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缱绻眼

缱绻眼

陸端剛在外書房指點學生許豫章的文章,“此處盡可大膽些,你既然已經闡述你的理論,不如将之寫個徹底,也好讓諸人明白。若是寫了一半,藏了一半,考官們眼睛一漏,錯過去的可能也是有的。”

“學生明白。”

許豫章一身布衣青衫,他家境只是普通,此時上京真的要多謝恩師陸端的傾囊相授,不僅是學術上的,也有生活上的。張氏不是個苛待的人,有時候盡管很馬虎,但也算不上吝啬孤寒,他來京之後,張氏也贈與新衣,讓他安心讀書,不要多想。

陸端還要再說幾句,張氏那孔武有力的大丫頭阿舍就來了,大剌剌站在門口說:“老爺,姑爺和小姐回門了。”

聲音很大,且此時已經天黑,外書房點着數盞風燈,被深秋晚風吹得打螺旋轉轉,陸端蹙眉,許豫章也擡頭,心說:業已天黑,這時候回的什麽門?

陸端嘆口氣,“你接着讀書,我出去看看。”

“不若我随老師一道去看看吧,興許小師妹是出了什麽事。”

“也好。”陸端吩咐胖丫頭阿舍,“帶路吧。”

門房早已開了門,孟君誠随陸庸妍坐在陸家花廳裏,張氏也急急忙忙趕來了,帶着大丫頭阿香和阿得,她說:“你們怎麽這時候來了?”

張氏有口無心,陸庸妍怕她沖撞孟君誠,趕緊道:“侯爺還沒用膳呢,您要不要先去廚房看看,看看還有什麽能吃的?”

“哦,還沒吃飯呢,那我馬上去。”說罷,又吩咐阿得,“好好照看姑爺和姑奶奶,不許偷懶。”然後帶着阿香急匆匆往廚房去了。

阿得也是從小練武的,一身腱子肉,人家練武的,例如長酒,那都是骨肉勻亭,身材健美,阿得這個練武的,除了有力氣,就是壯碩,十分之壯碩。

陸庸妍笑眯眯看着她,然後同她說:“阿得,你可想出門?”

“姑娘想讓我去哪裏?”也沒人糾正她,讓她稱呼姑奶奶。

陸庸妍說:“黔東南,我想讓你和侯爺出門,去黔東南剿匪,你可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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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孟君誠轉頭,“不必,我身邊有長酒。”

“長酒姑娘自然是能幹,但我不放心,阿得也很能幹,我想讓她也跟着侯爺,不過是多吃一碗飯罷了。”

“你這,想到哪裏去了,我是心疼那一碗飯嗎?”孟君誠有點兒不高興了。

“那就聽我的,讓她跟着侯爺好嗎?”陸庸妍做出一個祈求的小表情,孟君誠看她,又笑了,“行,只要她想去,我帶着她。”

陸庸妍又問阿得,“那阿得願意嗎?”

阿得吃的胖胖的臉上的眼睛都被擠小了,她說:“那我姐姐也去,我姐姐去,我就去。”

“行。”

陸庸妍正要一錘定音,陸端就從外頭進來了,問:“侯爺要出門?”

孟君誠趕緊起身,“小婿拜見泰山大人。”陸端趕緊去托,關切道:“這回還是那西南山區?”

“正是。”孟君誠道:“那邊太窮,匪患成災,小婿也是臨危受命,只盼能夠趕回來與阿妍過年團圓。”

陸端籲一口氣,這就是他對孟家不滿意的地方,孟家固然一門忠烈,男人沒有廢物,個個都能幹,可折損在戰場上的也不少,二十三年前的川西戰場折損了老侯爺和世子爺,如今還是川貴,那地方,恐是孟家的劫難。

他說:“讓阿舍和阿得去,她們不一般,父親是武教頭,爺爺曾是隴西軍裏的斷事官,別看她們模樣莽撞,其實心如明鏡,很有些用處,侯爺到時候就知道了。”

孟君誠本是不想讓妻子擔心,才答應的,沒想這兩個丫頭能有什麽作用,現如今岳父也這麽說,這兩丫頭就帶上吧。

陸庸妍在孟君誠身後站着,許豫章瞧她的臉色,還是很懵懂,少女模樣,只是常年剪的齊劉海梳上去了,用了桃心分鬓壓住,她額頭光潔,倒也好看。

“來來來,都來吃點東西。”

張氏領着阿香,後頭帶着雨桐,并着廚房兩個傳菜的小丫頭,“侯爺還沒用膳,豫章讀書也餓了,老爺陪着吃點吧。”

陸家的廚房果然常年不缺吃的,這時候還有酸湯粉,就是上回孟君誠帶回來的苗寨的作料制的,然後是熱騰騰的茶葉蛋,一盤恐有十數個,另外是一盤去了骨的燒雞肉,一盤冷切牛肉,一碟脆哨,一盤蓮藕,一盤炸的春卷,一碟夾心軟米糕,還有一鍋粳米粥。

孟君誠晌午入宮,到此時天黑,的确餓了,他率先坐下,然後拉陸庸妍,“你也來,吃東西。”

陸庸妍本想去隔間用飯的,這一桌都是男眷,有些不好意思,孟君誠看她一眼,“別愣着了,坐,趕緊吃,吃完我們就回去了。”

陸庸妍看了陸端一眼,陸端也趕緊招呼入席,“阿妍坐吧,你大師兄也不是外人,你們小時都是一張桌子吃飯的,都坐吧,陪侯爺用膳。”

陸庸妍在孟君誠的左側坐下了,陸端則去了右側,許豫章還沒落座,陸庸妍擡頭,“大師兄複習得如何,可有把握?”

然後給他夾了一根春卷進空着的小碟子裏,許豫章只得在她身側坐下,回說:“春闱高手如雲,正如武舉時強手如林,實在不敢說有把握,只能出了考場才見分曉。”

“師兄怎會如此說,我對師兄有信心。”陸庸妍笑一笑,又給許豫章盛了一碗粥,“師兄讀書辛苦了,比日前又瘦了些,多吃點,別讀垮了身體,那就得不償失了。”

“多謝小師妹。”

孟君誠本咬着春卷,孟家的廚子不錯啊,春卷很脆,咬起來不崩牙,裏頭還有肉汁,也不知是怎麽炸的。正要吃第二個,就見自己妻子與別的男人噓寒問暖,他說:“你也給我盛碗粥,這春卷太幹,本侯噎着了。”

許豫章剛剛捧起碗,不着聲色瞧了徹侯一眼,沒有吱聲,難道小師妹進侯府過得就是這樣的日子,侯府沒有丫鬟?

陸庸妍正操心孟君誠要遠行的事情,心裏郁郁,卻不知是何故,總是說不出口。

于是這刻也慣着他,一時給盛粥,一時給剝茶葉蛋,忙了很久,低頭才見自己碗裏的一碗粥,還有碟子上的兩塊米糕,夾糖心軟米糕,是她從小都愛吃的。

靜悄悄瞧了左邊一眼,許豫章看着她,無聲地用唇語講:“別說話了,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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