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是調戲吧
這是調戲吧
沈卿元是八歲時搬進現在的家中的,那年在他父母離世後,雖然他與沈楓沒有血緣關系,但是沈楓還是帶着年幼的他離開了以前的房子,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二樓盡頭是一間單獨的衣帽間,擺放了他從八歲至今所有購買過的服裝,并且貼心地用标簽詳細标注了購買日期。
沈卿元細細地數着數量,整整十一個木質隔板,分隔開他每一年的服裝,只有其中兩個隔板是他自己去購置的。
在十八歲分化前,他的服裝都是沈楓去外面給他置辦。
沈卿元随意拉開最開始的幾個櫃子,日期的标簽後面還寫着他當時标注的小字。
“沈楓!我不穿綠色!我不要!”
“……”
“哥,我說了我不穿綠色。”
沈卿元對比了改變稱呼的日期,是在來本市兩年後,沈楓在十八歲的成人禮上,分化為beta的那一天。
因為沈楓賣掉了他父母的老房子,帶他來到完全陌生的城市居住,這種陌生讓當時還年幼的沈卿元感到不安與害怕,所以他最開始并不信任沈楓,也不肯叫他哥,任何時候對沈楓都是直呼其名。
但是到底是親密無間的兩年相處,沈卿元逐漸對沈楓産生了依賴,心理上已經接納他的身份,經常會有改稱呼的想法,可又礙于不好意思,不知道怎麽直說。
于是在沈楓分化前夕,沈卿元抱着星星抱枕,蹦蹦跳跳地去書房找沈楓。
“沈楓!你明天是不是分化了!”
沈楓把手中的書用書簽夾好,放置在一旁,伸手揉了揉沈卿元腦袋,柔軟的發絲手感很好,直到沈卿元頭發被揉到淩亂,漂亮的眼睛瞪着沈楓,沈楓才停手。
“怎麽突然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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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後要分化為像父親那樣的alpha,如果你也是alpha的話,我就……”
沈卿元站在原地急得跺腳,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沈楓捏捏沈卿元鼓起來的臉頰,讓他慢慢說。
沈卿元攥緊手中的抱枕,聲音細不可聞,說道:“就叫你……哥。”
“……那我可得努力了。”
沈楓默了默,從抽屜中拿出一管藍色的試劑,白色的棉絮在其中蜿蜒向上,像海面上的層層波紋。
“雖然還是半成品,但是其中的不穩定性仍然讓人着迷。”
“這是什麽呀?”沈卿元眸中閃爍着光亮,他眨了眨,想要靠近去看看其中的絮狀物。
沈楓用手指抵住沈卿元的額頭,把想要湊熱鬧的小孩推開。
“……快去睡吧。”
盡管第二天沈楓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終分化為了beta,沈卿元卻仍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絲毫沒有提及自己當初做出承諾的條件。
因為那時的條件只是掩蓋他的羞恥心,而非必要的,哪怕沈楓不是alpha,也是照顧他事無巨細的家人,所以從那天起,他就不再對沈楓直呼其名,很自然地喊起了哥,并且一喊就是九年。
沈卿元蹲在地上,到處翻找櫃子,也沒有找到他之前穿過的那雙冰袖。
“在找什麽?”
沈楓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站在他的背後,沈卿元心中一跳,手下動作不變。
是他的感知力變弱了嗎?為什麽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存在。
不,或許是因為他心中将家當作安全區域,也同樣把沈楓劃定在信任的範疇中,所以不曾去防備。
沈卿元并不想因為莫須有的感覺随便去猜忌一起生活多年的人,可這一切未免有點太過巧合,因果相連,他沒有辦法不多想,也不能不去想。
“哥,我在找冰袖。”
沈楓聞言走上前,站在衣櫃前稍微思考一下,随後有目标性地拉開其中一個隔板,不一會兒那雙冰袖就出現在沈卿元面前。
“你怎麽這麽厲害啊,哥。”沈卿元接過冰袖,湊上前問道。
“你被曬傷過,有一年夏天害怕出門,一直跟在我身後,像小尾巴一樣。你還說,哥你這麽神通廣大,一定知道怎麽才能帶弟弟出門吧。”
“……我就給你買了這個,結果買錯了成人的款式,穿上過于肥大,你連着兩天沒有理過我……之後就一直擱置在這裏。”沈楓不是會輕易露出自己情緒的人,此時此刻談起從前竟然流露出幾分懷念。
沈卿元心底難以抑制地一片柔軟,他不是不知道,在笨拙地照顧他時,沈楓自己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什麽都不懂,跌跌撞撞地幫任性的弟弟解決了不少難題。
他走上前擁抱住沈楓,像小時候那樣蹭了蹭沈楓的鬓角,低聲說道:“哥,謝謝你。”
沈楓拍拍沈卿元的後背,輕輕說道:“……去吧。”
沈卿元深深地看了沈楓一眼,拿着冰袖離開了衣帽間,在沈楓看不見的拐角腳步頓了頓,攥緊手中的冰袖。
好像從前在哪裏也見到過含有絮狀物的藍色試劑,似乎是在分化當天。
那天發生了很多複雜的事情,記憶已經在變故後有些模糊。
沈楓,希望我一切的猜想都是錯誤的。
*
“學弟!等等我!”
又是熟悉的校門口,熟悉的保安室,熟悉的人,沈卿元拔腿就走。
成渝快步跟上,胡亂地擦了擦汗:“學弟,讓我也去蹭蹭理論課呗。”
“你不是二年級的嗎?”沈卿元見逃不脫,放慢了腳步問道。
“求你了,讓我躲躲吧。”
成渝話音剛落,就見薛亭風表情陰沉地捧着一堆信封走過來,嘴角挂着和善的笑容。
“躲!你就知道躲!”薛亭風罵完,面向一旁的沈卿元,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學弟,你的信。”
沈卿元望向像小山一樣高的信封,默默地向後退了一步,表情警戒:“誰給的?想把我埋了嗎?”
薛亭風聞言“啪”地打在成渝後腦勺上,憤憤道:“快點解釋!”
“就是……那個……”成渝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在沈卿元的凝視下敗下陣來。
“哎呀,組裏有幾個alpha一直只敢在路上偷偷看你,我不知道,我就是剛才吹噓自己被你救過,然後就……這樣了。”
你怎麽不說是你想偷窺,結果腦袋卡在窗戶裏被我救的呢?
當然沈卿元沒有說出口,他随手拿出幾封信打開,如果是飽含心意寫的文章,他會拿回去好好保管的。
“我從小有恐A症,隔着屏幕看見alpha都會害怕,直到我遇見了你,我明白了什麽叫做愛情的悸動,什麽叫做靈魂的碰撞,什麽叫做前世的愛戀。
我們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如果不可以的話我明天再寫一封信。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說你的腿好美,你的腰好細,我可不可以埋進你的脖頸,我好想看你害羞的樣子。”
“……”
沈卿元蹙眉瞪起漂亮的眼睛,一言難盡地把信扔回薛亭風懷裏,臉頰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般透着粉色,聲音顫抖着說:“……這是調戲吧,這一定是調戲吧。”
沒想到自己反而成了近距離看到沈卿元害羞的那個人,薛亭風像被擊中般愣在原地,懷中掉落的信也沒想着去撿,他不合時宜地嫉妒起那封信的主人,嫉妒對方先一步有了這個想法,又想去炫耀一番,炫耀自己領先于他。
沈卿元咬住下唇,長而微卷的睫毛輕顫,他幾乎秒懂薛亭風為什麽一句話不說,冰袖下方的紅印還在發癢,心也跟着劇烈跳動,他指了指薛亭風,羞憤地說:“……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說完沈卿元就快步離開,只留下一句話給尚還清醒的成渝:“信封你們愛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別再來問我!”
沈卿元前腳剛走,後腳準備去等沈卿元下課的承玖恰好從這條路過來,遠遠他就看見薛亭風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彈。
“他怎麽了?”承玖不甚在意地問。
成渝“啧”了一聲,頗為無語地說:“你自己問他。”
“我真不要臉,我居然……還想被學弟罵。”
薛亭風低下頭,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信封散落一地,他絲毫不在意,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一直喃喃自語。
“……”
承玖沒說話,他撿起地上已經被拆開的一封信,是沈卿元方才打開看的那一張。
他本來正在安安靜靜地看,突然手中一用力,信紙發出一聲哀鳴,變得皺皺巴巴。
他默了默,把信不那麽友好地捋平,折疊放回信封中,随後遞到成渝的手中,冷淡地說:“一會撿完交給我,我來處理。”
不是處理信,是去處理那些寫信的人。
成渝下意識接過來,卻不太明白承玖的意思,他看着承玖拉住薛亭風,把仍然在自顧自質疑自己的薛亭風往訓練場的方向拉過去,薛亭風人在魂不在,不自覺地就跟着走,場面從第三人看來極其滑稽。
“哎!你要帶他去哪?”成渝沒辦法放着一地的信封離開,只好朝他們的方向喊道。
“比試。”
成渝見二人越走越遠,逐漸消失在視野範圍內,低頭呆呆地看着一地的信封,機械地彎下腰,一個個撿起來捧到懷裏。
“自作孽啊自作孽,我真是嘴欠,到最後還是我一個人收拾。”
“好,都忙,忙點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