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楚池舟本來氪進去的時候還有點擔心,萬一像唐味這樣邊緣的NPC游戲根本就沒有提供聊天功能該怎麽辦。

畢竟互動系統的推出,只是為了服務于高人氣角色NPC的。

恐怕游戲公司也沒有想到,會有人給一個不起眼的小NPC氪金買互動禮物。

還好,唐味能解鎖聊天功能。

想來應該也是因為唯一任務的特殊性,才支持唐味的聊天功能。

楚池舟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咬牙切齒。

本來他在唐味那裏的聲望值就已經達到了30多,只需要氪一個20的禮包就能解鎖聊天功能。

結果讓他去采花,又不給他提交的地方。

小NPC要哭不哭的在那可憐巴巴的看着他,模樣可憐又可愛。

實際上呢!

小騙子一個。

就他目瞪口呆的那麽一分鐘的功夫,頭頂上的聲望唰唰唰的掉,20的禮包已經解決不了問題,硬生生變成了只能選擇50的。

雖然就30塊錢,但這不是30塊錢的事情。

髒,真髒。

游戲公司的套路真的太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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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NPC雙手捧着一個外觀華麗的禮包,眼睛圓睜,眼尾還帶着将落未落的晶瑩淚珠,呆呆的有幾分可愛。

楚池舟再次點開和唐味的對話框,這一次,多出了聊天這個選擇。

和企鵝聊天類似,也有給楚池舟打字的地方。

楚池舟:“你先別哭,你要的花我給你帶來了,要怎麽給你?”

唐味:“欸?”

欸之後,慢半拍的一個短短胖胖的氣泡冒出:

(蘋果!)

如果現實生活中,心聲也能具象化,那麽現在,楚池舟相信自己頭上也能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不是說智能飛速發展,AI取代人類只是時間問題了嗎?

《異次命途》游戲公司到底給唐味搭載了一個什麽玩意的智能應答對話。

他才說了第一句話,就系統邏輯紊亂開始亂講胡話了。

沒等楚池舟截圖反饋給客服,小NPC又像是卡殼後又加載了過來,有了反應。

唐味:“抱歉是我誤會你了。”

“可是…花呢?”

剛剛的反應,是唐味突然發現自己可以在楚池舟面前自如的說話了,驚訝疑惑還帶着濃濃的驚喜。

心聲無法隐藏,但強烈到可以顯示出來的想法卻可以加以控制。

楚池舟不在的時間裏,唐味都有在自己做練習,所以才會跳脫出一個蘋果來。

見他能對任務有所回答,楚池舟松了一口氣,雖然花了錢,但好在沒有白費,“花在我背包裏,我應該怎麽給你?”

唐味眨了眨眼,疑惑非常:“拿到我眼前就可以了。”

楚池舟:……

他沉默着拿出了手機,打開了萬能的搜索引擎,開始搜:《異次命途》代表誓言的特殊野薔薇。

一連打開了好幾個網頁,裏面都是教簡單到不行的野薔薇采摘地點。

楚池舟不信邪,又換了個詞條:《異次命途》代表誓言的花。

兩分鐘後,詞條變成了:《異次命途》特殊的一朵野薔薇。

又換:《異次命途》特殊花朵獲取辦法。

唐味遲遲等不到他的回複,站在自己面前的送葬者也沒有任何反應,心裏不由得有些着急了。

因為不是會暴露自己的事情,唐味也沒想着壓制,否則處處繃着一根弦,精神會受不了。

雖然沒說話,但氣泡一個接一個的冒。

(是我的語氣不夠好嗎?)

(我是不是應該說請。)

(他生氣了嗎?)

小NPC抱着禮包盒子的手緊了緊,開口道:“可敬的送葬者野渡無人,還勞請您将那朵野薔薇拿到我眼前,您的辛勞和慷慨,我将銘記于心。”

楚池舟看着搜索無果的手機,又看向電腦屏幕裏的NPC,氣笑了。

裝模作樣的小騙子。

除此之外,還夾雜着一點奇怪的尴尬,本來楚池舟對自己随手取的游戲名字沒有什麽感觸。

現在看着小NPC一板一眼的用文字的方式“念”出來,竟讓他有點想要改名的沖動。

楚池舟開始打字:“我不知道我采的是不是你要的那一朵。”

“但是,我背包裏面的野薔薇沒有辦法拿出來給你。”

唐味:“為什麽沒有辦法拿出來給我?”

他頓了頓,想起了什麽似的,笨拙又可愛的修改措辭:“可敬的送葬者,很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能拿出來給我,是有什麽顧慮嗎?”

能有什麽顧慮?

還不是因為你沒有提供一個可以讓我提交道具野薔薇的選項。

小NPC把禮貌拉滿。

就是有點不太聰明。

楚池舟開始盡可能的說得像小孩子都能理解一樣去解釋:“它在我的背包裏,但我不能拿在手上。”

“我可以把它從背包裏取出來,那樣它就落在了地上,很快就會消失。”

唐味呆住了。

他是知道楚池舟在游戲裏有個看不見的背包,容量應該很大。

因為楚池舟明目張膽偷他蘿蔔的時候,唐味眼睜睜看着一整個菜地的蘿蔔都消失不見了。

一!顆!都!沒!有!留!下!

但他不知道,那個背包裏的東西不可以取出來交給他。

唐味在游戲裏住了三年,但見到楚池舟操縱的送葬者的次數其實少之又少。

他先前看到過送葬者手裏拿着那把他說的匕首,就自然而然的以為,花也可以被送葬者拿在手裏。

原來不行嗎…

想到自己因為這件事鬧了一個大烏龍,還差點因此哭了。

唐味頓時有些窘迫,心裏湧上了一股羞恥感。

半響沒有說話,思索着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落在楚池舟眼裏,就是小NPC在他解釋之後又停頓了,停頓了沒多久,頭上又冒出一個讓楚池舟看不懂的氣泡。

(一!顆!都!沒!有!留!下!)

Bug?

應該是卡bug了吧?

是….吧…

想到這個從頭到尾都顯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唯一任務,以及迷一樣的聲望加減機制,楚池舟猶豫了。

還是說,這其實是什麽唯一任務完成的線索?

楚池舟這樣想着,随手拉開了電腦桌旁邊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了本子和筆。

筆尖唰唰唰的劃過,留下幾個龍飛鳳舞大字:蘋果,一顆都沒有留下。

甚至嚴謹的把标點符號也一模一樣的附帶了上去。

他剛寫完,就發現卡頓的小NPC有反應了。

唐味:“把花落在土地裏,時間會令它再度發芽,請不要在意,讓它落地吧。”

一個NPC面對玩家所說的背包裏的東西拿不出來這種常識之後,應該有什麽反應?

唐味思索過後,選擇了假裝原本就是要讓楚池舟将花扔出來。

他繃着小臉,裝模做樣的說着些童話色彩般的話,而楚池舟視線下移,落在了游戲裏,他所站立的地方。

連接木屋房門的一條不适宜任何植物生長的,石頭鋪成的富有野趣的小路。

楚池舟按住鍵盤,讓送葬者走到了木屋旁邊的土地跟前,将一朵野薔薇扔在了那裏。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

一朵花掉在土地上,也只會化為肥料,供給土地上的其他植物營養,但他還是做了。

并且問唐味:“我把花放進了你的土地上,這樣可以?”

唐味順從着游戲的操控露出笑,眼神亮晶晶的,是看得出來的高興,“那麽,我就将此看作你答應了。”

他認認真真的看着送葬者,眼神卻像透過黑衣蒙面的送葬者看向了屏幕外面的楚池舟。

“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對嗎?”

“我們是彼此在這場冒險中,唯一的見證者。”

唯一嗎?

楚池舟笑了笑,發了一個:“對。”

就直接退出游戲,下線了。

唐味看着眼前瞬間消失的人,放下了手中抱得有些酸的禮盒,走到了那朵野薔薇花面前。

楚池舟下線得很快,這朵野薔薇還沒有消失他就下線了。

野薔薇的綠色的根莖上沾上一點泥土,孤零零的落在空蕩蕩的菜園裏面。

“偷了我那麽多蘿蔔。”

“這朵花就當作賠我的了。”

唐味蹲下身,撿起了那朵野薔薇,自己跟野薔薇說着話,“他說你很快就會消失掉,就像那些打翻的蓮子羹一樣?”

“要是把你種下去,也不知道你能不活。”

哪怕這樣說着,他還是用手在菜園裏刨出了一個小坑,仔仔細細的把野薔薇栽了進去。

和那些重新種下的菜種子一起,被唐味認認真真的呵護着。

起身前,又孩子似的拍了拍野薔薇的花苞,給它鼓勵:

“你可是我用一整個菜園的蘿蔔換來的。”

“所以千萬不可以死掉哦。”

傍晚的風泛着微微寒意陣陣吹拂,木屋邊的樹木卻穩穩當當,甚至連樹葉輕微的顫動也無。

稍遠處,一大片草坪上,三只紋路猙獰像變異野豬一樣的怪物撒歡般跑來跑去,一圈、兩圈、三圈,它們竟是機械的重複着同一個路線的跑動,不會越過無形的邊界一步。

樹梢上有鳥,卻聽不到任何鳥叫。

楚池舟下線後,世界就陷入了一片無聲的死寂。

唐味抱着被他暫時放在地上的禮包盒走進了木屋,門被關上時發出的嘎吱一聲,成了這個世界的唯一聲響。

坐在凳子上,唐味照舊記錄着發生的一切。

事情比他預想的要好上很多,他其實不知道那把匕首被很多人拿到了,只是根據很多人看楚池舟打游戲這一點來推測了。

從結果來看,他應該賭對了。

他暫時沒有暴露的風險,而且似乎擁有了一點微不足道的自由。

他能說話了,在楚池舟面前。

雖然說出口的話沒有聲音,但應該就像他頭頂冒出的氣泡文字一樣,他說出口的話也會變成文字,被楚池舟能看見。

記錄完以後,唐味才把視線放在了那個突然出現在他手裏的外觀華麗的禮包。

裏面是一套柔軟的藍色睡衣,睡衣圖案是雲朵和小熊,禮包盒子裏還帶着一個可愛的小熊發窟。

是送給他的…一套睡衣。

唐味心裏後知後覺的浮出一絲懊惱,當時心裏情緒繁雜,他好像忘了說謝謝。

原本還正常的想法,躺在床上後思緒又開始慢慢發散。

這套睡衣可愛是可愛,但也幼稚,會送這種幼稚童趣的睡衣,楚池舟會不會是一個孩子的父親?

一個善良的父親角色。

他可不可以利用楚池舟這份對孩子的愛,讓楚池舟看到他聯想到自己兒子,利用這種同情,換來楚池舟的幫助?

雖然這樣有些算計,但他真的很想,很想,很想要…自由。

被子裏,小NPC偷偷摸上了自己的臉,頗為苦惱的想到:

可他看起來好像不夠像個孩子。

但按照誕生年齡來算,他只有三歲。

也可以….

算…吧?

這樣想着,唐味卻有些心虛的閉上了眼睛。

誕生年齡十八,實際年齡也十八的楚池舟絲毫不知道,送一個禮包,把自己從18歲青春少年人直接一步到位送成了一個有着孩子的父親角色。

中間只短暫的經歷了一下三十歲善良叔叔階段。

游戲原本他就只打算上來看一眼就下的,結果不知不覺又在裏面過了多半個小時,禮包也是看着價格合适,看都沒看裏面是什麽就買了。

電腦桌面還放着他沒有剪輯完成的視頻。

那是他今天直播時從唐味說出有寶物開始,到楚池舟拿到匕首的直播錄屏。

雖然唐味說了不要讓其他人發現他,發現這件事,但是匕首這件事已經被知道了,楚池舟可以截掉前面唐味的部分,只留下他在火山底下撿到匕首的地方。

這種隐藏紫色武器的視頻發出去,對楚池舟漲粉很有幫助。

在确認保存視頻鍵按下之前,一張臉閃過他的眼前。

“我們是彼此在這場冒險中,唯一的見證者。”

下線前,小NPC認認真真的說出這句話,他還是笑着,卻不再那麽死板僵硬,漂亮的淺色眸子似乎很亮,滿心歡喜般的樣子在楚池舟腦海裏出現。

原本想要發出去的視頻,最終也沒有發,就連後面撿匕首那段也沒有發出去。

算了。

楚池舟關了剪輯軟件又關了電腦,起身準備去洗漱後睡覺。

他看着鏡面斑駁的鏡子裏拿着牙刷的自己,少年眉深目邃,鼻梁挺直,染白的頭發絲毫不顯老氣,反而帶着少年人意氣風發的張揚出挑。

半響,鏡子裏的少年嗤笑了一聲。

就當是為了唯一任務完成以後,他能得到的那50w好了。

……

大早上,楚池舟就被電話聲音吵醒,他擰着眉,眉宇間帶着些戾氣。

他有起床氣,但不會對別人發火,只是不喜歡說話。

給他打電話的那個人顯然也知道,聽到他帶着不耐的一聲嗯之後,就幹脆利落的挂了電話。

楚池舟将手機扔到一邊,腦子還沒徹底清醒,就回想起昨天晚上的夢。

夢裏是那個小騙子NPC,滿臉控訴的反複跟他說着蘋果,和一根也沒留,就這麽簡單一個夢,折磨了他一晚上。

楚池舟揉着眉心坐起來,感覺自己真的是魔怔了。

既然起床了,楚池舟也沒有再拖沓,快速的收拾好自己,背上萬年不變的黑色背包出了門。

他不止年輕,而且身材高大。

寬肩窄腰長腿,黑色的背包單邊墜在背上,兩三步就走出老遠,整個人和暮氣沉沉灰敗的老舊小區格格不入。

徑直來到了一家還未營業的酒吧門口,楚池舟推門進去,迎面就出現了一袋東西。

“喏,包子豆漿。”

女人笑盈盈的将東西遞給他,“我就猜到你沒有吃早飯。”

楚池舟接過,“謝了,雙兒姐。”

雙兒姐擺擺手,一副含笑的樣子,“其他師傅一會就來,你今天就跟着幫幫忙,收拾收拾我這個酒吧。”

她已經五十多歲了,雖然保養得很好,但眼角的微微細紋還是透出歲月的無情,看向楚池舟的眼神帶着溫柔慈愛。

“今天收拾好了,晚上才能開業,要不是有個人突然不來了,實在找不到人,我也不會叫你。”

楚池舟知道她說的是假話,但也沒有揭穿,只道了一聲好。

雙兒姐半開玩笑的又說道:“你看你,當初讓你來學着調酒,你在酒吧呆一天就不做了。”

“要是繼續做下去,”

“雙兒姐,”楚池舟打斷她,“我不喜歡酒吧的氣氛,你知道的。”

雙兒姐一噎,沒好氣道:“不就是搭讪你的人多了點,”

還沒說完,她就自己改口了,“算了算了,你對感情要求什麽唯一啊不變啊,是要認真一點選擇好。”

“但你跑去做什麽木匠學徒,拿着塊木頭刨啊鋸啊的,搞得灰頭土臉,多委屈你這張臉。”

“本來聽說你直播了我還很高興,結果呢,又不露臉。你知不知道你把你這張臉露出來,能吸引多少粉絲,”雙兒姐一拍桌子,道:“這樣,你直播,我給你造勢,給你刷人氣。”

“我也不要你把錢還給我,等你成了大網紅了,請我吃頓飯就行。”

楚池舟卻避而不談,“我不缺錢。”

他看到幾個穿着工作服的人靠近酒吧,将喝空的豆漿紙杯扔進垃圾桶裏,“雙兒姐,師傅來了,我該做事了。”

酒吧裏面亂糟糟的,的确需要清理打掃,做完這些後,楚池舟一身也變得髒兮兮的,其他師傅都離開了,雙兒姐給楚池舟指了指:“那邊上面三樓有房間,可以洗澡。”

“我給你買了件衣服,剛好可以換上,”沒等楚池舟開口,雙兒姐就很快補充道:“很便宜,一百塊錢不到。”

楚池舟上了樓,客房淋浴間水流聲嘩啦啦的響,水汽彌漫間,隐隐看得見水珠滑落塊塊分明的腹肌。

也能看見,上半身交錯的傷痕。

那些傷痕很淡,看上去時間久遠,不難想象當時剛受傷時會有多嚴重。

楚池舟洗了澡換好了衣服,避開雙兒姐直接離開了,也沒有找她要幹活的錢。

回去的路上,手機叮咚作響。

打開一看,是一個五百塊錢的轉賬,備注着今天的工資。

楚池舟沒有領。

雙兒姐幫過他很多,再者說這種幫忙一天的工資也絕沒有五百。

他暫時不缺錢,只是習慣了苛待自己。

可能見他遲遲沒領,一句話跟在那筆轉賬後發了過來,卻讓楚池舟一頓。

雙兒姐:“池舟,別磋磨自己。”

楚池舟想說自己沒有磋磨自己,想說他有在認真生活,可最後只回了一句:“我知道。”

昨天是周六,今天是周日,明天才是木雕那邊上班的時間。

假期好像被拉長了,長到楚池舟此時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腦子知道可以直播,點開游戲卻在登錄界面遲遲沒有進去,直播軟件也沒有打開。

發了片刻的呆,楚池舟輕點屏幕。

屏幕一黑後再度亮起,眼前赫然是他先前下線的地方。

他扔下的野薔薇被仔細的種在菜地裏,花瓣好似在風裏輕顫着搖晃。

小NPC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他,對他說:“你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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