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竹條纖長而柔軟,随着沈海瑤的的講述,一個個不同的造型變幻而成。
而在模樣最終形成的過程中,不同的名詞公式都以可以理解的形式,在竹條上實際展現。
枯燥乏味的數字公式、冰冷空泛的推理過程,顯得生動又鮮活。
同學們沒費多少功夫,就牢牢地将其記在了腦海中。
一天的知識點都講述完畢。
衆人仍舊意猶未盡地眼巴巴望着沈海瑤。
這講的也太好了吧!
就這種班會課,別說一周才一次了,哪怕是聽上一輩子也不覺得膩啊。
而且不過一刻鐘,就把一整天的課程都融會貫通了。
省時間還不拖沓,這要多來幾次,豈不是直接當狀元了!
無需多言,莊大壯和沈海瑤的對比已經鮮明的顯示出來。
衆人捧場地歡呼沈海瑤成為班長,一時間将方才競選上臺的莊大壯冷落在一旁。
熱鬧的人群帶走了大半的溫暖,連光亮都跟着被吸引。
陰暗的角落,莊大壯攥緊手中的破舊教案,似乎是想将其撕個粉碎。
但在線繩斷裂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住了動作。
半響,嘴角扯出一個陰森的笑意。
“沈班長。”
莊大壯出聲,音調平靜不帶絲毫的波瀾。
好似一塊冰砸入沸騰的水。
衆人的歡呼聲止住,紛紛看向出言之人。
他慢悠悠散着步,手上晃着快要散架的教案,走到沈海瑤面前。
“恭喜班長,終于落實了這個職位,這下可以睡個好覺了。”
他的話語跟他的笑意一樣,絲毫看不出半點真心。
沈海瑤一挑眉,逢場作戲地安慰道:
“莊兄才是,不用再為了與我怄氣,整日整夜地吃不好睡不着了。”
“哈,如此貼心,莊某領受了。作為回禮,莊某也有一事要跟班長說明。”
莊大壯“啪”地一下用力将教案甩到課桌上,義憤填膺地指着臺下的張之揚:
“班長對你那麽信任,你卻将班長交予你保管的教案給了我,還鼓動我替你上臺為難班長,你真是狼心狗肺。”
瞧着莊大壯一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的神情,張之揚也不再僞裝,不屑地砸吧了兩下嘴:
“我好怕怕哦。”
“但是啊莊兄,你有沒有好好看看教案啊?裏面可是被我掐頭去尾地弄掉了好幾頁啊。”
“我要是真像你說的是獻計欺負沈姑娘,我會撕紙?會不告訴你裏頭有好多數是我和弟弟算錯的,沈姑娘還沒有來得及改?”
聽到這,莊大壯同桌先坐不住了。
一天的同桌情誼,他早就被莊大壯吸引。
他當班長也是憑着自己的本事。
莊大壯內斂又樂于助人,斷不會故意偷人創意,這裏面肯定是有什麽誤會。
同桌上前一步翻閱了下教案。
竟然真的是張之揚說的那樣,缺頁,還有好幾處沒來得及更改的錯誤。
更為關鍵的是,裏面的大多數公式都字跡娟秀。
他見過莊大壯的筆記,不是這樣的。
這更像是女子的字體。
怎麽會,莊大壯一天的善良模樣,原來都是裝的嗎?
他替莊大壯打抱不平,是在助纣為虐嗎?
“莊兄,你快說句話啊!”
同桌焦急地晃動莊大壯的肩膀,試圖從他慘白的臉上找出一些委屈或是急于解釋的神情。
但是都沒有。
莊大壯格外冷靜,甚至使得本就陰暗的眼神越發寒意刺骨。
像是恨不得将沈海瑤碎屍萬段。
為什麽每次她都會贏?
明明這次他用的都是她的東西,怎麽會比之輸的還要慘?
她故意的。
她就想看他求饒,想讓他從此一蹶不振,想孤立他。
他偏不!
莊大壯驀地爆發出幾聲冷笑,伸手怒指沈海瑤:
“好,我沒你那麽有本事。不過短短一天的時間,我連新生的名字都沒記全,你就跟他們搞上了。”
“讓我猜猜,你是跟這張氏兄弟做了什麽交易?昨天你們三個是最後回去的吧,大晚上的,是不是跟你在後海林一樣?”
“咱漁村可是不少人見過你天亮才回家,我想後海林定是有你侍奉的男人吧,是不是那個常去你家吃飯的大傷疤?還是說,更具體的,還得問這張氏兄弟才......”
話沒說完,張之揚一拳就揍了上去。
“你又在放什麽屁呢!滿腦子除了這些就剩屎了吧?身體怕是沒長全缺陷......”
張之揚憋着一肚子氣,每一拳都瞄準了他的肚子,又狠又重。
衆人想要去拉架,卻都被身後的張之抑勸下:
“方才博士就說再打要退學的,大家可要慎重考慮。”
聽到這話,就連撸起袖子想要上前的同桌都猶豫地停下。
這是他能上的起的最好的書院了。
若是被退學了,日後就只剩漁民一條路了。
大好的前程,沒有人願意就此放棄。
正僵持着,一道身着淡雅長衣的身影出現。
“哎呀哎呀,怎麽打起來了呀?”
輕佻的男聲響起,帶着事不關己的擔心,像是在做戲般朝身後喊道:
“陸博士,宋博士,哎呀快來人呀,孩子們又打起來了!“
陸博士?
猛地想起那個兇神惡煞的老頭,張之揚立刻收住手。
他朝莊大壯呸了一口,接着裝作若無其事的起身,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其他同學聽到這話也趕緊坐回位置。
笑話,那可是陸博士。
被捉到可是要退學的。
一時間站着的只剩講臺上挽袖子的沈海瑤,和門口看戲的柳和溫。
莊大壯躺在地上,短短一晚上挨了兩頓打,他吃不消了。
現在吸氣和進氣都靠着本能,恍惚間身體輕飄飄像是與世隔絕。
沈海瑤捋好袖子,想要再上前去補幾刀,一把扇子擋住了她的去路。
柳和溫笑意盈盈:
“沈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三思啊。”
還沒等沈海瑤回話,陸博士先到了現場。
他看到倒在地上,進的氣還沒呼的氣多得莊大壯,只覺得一陣心疼,扭頭便怒視臺上的沈海瑤:
“汝!”
“別別別,陸博士,咱消消氣,現在最重要的是先給孩子找個醫館。哎呦,瞧瞧這可憐模樣,我都心疼了。”
柳和溫的話拉回了陸博士的思路。
說得對。
壯哥兒要不行了,得趕緊找人救他。
陸博士二話不說背起了莊大壯。
七八十歲的老骨頭,在內心強烈的執念下,竟然真的背動了一個十五六的青年。
柳和溫驚訝地倒吸一口氣,忙伸手去扶:
“陸博士,您別勉強,宋博士他們等會就到了,讓他們背吧。”
“不必。”
陸博士拍掉了柳和溫的手,看着他的眼神失望又決絕:
“這女子,是你讓她入學?”
“啊,”
柳和溫看看“沒錯就是我有本事硬剛啊”的沈海瑤,又看看“給不出理由別怪我不客氣”的陸博士,只覺得頭皮禁不住地發麻,只好悻悻地扇起扇子,
“這個啊,這個,陸博士您先別生氣,等我給您解釋。”
“不必。”
陸博士再次拒絕,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話,背着莊大壯出了門。
“我不會再教學。柳公子,自重。”
“陸博士別介啊,陸博士有話好商量,陸博士......”
柳和溫話還沒說完,陸博士用力地将門一關。
“咚”一聲,還好柳和溫躲的及時,才幸運地沒有被門板砸到臉。
他後怕的摸着鼻尖,朝着同學們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沒事,這個同學們放心,我們老師肯定會進行協調的。”
簡單幾句安撫了下學生,柳和溫話鋒一轉,開始另一個話題:
“當然,我這次來不是為了這件事的。”
他從袖口處抽出一張紙,清了清嗓子,努力凹出一副正經模樣:
“這個是省院給的表揚信。我們的沈海瑤同學,見義勇為,救下了海邊的幸存士兵林子趙,也就是方才你們說的大傷疤男人。”
“省院聽說後呀,綜合考慮了入學成績,覺得我們新生班資質尚可,破額給了五個戰艦備選名額。”
“将會根據班級表現,在期末測評後确定人選,大家要加油哦。”
“!!戰艦備選?那不是省院才特有的機會嗎,竟然我們這種鎮上的學生也有了!”
“剛才莊大壯還說班長不好,人家分明是見義勇為,果然不能道聽途說,差點就誤會了!”
“班長!!求你多來點班會課吧,我想多補習幾次!!”
“我也是!”“我也想!”“……”
柳和溫鄭重将表揚信放入沈海瑤手中,悄悄朝她眨了下眼,無聲地做了個口型:
“名聲危機解除了。”
原來他是想通過這個方式,幫她不動聲色地洗白污點。
沈海瑤接過表揚信。
新鮮的墨汁還印在紙張,指尖輕撫,沾上了幾點黑色。
雖然不知道這個戰艦備選名額是什麽時候給出的,但是柳和溫現在将這個名額歸功于她,便是一份人情。
這份好意,她心領了。
“多謝柳公子。”
沈海瑤款款行了個禮。
“我必然會不負期望,帶領新生班勇往直前。”
*
轉角處,一個臉上帶着長傷疤的男子,望着屋內被衆人圍繞的女子,默默松開了緊握許久的手。
還好,沒有給她添麻煩。
若是因為他……
一道帶着面具的人影咻而自屋頂閃過,面具溝壑縱橫,在月光下映出幾道交疊奪食的蠍子倒影。
趙子臨瞳孔一縮,後退半步将整個身子盡數藏在檐下陰影中。
太子暗衛?
他們怎麽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