我們那,要不是我們兩家通了個氣,還不知道這證居然是假的?現在沒有抵押了,本錢我們肯定要拿回來的。”

常煙不知道,自己父親當年居然如此混賬,這種事都能幹出來。

她瞪着眼睛,看向地板的縫隙,不敢擡頭跟人家對視,卻也感受到深深的絕望,八十萬。

比她的命都要值錢。

長久以來,為了還利息而奔波,為了那些自己沒見過面的錢,她一天打三份零工,因為沒時間做畢業設計,被導師半夜裏打電話痛罵。

這些委屈忽的泛上了心口,眼淚就挺不住,開始噼裏啪啦的往下掉。

“有什麽問題可以跟我的律師咨詢。”

那聲音有些熟悉,帶着令人懼怕的清冷,常煙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回頭,居然真的是連遲。

他身邊還站了位穿着西裝的男人,手中拿着黑色的公文包,只見他扶了扶眼鏡,笑容親切地走過來跟貸款公司的人打招呼,“您好,我是常煙小姐的委托律師許如松,有關借款合同的問題,我們可以平心靜氣的溝通,何必難為一個小孩呢。”

誰是小孩啊。

常煙的注意力被這兩個字招惹,心裏不服氣地反駁,卻也不敢當着連遲的面做任何的小表情。

一夥人被許律師邀請離開,屋子裏終于變回空空蕩蕩的模樣。

從剛才就一言不發的常母,依舊沉默的搖着輪椅回屋,似乎在這裏,多說的每個字,都使她作為母親感到更深切的愧疚。

“連遲大哥,我……”

“吃吧。”

常煙想要感謝的話語被打斷,低頭便見到連遲手裏那個……

皺巴巴的三明治。

作者有話要說:連遲:我日,老子的光輝形象毀于一個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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