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重逢
重逢
李蓮花牽着馬,又一次來到了向陽山的山腳下。此刻,正值黑夜,他擡眼向山頂望去,心中百感交集。曾經的痛苦已然逝去,如今,健康的身體和三樣聘禮,讓他有了可以重新開始新生活的可能。就如同現在,雖然眼前一片黑暗,但明日,還是會迎來太陽。
當晚子時,李蓮花站在蘇家門前,輕輕地叩響了緊閉的大門。不一會兒,就聽見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緊接着,門就被從裏面打開了。四目相對,杜若看到來人,并未感到驚訝,淡淡地說道:“李先生,好久不見。請跟我進來吧,師父正在書房等您。”
“杜姑娘,有勞了。”李蓮花向杜若點頭,随着她走進了蘇家。他看到空無一人的庭院和回廊,心中明白,蘇家的消息網非常發達,恐怕自己剛到金陵城,就已經在監視之中了。不僅如此,這一次也同上一次一樣,萬人冊老前輩仍然選擇了保護自己。
“請問,杜姑娘,小慵……她還好嗎?” 這麽長時間以來,李蓮花從未忘記過蘇小慵。是她的到來,讓原本已經走到絕路的自己,又有了一線生機。所以,李蓮花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能壓制住心中對小姑娘的思念,關切地詢問道。
“李先生,小慵很好。她每天都認真地學習醫術,練習劍法和輕功,性子比之前穩重了很多。只不過,她今天睡得早,不能立刻見到您。否則,她要是知道您平安回來了,一定非常開心。”杜若微微一笑,把自家師妹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李蓮花。
傍晚時分,萬人冊特意避開了蘇小慵,悄悄地告訴關河夢和杜若,說李蓮花半夜會過來,并提前摒退了下人們,囑咐他們不許亂傳謠言。其實,不僅蘇小慵,就連關河夢和杜若也期盼着李蓮花能活着回來,只有這樣,自家最得寵的小師妹才能幸福快樂。
“去年,李某離開之前,曾拜托杜姑娘照顧小慵,多謝了。”李蓮花聽說小姑娘一切安好,放下心來,由衷地向杜若表達感謝。
“李先生不必客氣,您今天能回來,和小慵就有希望。”杜若領着李蓮花,一邊走,一邊交談。不一會兒,兩個人就來到了萬人冊的書房門口。關河夢看到迎面而來的李蓮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心中想着,小慵,你終于可以有一段美滿的姻緣了。
“關兄,好久不見。你送給我的包袱,支撐我走到了大漠,李某心中非常感激。”李蓮花微微颔首,同關河夢打招呼。
“久違了,師父在裏面等你呢,進去吧。”關河夢點了點頭,以示回應,轉身推開了書房的門。李蓮花閉了閉眼,穩了穩心神,步伐堅定地走了進去。
“蘇老前輩,承蒙您的幫助,晚輩的碧茶之毒已經解了,大恩大德,沒齒不忘。今晚,特帶着三樣聘禮,求娶您的孫女蘇小慵,請您應允。”李蓮花曲膝跪地,雙手抱拳,磕頭行大禮,真誠地懇求道。
“你先起來,把東西拿出來,給我看一下。”萬人冊對于李蓮花能傷愈歸來,并且完成了自己的要求,感到非常欣慰。這個男人,确實有資格做自己的孫女婿。
李蓮花聽到後,站了起來,從随身攜帶的包袱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了芩婆手寫的求親書、百活草、一千兩銀票,一一呈放在萬人冊的面前。
“想必,你也是遭了不小的罪,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尤其是這株百活草,極難尋找、極難儲存。你能把它帶回來,也是想盡了辦法啊。”萬人冊低下頭,瞟了一眼幾案上的三樣東西,又看向李蓮花,停頓了一下,好像下了某種決心,繼續說道:“東西先放在這裏吧,至于你和小慵的婚事,我也同意了。”
“多謝前輩成全,晚輩感激不盡。”李蓮花聽到後,只覺得滔天的喜悅像潮水一樣,把自己緊緊地圍住了。他又一次鄭重其事地跪了下來,向萬人冊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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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房間就在隔壁,先去休息吧,其他的事,明天再說。”萬人冊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孫女婿,擺了擺手,示意李蓮花起來。
“蘇老前輩,我想先去看看小慵,可以嗎?”李蓮花并沒有站起來,只是擡起頭,提出了這個請求。
“可是,她已經睡着了。”萬人冊聽到李蓮花的話,有些許愣神。
“晚輩可以在她的房間外面等,不會打擾她休息。”李蓮花沒有放棄,繼續說道。他想在明日蘇小慵剛剛醒來時,就早一點兒見到他的小姑娘。
“随你吧。”萬人冊并沒有想到李蓮花會如此堅持,就應允了。
李蓮花得到肯定的答複後,站了起來,又朝萬人冊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後,才轉身離開。他拒絕了關河夢和杜若的引領,只是沿着自己記憶中的那條路,來到了蘇小慵的閨房前。他既沒有推門而入,也沒有坐在回廊的欄杆上,只是靜靜地站着,一動不動,目光柔和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第二天清晨,第一縷陽光灑滿了人間,給院子裏的男人鍍上了一層金黃色。遠遠望去,就像一副暖色調的畫卷,美不勝收。
伴随着宅子裏來來往往的下人們的腳步聲,悉悉簌簌聲響也從蘇小慵的房間裏傳了出來。李蓮花聽到後,一絲笑容浮上了臉頰。他摸了摸自己左手腕上的手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上前去,輕輕地敲了敲門。
天亮了,蘇小慵慢慢地睜開眼,抻了一個懶腰,起床,開始打理自己。她先疊好了被褥,再洗漱,又挑了一套湖藍色的衣裙換上,坐在鏡子前描眉梳頭。正在這時,一陣柔和的敲門聲響了起來。蘇小慵聽到後,心想,一定是師姐杜若或者是義兄關河夢,除此之外,再不會有人一大早就來找自己。于是,她擡高音量,朝門外喊着:“是師兄還是師姐呀,我已經收拾好了,請進來吧。”
“吱呀——”一聲,有人推門而入,蘇小慵沒有回頭,還在兀自拿着桃花發釵在自己的頭上比量着。她繼續朝來人說道:“昨日的醫案我已經整理好了,就放在書桌上。只是,其中有一味藥,是秋生冬長的,很有局限性,我不知道可否用其他的草藥來代替,還需要今天再向爺爺請教。”
站在房廳正中間的人沒有回答,也沒再向前走一步,只是隔着屏風,癡癡地望着坐在梳妝臺前的小姑娘。此時此刻,李蓮花終于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卻好似近鄉情怯般,停在原地,不敢上前。
蘇小慵已經戴好了發釵和耳環,又在發髻上貼了幾片桃花。她對着鏡子,左瞧瞧右看看,覺得滿意極了。但是,小姑娘沒有聽到來人的回答,覺得不太對勁兒,就轉過頭去,想看個究竟。電光火石之間,時間好像停滞了般,一切恍如隔世。
站在屏風後面的那個人和蘇小慵記憶中的李蓮花一樣高,披着外套,負手而立。那是蘇小慵心心念念了一年多的李大哥,那是無數次出現在蘇小慵夢中的李大哥,那是讓蘇小慵為他祈福過無數次、流淚了無數次的李大哥。
蘇小慵“嚯”地一下站了起來,這種突如其來的沖擊力竟讓她有一瞬間的站不穩。她用手扶着梳妝臺,定了定神,繞過了屏風,李蓮花就更加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眼簾。他的面色紅潤,頭發似乎也濃密了一些,眼中夾雜着千思萬緒,正微笑地看着自己。橫亘在他們二人中間的距離,如今,只剩下幾步路了。
蘇小慵看着李蓮花,心中惴惴不安,淚眼朦胧地問道:“李大哥,這一年多,你過得……可好?”
李蓮花克制住自己內心不斷翻湧着的各種情緒,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蘇姑娘請放心,我已與常人無異。”
蘇小慵聽到後,懸在自己心頭的大石頭終于徹底放了下來。這已經是很好的消息了,至于其他的,都是偏得:“李先生……可有……可有婚配?”
李蓮花聽到後,展顏一笑,柔聲回答道:“我已年過三十,又曾久病纏身,虛度光陰多年,剛剛才許了婚事。”
蘇小慵點了點頭,既忐忑又充滿期待地繼續追問道:“敢問李先生,定了……定了哪家的姑娘?”
李蓮花的語氣中帶着深深的感激和欣喜,說道:“承蒙萬人冊老先生不嫌棄,定了金陵蘇家的大小姐。”
直到這時,蘇小慵再也忍不住了,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了過去,一下子就撲到了李蓮花的懷裏,釋放了長久以來、積壓在自己心頭的情緒,痛痛快快地哭了出來:“李大哥,我真的……好想你,這麽長時間以來,我每天……都在擔心你,不知道你好沒好,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活着。”
李蓮花緊緊地抱住自己懷中的小姑娘,幫她擦了擦眼淚,柔聲說道:“我很好,小慵,我真的很好,這一年多,委屈你了。”
蘇小慵回過神來,從李蓮花的懷裏擡起頭來,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給他倒茶、拿核桃酥,不停地催促他多吃幾口,纏着他給自己講述,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都發生了什麽。李蓮花簡單地喝了一杯茶水,吃了一塊點心,就和小姑娘說道:“小慵,我們應該先去拜見你的爺爺,然後,我再給你講我的經歷,好嗎?”
“好,都聽李大哥的。”蘇小慵的笑容燦爛無比,緊緊地挽着李蓮花的胳膊,一刻也不舍得分開,兩個人一起朝萬人冊的房間走去。哪知道,萬人冊并沒在房間裏。打掃衛生的小厮說,老先生此刻正在正廳裏,等着見客呢。
“沒聽爺爺說,今天會有客人登門拜訪呀。”蘇小慵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轉頭對李蓮花說道:“李大哥,不如我們先去吃早飯吧,等一會兒再來拜見爺爺。”
“小慵,我們去正廳,我想,蘇老先生要等的人,是我。”李蓮花看着錯愕的小姑娘,微微颔首,拉起她的手,一步一步地、堅定地朝蘇家正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