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番外二

番外二

鐘寒夢在金府待了才一日,聽幾個南方來的綢緞商說南方有厲鬼作祟,她便立即起身,向金瘦棠辭行。

老妪冷笑一聲,望向端坐的金瘦棠,暗道:前幾日與人在船上,連臉都摸上了,卻又放開了,真是沒膽,現在人要走了,我倒要看你怎麽辦!

金瘦棠咳嗽一聲:“鐘道長要去降服妖邪,自然是好事,只是金某卻……”

話說到一半,金瘦棠卻又不說了,只輕輕地嘆息一聲。

鐘寒夢望向這個蒼白脆弱與自己同歲的男子,問道:“既是好事,金兄又為何嘆氣?”

“聽說南方好風光,可我卻不曾見過。”

鐘寒夢說:“我爹爹還在世時,我同他去過一次,那裏的男男女女都講一口軟糯南音,姑娘各個像出水芙蓉一般,那小腰,那胳膊,那臉蛋!”

鐘寒夢本來說得眉飛色舞,還用手比劃上了,見老妪眉頭皺起,她才轉了話題:“而且,那邊此時正是好風光,江面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被火紅的荷花蓋住了,從岸邊一直延伸到天際,采蓮的姑娘們撐着小船在其間穿行,那叫一個賞心悅目!”

說着說着,鐘寒夢又搖頭晃腦,那真是神仙般的地方,恨不得現在就再去一次。

金瘦棠眼睛亮起來:“如此說來,南方真是人間仙境了,可惜,我見不到。”

“你想去,便同我一起走。”鐘寒夢說,“反正你也沒個家室,有什麽好牽挂的。”

金瘦棠咳嗽一聲,似是很為難:“可我自幼體弱,莫說出遠門,我幾乎連這個家門都沒有出過。”

鐘寒夢走上前去,一拍金瘦棠的肩膀:“有我在呀,難道會讓你送死?”

金瘦棠還在猶疑,老妪算是看出來了,他玩得是欲擒故縱的把戲,最高明的獵人以獵物的姿态出現。

“可我是男子,與你同行,這恐怕不好,會招人話柄的!”金瘦棠說,“旁的人怎樣說我,我無所謂,可我不忍你的清譽受到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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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寒夢笑一笑:“金兄,你多慮了。旁的人說什麽我們何須在乎,咱們心裏清清白白的,又何須對旁人解釋。”

金瘦棠似是被她說動了,微微點頭:“此言有理。”

老妪心內冷笑,當然有理,只是金公子你心裏清不清白另說。若将你的腦子打開來看,只怕最風流的老鸨,也要羞紅了老臉。

鐘寒夢見金瘦棠同意了,便一把将他拉起來:“既然如此,咱們今兒就出發。”

“現在嗎?”金瘦棠吃一驚。

老妪也說:“要出遠門,總得準備些東西,什麽都不準備匆忙上路,萬一路上遇到個什麽事情,那可就只能幹着急了。”

“需要準備什麽?又能遇到什麽?”鐘寒夢說,“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老妪說不過她,眼巴巴地看着金瘦棠。

金瘦棠對鐘寒夢說:“道長,請你在門口等我,這位嬷嬷從我小時候便跟着我了,我要囑咐她一些事。”

鐘寒夢應了,便走到府外去等。

老妪淚眼汪汪,一把抓住了金瘦棠:“公子!”

金瘦棠看看她:“我留了一筆錢給你,你可多買些仆人,做個富家翁也不錯。”

“謝過公子了。老身年紀大了,也折騰不住了,就在此處定下了,”老妪說,“若将來有一日,她不要你了,公子可以再回來,也有個落腳的地方。不過,老身有生之年,不希望再見公子了。”

“那今日一定是訣別。我要的從來都沒有得不到的。”金瘦棠說完,從袖中掏出一個碧綠的竹筒遞給老妪。

老妪接過了,問他裏面裝的是什麽。

“那日驅鬼的時候,我趁她不注意,暗中留下兩個。我走後,你放他們出來,一則看家護院,二則陪你說說話。”

“我們就一直這麽走?”

鐘寒夢問:“那不然如何?”

金瘦棠咳嗽兩聲:“鐘道長見諒,長途跋涉,金某有些吃不消了。”

鐘寒夢說:“前面不遠處有間客棧,我們去坐坐,也吃點東西,等日頭小一些了,再繼續趕路。”

二人正一前一後在路上走。

鐘寒夢忽然暴起,怒目圓睜,回頭不知在看什麽。

金瘦棠問:“你在找什麽?不是說去前面的客棧落腳?”

“方才有個登徒子,趁着人多,竟摸了老子一把!”鐘寒夢眉頭皺起,“實在可惡!”

金瘦棠咳嗽着:“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同你将此人揪出來,決不能姑息這種事!”

但鐘寒夢見他咳得撕心裂肺,也不忍心繼續拖着他在人群中穿行,只嘆口氣:“我詛咒他,不過眼下我看你累極了,先休息要緊。”

那摸了鐘寒夢一把的流氓,邊走邊吹着口哨,回味着剛才的感覺,只是他只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根本沒有注意到幾個陰影悄悄跟上了他。

流氓才轉進拐角處,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拖走了。

這是一間很小的客棧。

是金瘦棠從前不會去的地方,不過也當是體驗生活,無妨。

“小二,要兩壺酒,一碟花生米!”鐘寒夢落座後,招手示意店小二。

她脆生生的嗓音,雖然是刻意壓低過的,可到底是年輕姑娘,她的聲音還是立刻引得客棧裏其他人回頭。

各種目光打量着她。

店裏的男子,目光在她身上游走。

“小騷貨,遲早叫人辦了。”鄰座的屠夫摸了摸他肥碩的肚子,舔了舔他沾滿油脂的手指,濕漉漉的眼神在鐘寒夢身上不停地轉着。

鐘寒夢幾乎就要拔劍而起了,但是一想到身邊還坐着個病秧子,打起來恐怕無法顧及到他,這才作罷。

她對金瘦棠說:“酒怎麽還沒來?我去催催小二,你等我。”

鐘寒夢下樓去,屠夫的眼珠子也還釘在她身上。

見鐘寒夢完全地下了樓,金瘦棠緩緩地摘下手上的翠玉扳指,站起來走向屠夫。

那屠夫眼睛還盯着樓梯口,根本沒注意到金瘦棠。

“啪!”

衆人誰也沒料到,這麽個看起來病病歪歪的斯文公子哥,好野蠻,好大的力氣,打了屠夫一巴掌,愣是打得鐵塔一般的屠夫臉上肥肉震顫,兩顆帶血的牙掉在了桌上。

“你竟敢……”屠夫剛要撸起袖子,卻被金瘦棠反手又一個巴掌把左右兩側的臉打得一般腫脹了。

“你方才說了什麽?”金瘦棠冷聲問着。

衆人此時才發覺,這個貴公子是有些鬼氣在身上的,他說話時,語氣中的森寒和壓迫叫人不寒而栗。

屠夫白挨了兩巴掌,心中自然不忿,就要理論回來,可他再一瞧金瘦棠腰間佩戴的玉佩,忽地明白自己今日是得罪什麽人。

旁人都在等着屠夫大打出手,卻見他噗通一聲跪倒了下去。

“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得罪了!求您……”屠夫自扇嘴巴,開口求饒。

金瘦棠眼睛微眯,眼尾上挑,說不出的冷漠與厭惡,他反手輕松将小山丘一樣的屠夫扔出窗外,衆人只聽得屠夫一聲慘叫,誰也不敢去看。

鐘寒夢自己拿着兩壺酒上樓時,見金瘦棠還坐在座位上,似乎不曾起身過。

她敏銳地發現,鄰桌讨人厭的男子不知何時離開了,桌上只剩血淋淋的兩顆牙齒。

“這人真怪,留了兩顆牙。”

金瘦棠咳嗽兩聲,弱不禁風地說着:“許是他走得急。”

“走得再急,連牙也能不要了,真是怪,幸好方才我們沒有和他起沖突,不然就麻煩了。”

金瘦棠說:“是啊,是啊,我方才也是有點怕的。”

衆人聽了,冷汗直流,這貴公子的兩副面孔,叫了看了心裏害怕。

二人在客棧裏歇息片刻,又繼續趕路。

直到太陽落下,漫天星辰閃爍。

荒原裏傳來野獸的嚎叫。

鐘寒夢尋了一處靠水流的地方:“今夜,我們便在此處歇下。不要怕,若是有野獸靠近了,你就叫醒我,我既把你帶出來,就一定護你周全。”

“好。”金瘦棠坐在篝火旁,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越發襯得他面如冠玉。

鐘寒夢靠着石頭,枕着手臂,和衣而眠。

坐在篝火邊閉目養神的金瘦棠猛地睜開眼睛,走到暗處,一名身形瘦小的男子從林間輕飄飄地躍下,打開身上的包裹,那是一只剛被切下來的手,創面的血還沒有幹。

“确定他是用的這只手?”金瘦棠沉聲問。

“這……”男子低頭,“屬下該死,未能确認,這就去把那登徒子的另一只手也剁下來。”

“甚好,”金瘦棠說,“還要取他的一條腿。”

男子領命而去,一路上琢磨着,主子說的腿到底是哪一條,他思來想去,無法決定,便決定索性三條都取了準沒錯。

林間窸窸窣窣傳來野獸的嘶鳴,一只豹子低吼着朝他沖了過來。

金瘦棠察覺到危險的氣息,直接反手揮出掌,瞬間将那野物碎成肉塊。

“噓,別吵到她。”

重回到篝火邊,金瘦棠看向鐘寒夢,望着她呼吸時身體微弱的起伏。

他神色複雜地将外袍脫下,蓋到她的身上。

手指不自覺地順着她的纖細的脖頸滑下,輕輕剝開她的衣領,那只藍色的蝴蝶還在她的脖子上,盈盈地閃着光。

她現在應該做了一個好夢,只是不知夢裏有沒有他。

雲清啊,雲清,死了還要跟我争一争。

想到此人金瘦棠眼睛裏殺意盡顯,不過随即他眼神中的殺意又被一種柔和所取代。

死去之人的故事已經停止,只有活着的人,才會有無限的可能。

棠嬌:夢哥哥,我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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