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挑釁
挑釁
少女的神情頗為倨傲鄙夷，是那種刻在骨子裏的自命不凡、高人一等。
簫池魚微張着唇，很有些錯愕。
重生以來的這些日子，周圍的人對她皆是關懷備至，還是頭一回有人用這樣不懷好意的話語面對她。
這種不可一世的姿态是她所沒有的，卻又十分令人熟悉。
無他，和雲清蓮如出一轍的不可一世，只是後者很好的隐藏起來，融于一種清冷高潔的表象之中。
簫池魚心下婉轉，從前她活在雲清蓮的陰影之下，時常受到來自各方的嘲笑和冷語，從來心底都是濃濃的不甘和怨怼，但此時此地卻是不一樣的心境。
端慧長公主确如簫池魚料想的那般變了臉色，青白交織的茶盞重重碰在漆光水滑的紅木角桌上，點滴笑容也從唇角隐退。
太後也稍稍變了臉色，到不是為了簫池魚。
“靈卿，不得無禮，”太後口裏說着訓斥的話，态度卻堪稱溫和。
許靈卿撅了撅嘴，頭往另一邊轉去。
太後無奈地看了一眼她，繼而轉向簫池魚，唇邊的紋路慢慢加深：“靈卿還小，素日裏又被你端淑姨母寵着，就是這麽個性子，宸陽你做表姐的，萬勿和她這樣的小姑娘一般見識。”
蕭池魚撇撇嘴。
同樣都是外孫女，太後卻直稱她為宸陽，她與太後雖沒有血親關系，倒也不比如此分明。
簫池魚不置可否，心道：“我也還是個小姑娘呢。”
她對太後的初次印象還未形成就先這樣破滅了，這老太太四兩撥千斤的樣子讓她想起了自己從前的祖母，兩人簡直一般無二的蠻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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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永安侯府時，雲清蓮若是犯了什麽錯，便會推到她身上。
若是兩人一起犯了錯，受罰挨罵的也永遠是她。
蕭池魚氣節，悄摸摸瞪了一眼在一旁當空氣人的雲清蓮。
端慧長公主亦是不大高興，誰家女兒不是被爹娘寵着長大的。
她安撫的看了一眼簫池魚，又觑了眼不知天高地厚的許靈卿，徐徐啓唇：“本宮若沒記錯，晉陽縣主也快滿十三了吧，倒也不比阿魚小多少，只是性子上卻差遠了，想來是端淑妹妹疏于管教了。”
晉陽是許靈卿的封號，雖都占了一個“陽”字，卻是低郡主一級的縣主，這也是許靈卿如此厭惡簫池魚的原因之一。
太後聽到端慧長公主如此明顯的話頭，臉色凝固。
簫池魚咧嘴一笑，就着端慧長公主的話接着道：“母親放心，女兒一直謹記您的教誨，從來恪守禮儀，斷不會和人一般見識的。”
果然，太後捏了捏腕上的佛珠，臉色很有些不大好看，卻未再言語。
許靈卿聽出簫池魚的弦外之音，這話不就是在說她缺乏管教嗎？
從來只有她怼人的份兒，這種氣如何受得了。
她剛想張口，太後冷厲的眼神掃過來，暗含警告，許靈卿頓住，太後雖一向疼愛她，允她胡鬧，但這種神色卻是罕見。
江皇後往兩邊看了看，這才笑着出來打圓場：“宸陽許久未入宮了，陛下心裏一直記挂着你，今日難得來一趟，可要多留些時日才是。”
江皇後的面容看起來很随和，眼底也是一圈淡淡的溫柔，簫池魚卻喜歡不起來。
她尚在永安侯府待嫁的那段日子，江皇後作為太子的生母，她未來的婆婆，按規矩給她指了教引嬷嬷前來教她宮中的一應規矩體統，
可那幾個教引嬷嬷皆非善茬，時常刁難于她，言語之間也不甚尊敬，再怎麽是宮裏來的嬷嬷，也不過是個奴才而已，沒有江皇後的吩咐，她們如何敢給未來的太子妃臉色看呢。
簫池魚壓下心底的心思，乖巧點頭，她此來的确是有正事要辦，若能多些時間最好不過。
江皇後見狀，又熱心地對着簫池魚介紹起雲清蓮的身份來：“這位是永安侯府的雲二小姐，宸陽你應當是見過的。”
大殿之中，雲清蓮一直低着眉，靜悄悄的，像一座不會動的泥人，聽到江皇後提起她，聞聲掀起眼簾，眸光望向端坐在端慧長公主身邊的小姑娘來。
實際上，自打簫池魚進殿，雲清蓮便也一直在暗暗觀察着這位傳說中昏睡了三年之久的宸陽郡主。
方才簫池魚一進來，她便覺得整個屋子都亮堂了，這些年，因着年歲漸長，她也不像年少那會兒時常外出赴宴游玩。
雖如此，卻也知曉燕京這些年并未出現什麽頂級的美人，即便有那麽一兩位，私下一見，也不過是徒有虛名而已。
但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卻是十足十的好樣貌，只見她慵懶不失端正的坐在那裏，一雙細若春蔥的如玉手指交疊在一朵朵盛開的牡丹衣裙上，花瓣向上一直延伸到腰際，纖細的腰部用金絲軟煙羅系成一個恰到好處的蝴蝶式樣，袖口和領口處皆用銀色絲線鑲邊，襯的整個人更加高貴典雅、鮮麗華貴。
那份豔麗無雙的容貌配上清雅出塵的眼眉，舉止脫俗，讓人驚鴻一瞥便難以忘卻。
雲清蓮不免心下酸了酸，對方雖然只是一個才十三出頭的小姑娘，但假以時日，這份好容顏定然是要越過她去的。
見簫池魚看過來，雲清蓮徐徐起身，朝着她的方向微微屈膝。
迎着雲清蓮彎下的身軀，簫池魚不自覺擡高了下巴，聲音裏摻雜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意味：“雲二小姐免禮。”
對于雲清蓮來說，眼前還未及笄的小姑娘是郡主，是皇親，她只是按規矩行禮罷了，但對簫池魚來說卻是另一番心态。
有江皇後熱場子，殿中的氣氛還算融洽，幾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無非是誰家的女兒要出嫁了，哪家的公子要當爹了。
簫池魚也從中得知了一點關鍵信息，顧淵未婚。
她說不清心裏什麽感覺，但知曉顧淵總不會是為了她守節，就算是守節，三年也足矣了。
身為國朝的太子，二十歲高齡還未迎娶太子妃，或許這中間還有什麽她不知道的隐情。
思及此，簫池魚又暗暗将視線放在雲清蓮身上，許靈卿定是被太後傳召入宮，那麽雲清蓮呢？她既是披着發，定然還沒有許人家，又為何會無故出現在這裏？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還再等顧淵娶她。
幾人又說了好一會子的話，期間許靈卿也算安分，沒有再挑事兒。
屋裏笑聲不斷，簫池魚覺得這種局無聊透了，笑的臉上的肌肉都發酸了。
暗暗打了一個哈欠。
這時崔嬷嬷從內殿走出，朝着太後欠身：“太後，可以傳膳了。”
太後說笑的神情一頓：“席面這麽快就做好了？”
崔嬷嬷颔首稱是。
太後正想說些什麽，外面傳來太監的高呼聲：“陛下駕到，太子殿下駕到。”
簫池魚打哈欠的動作一頓，險些合不上嘴。
她下意識的看向雲清蓮，後者一直矜持恬淡的眉眼在此刻突然鮮活過來，像是久旱逢甘霖，就連耳尖也已有些隐隐發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