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他轉身面對裴更齊，在裴更齊打算繼續提腳跑向自己的時候，他伸出手，示意裴更齊停下。
“怎麽了……林燦哥，你不希望我和你一起嗎？”怔怔停下的裴更齊不解地問出這句話。
此時此刻，他早已顧不上“存活”二字該如何續寫，以前，他的确做過很多欺負人的壞事，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活下去”，可是現在，他漸漸不這樣想。
林燦的出現讓他明白這個世界上情意的重要。
讓他明白這個世界并非冷漠無情。
林燦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是，小裴。”那一刻，林燦對裴更齊揚起一抹笑，平和的聲音充滿關切，就像當初在那棟破舊的小樓裏遇見他時那樣。
“小裴，我希望你能繼續在這裏好好工作下去，人生的路不止一條，既然選擇了走，你就要把當下的這條路走好。不要因為我，錯失你的機會。”
“林燦哥！”裴更齊大喊道：“你不要推開我！當初、當初是你把我帶到這裏，告訴我……我的人生并沒有完蛋，是你讓我相信我的人生還可以重新開始，你給了我重來一次的希望，你不要将我一個人留在這裏，好不好？”
裴更齊目不轉睛望着他，眼裏既有害怕，亦有期待。
他害怕林燦真的要将他一個人留在這裏，也期待林燦做出不拒絕他的選擇。
“小裴。”
目光垂下的林燦重新看向他，其實在他心裏，他比任何人都讨厭現在的自己，讨厭現在的無能為力，可是現實的重載将他壓得喘不過氣，他咬緊牙關，只能護住所珍視的人一點……
“你知道的，我們逃不過命運的玩笑，小裴，就算我不在這裏，你也要繼續好好幹下去，永遠都不要放棄自己。”
“林燦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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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更齊目不轉睛地望着他，那一瞬間，熱淚湧上來，但是他不斷在心裏暗示自己，男子漢不能輕易掉淚，這是林燦說的，若是在他面前落淚，他又該“笑”自己了。
“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走嗎？”
林燦的神情很從容，他知道，他最後能為裴更齊做的，就是讓他抓住生活的繩索，不要掉下去，更不要墜落崖底。“對，不能。小裴，你忘了你當初是怎麽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會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嗎，你現在就在完成這件事，不要中途放棄。”
話音落下，林燦緩緩往後退，他伸出手擋在身前，“小裴，不要追過來，否則，我永遠不會再和你有關聯。”
他閉上眼睛，壓住內心的不舍，轉身離去，步履沉重。
裴更齊試探地往前走了一步，可是林燦的那句話又一次回響在他的耳邊，他想往前，可是卻忐忑，止步不知所措。
那一天，他心裏充斥着不舍，從那以後，他覺得自己的世界又變得一片灰白，徹底失去光彩。
當初那個将他從深淵裏拉起的人，這一次，又棄他而去。
裴更齊不是不明白林燦這樣是為他好，但是裴更齊做不到眼睜睜看着林燦離開。
他背過身去，泛紅的眼睛流出眼淚，但是他自以為只要轉身背對林燦，自己的脆弱就永遠不會被林燦所知道。
從店裏離開以後，林燦沒有直接往家裏走。
半路上，他接到呂陽的電話，于是兩個人買了很多瓶啤酒，在一處荒僻的小店外買醉。
一開始，呂陽只是想把林燦灌醉，這樣林燦的傷心就可以被麻痹，他就不會那麽難受。可是後來，真正買醉的人是呂陽自己。
林燦右手拿着一瓶酒，左手伸出去戳了戳呂陽，反反複複：“你怎麽回事，喝着點酒就不行了？快起來，咱們繼續。”
趴在桌子上的呂陽雖然有些迷糊，但還沒有徹底失去意識，他将臉蛋枕在酒瓶上，臉頰泛着紅暈，眼神迷離，“燦，我好難過啊……”
往自己嘴裏灌酒的林燦忽地将酒瓶拿開，全神貫注地盯着眼前的呂陽：“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呂陽忍不住發出一聲嗚咽的聲音，意識清醒的林燦開始意識到，呂陽不是在開玩笑。
他嘴上說着要陪自己買醉，可實際上，真正想借酒消愁的人是他自己。
“你好好說說，你難過什麽，為什麽要難過？”林燦兩只手放在桌上，一絲不茍地注視着桌子對面的呂陽。
“難過什麽？當然是為我和她的錯過而難過，為我還沒開始就已經被澆滅的理想而難過。”
一鼓作氣說了這麽多，呂陽的悲傷仿佛突然傾瀉而下的瀑布似兒的，勢不可擋，更加洶湧劇烈。
林燦反複揣摩着他這句話的意思。
錯過？被澆滅的理想？
他走到呂陽身邊坐下，将他扶正，拍拍他的臉，“我呢，今天就大發慈悲，好好聽聽你宣洩你心底的難過，你說吧，說出來，就好受一些。”
前幾年，呂陽一直留在原來的城市，但因為臨近畢業，他這段時間也來到武漢實習，雖然往日裏都在電話裏聯系，但是林燦和呂陽的情分從來沒有減弱半分。
他一直都将呂陽看做自己的好哥們、好兄弟。
似是聽懂了林燦的話，意識模糊的呂陽甩了甩腦袋，努力刺激自己的大腦，讓自己保持清醒，他眨眨眼睛，看看眼前，又掃視四周，最後目光落在身旁的林燦那身上。
他聽頓了幾秒，最後就像迷路的孩子看見尋自己的大人似兒的，委屈地發出哭聲，“燦，我終于找到你了，你都不知道，這幾年我過得有多難……我好想逃離現在的處境，好想回到很多年前無憂無慮的日子。”
“這是受什麽刺激了。”有些沒反應過來的林燦連忙将呂陽拽住，以防他因為胡鬧而從凳子上摔下去。
突然，一直折騰不停的呂陽突然安靜下來，他坐得筆直，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安靜又沉默，随後，他緩緩開口，就像深夜靜谧林中的唯一鳥鳴聲一樣，清晰而悠長。
“林燦，你知道嗎，我以為我只要留在離她很近的地方，那麽總有一天，她就會看到我，我傻傻地堅信這個道理，相信了六年。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錯了，錯得徹徹底底，一切都不是我想的那樣。”
他兩只手捧住自己的臉，發出哭泣的聲音，可實際上，他并沒有流一滴淚。
“好好好，那你說，你想的是怎樣？”林燦扶住他的身子，随時提防他左搖右晃的時候會摔下去。
“我以為的？”呂陽望着上方的那片夜空，認真地想了想，“我以為我這次來，就可以鼓起勇氣向她告白……我以為我這次來，就可以開始我的五星酒店夢想……可是……她已經和別人在一起，而起初信心滿滿的我，也只能被壓在社會的底層，永遠翻不了身，養活自己都已是不易，你說，我這輩子是不是都實現不了自己的夢想了？”
林燦聽着他的這番話，陷入沉默，他和呂陽很久沒有像這樣說過話，這些年他具體發生了什麽，他其實并不算很清楚。
有那麽一刻，他為自己的失職感到愧疚。
突然，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呂陽突然偏過頭望向林燦，他的情緒開始變得更加奔潰，“燦，我沮喪的時候，還有你在我旁邊傾聽，可是你沮喪的時候，誰傾聽？我不懂……”
呂陽握緊林燦的手，由衷地感到不明白，“這是為什麽呢？林燦，你把所有的事情都一個人抗下，哪怕你被壓得喘不過氣擡不起頭，你還是把一切都憋在心裏，林燦，你為什麽不說？為什麽……你這樣……我們也會心疼的。”
他似是認為呂陽現在正犯着迷糊，不打算直接回應他的話。“好了，你看你都醉成什麽樣子了，別喝了行不行？”
“不要，你把酒還給我。”呂陽從他的手裏将酒瓶再次奪回來，“林燦，你這個人就是這樣，喜歡自己攬下所有，以為自己可以硬扛過去，可是然後呢？你怎麽知道，常元壹知道這些，她不會心疼，不會難過？”
“就不讓她知道呗。”随着呂陽提起常元壹的名字，原本漫不經心的林燦心情開始變得沉重，确切來說，他是害怕和沮喪，為自己不能給她安然無恙的未來而害怕沮喪。
呂陽趴在桌子上，稀裏糊塗地笑了笑，又過了一會，他繼續開口，這一次，他的聲音也變得落寞不已，“燦，你說……為什麽有的人輕輕松松就可以用他與生俱來的東西将別人踩在腳底？明明這些人什麽都沒做，不過是出生在一個有權有勢的家裏而已，這些人就能夠胡作非為，想怎樣就怎樣。憑什麽你那麽努力了，可一切的一切轉眼之間全都煙消雲散！我不明白……林燦，我真的不明白……”
“這有什麽。”林燦的聲音淡淡的，就像狂風即将來臨可依舊平靜的湖面，未見半點波瀾。
他假裝不在意，雲淡風輕，當下想的——不過是安撫好呂陽的情緒。
“呂陽，我們認識……好像也有很多年了。這些年裏，我自己也質問過命運很多次，但是後來我漸漸學會釋懷，學會放下。無論人生有着怎樣的機遇，把握當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再說了，你看我何時向命運低過頭，以前再苦再累，不是也都走過來了嗎，現在就這一點小問題，根本不需要擔心。”
呂陽笑了下，說不清自己心裏難過多一些還是心疼多一些，他不懂上天為什麽要對這一家人如此狠心。
“燦……”呂陽兩只手握住他的上臂，雖然眼神迷離，但也看得出來他在很努力地保持清醒，他眨眨眼睛，晃晃腦袋：“我們是兄弟對不對，雖然……雖然現在的我混得很差，但是無論你遇到什麽問題，只要你開口，我一定毫不猶豫沖出來幫你，所以，你千萬不要不說，好不好。”
“知道了。”林燦漫不經心看了他一眼，随後将目光挪開，他擺出一副受不了肉麻的模樣，雲淡風輕，可實際上，他的內心充滿動容。
想了想，林燦也對他說出心裏想了很久的話。
“呂陽，我知道，你現在過得很不容易，很難受，但是你聽我一句，別放棄。當初我和元壹也走到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但是我們都沒有放棄對方，所以我們走到了現在。當然，當下也許又有了新的問題，但是這些都不值一提，跨過這道坎，又是一條路。你要相信，這個世界的機會總是留給那些沒有放棄的人。我想，總有一天，你也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那一刻，呂陽默默注視了林燦很久，而他的腦海裏也情不自禁浮現出一個人的模樣，他告訴自己要冷靜，用拳頭和林燦碰了碰，随後拿起桌面上的一瓶酒又朝自己嘴裏灌去。
“還喝？”
垂下雙眸思索某些事情的林燦看他一眼，但是他的樣子很堅定，絲毫沒有要就此作罷的意思。
林燦剛想阻止他，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女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