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看着周思衡一副斬釘截鐵煞有介事的認真模樣，有那麽一瞬間，江眠都在懷疑自己的記憶是否出現了錯亂。
再三确定那時的确是自己在意識不太清醒的時候推搡了周思衡一把之後，他才重新把探究的目光落到周思衡身上。
沒想到被這小子背刺了一把的安晴更是好氣又好笑。
“你當全國人民眼睛和腦子都不太好使嗎，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不覺得荒謬嗎？”
回答她的，是周思衡一臉正經無比的表情。
共事十年，安晴簡直太熟悉他的腦回路，就這麽一個表情，她就知道這人的确沒在開玩笑。
“你——”
“網傳的視頻角度距離比較遠，只拍攝到了大致畫面，而且所謂的前因後果都是文字版杜撰的，只要我們一口咬定事實是我說的那樣，再拍攝我和江老師同框出面澄清的視頻，這個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了。”
“至于那位洩露劇組消息的工作人員，我已經請林導找到并解雇了，後續他不會再在網絡上發布任何有關我們兩人的消息。”
安晴完全沒想到他盤算的這麽明明白白，又想到昨晚自己得知消息以後，連夜購買了飛往劇組的飛機票，更是在早晨天還沒亮時就抵達了劇組，結果隊友非但沒有和自己一致對外，居然還狠狠的背刺了她一把。
她瞪了周思衡一眼：“你都打算的這麽整齊了，那請問我來這裏的意義何在呢？”
周思衡也反駁道：“昨晚我的确告訴過你不用操心的。”
安晴：“……”
雖然很氣，但周思衡的确說過這句話。
她小聲為自己辯解：“我還不是怕你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而坐在兩人對面的江眠已經徹底被這一套混亂的散打戰術整蒙圈了，呆呆的看着周思衡久久沒有做出反應。
周思衡笑了笑，端起擺放在桌面的茶杯，替江眠斟了杯好茶。
他本是直直伸出手，不知想到了什麽，硬生生改變了胳膊向前伸展的動作，轉而把杯盞置于桌面，輕輕推到江眠面前。
“不知這個方法，江老師您是否滿意？”
誠然，周思衡的方法雖然乍一聽很奇怪，但的确照顧到了方方面面，不僅填補了安晴給出的公關方案的細節空缺，還提前斬斷了可能帶來的後續麻煩。
最重要的是，成功地打破了“劇組編劇與主演不合”的傳聞，再一次給足了《大漠孤煙》劇組十足十的曝光流量。
江眠擡起杯盞，淡淡地抿了一口。
唇齒留香。
果然是杯好茶。
“我同意這個方案。”
其實，就算今天安晴要收買他也罷，威逼利誘他也罷。
最後的結果至少都是不變的。
因為江眠知道自己，是會永遠站在周思衡這一面。
他永遠不會做出傷害周思衡，或者影響到他事業的危險舉動的。
眼看着兩人自說自話的定下了解決方案，安晴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和周思衡眼神交流過後，安晴主動起身離開了休息室，換原本駐守在休息室外的小李入內。
本以為事情總算告一段落的江眠還沒來得及起身告辭，就看着小李走到自己面前，對着自己鞠了個小幅度的躬：“江老師對不起！”
江眠被他突如其來的道歉吓得渾身一抖，險些撞到放在桌面上的杯盞。
“這是？”
“昨天他誤會并且冒犯江老師了，希望江老師不要介意，他也是關心則亂。”
對面小李還低着腦袋，大有一副江眠不說原諒他就不起身的姿态。江眠有些慌張的看看周思衡，再看看小李。
他不明白，“意外”這個說辭對外說說也罷了，怎麽他覺得周思衡本人越說越入戲了呢？
“道歉就不用了。”對小李擺了擺手，江眠轉身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周思衡，“謝謝。”
這聲道謝，是謝他為自己慷慨解圍。
周思衡本可以把這件事情宣揚傳開，或者什麽都不做任其自然發酵，可是他不僅沒這麽做，而且還主動幫助自己尋找對策。
對于江眠的答謝，周思衡并沒有說什麽，只是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茶盞品嘗。
安晴安排的團隊效率很高，從她離開休息室開始，到周思衡個人工作室官方微博發布聲明解釋，整個過程才不到十分鐘、
粉絲們蹲守了整整十二個小時，終于等來了官方公告，迅速奔走相告聞風而來。
【原來只是一場誤會，吓死我了。不過到底是摔跤了，希望粥粥沒有受傷】
【emmm總覺得有哪裏不對。要真只是簡單的摔跤，為什麽官博到現在才發出通知，懷疑其中另有隐情】
【江眠人還挺好的嘛，雖然專業能力不太看的過去，但至少心是好的。】
【樓上的你別太離譜。當時那種情況不管是誰站在粥粥面前都會下意識的伸手去拉的好嗎。我還是覺得是江眠推倒粥粥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雖然一時間還不能完全扭轉觀衆們對江眠的猜測，但總歸能說服一些是一些。
後續的進展并不需要當事人操心，團隊培養的各種營銷號大粉號逐漸引導風向。
江眠按照計劃轉發互動周思衡工作室官方微博之後便關閉了微博，沒有去看下方趕來的粉絲留言。
剛才被周思衡招呼進來，道完歉的小李也不知何時悄咪咪退出了休息室，一時間，空蕩的休息室裏只剩下江眠和周思衡兩人對坐。
江眠端起茶杯，借着擡手的動作遮掩住自己內心再次升起的緊張感覺。
他本以為周思衡會說些什麽，但并沒有。
自從兩人一同浏覽完工作室發布的公告以後，周思衡就靜靜的坐在他的對面，一邊翻閱着劇本，一邊時不時品茶。
好像先前一些都沒有發生，他從始至終都只是在這邊研讀劇本罷了。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江眠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發出了震動的聲響。
看到來電顯示人，江眠眼疾手快地拿起了手機，從椅子上站起，走到距離桌子幾米開外的窗邊，壓低了嗓音小聲應答。
周思衡仍舊坐在原地，姿勢沒有分毫改變，只是暫停了手上翻閱劇本的動作。
他并沒有偷聽江眠打電話的不禮貌意思，只是偌大的休息室唯有他們兩個人，江眠就算走到一旁再怎麽壓低了聲音，他也能不經意聽到對方回應電話時的只言片語。
江眠正皺着眉頭聽對面阚喆洋洋灑灑的小作文式發言，猝不及防聽到身後凳椅被拉開時發出的摩擦聲。
他轉身看去，是周思衡站起身來。
“今天上午我還有兩場戲，先走一步，抱歉江老師。”
周思衡很有禮貌的對江眠致歉，江眠卻覺得他走的簡直不要太及時。
沖對方點頭示意之後，目送對方出門的江眠真情實感的松了口氣。
“怎麽了，有同事找你嗎？”
聽筒對面的阚喆沒有聽到周思衡說話，但成功捕捉到江眠吐氣的動靜，好奇問道。
“沒，不重要。”江眠低着頭，“是不是我哥讓你來給我洗——讓你來找我的。”
他本想說洗腦，但想了想，覺得這個詞彙不太尊重謝衍，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腦”給咽了下去。
“哪有，怎麽會呢，我就是随口問問。”
“阚喆，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撒謊的語氣真的很好辨認。”江眠無奈地嘆了口氣，“謝衍先生是不是在你邊上，我直接和他說。”
“眠眠，我一直在。”
江眠話音剛落，就聽對面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
阚喆被拆穿的尴尬語氣同時夾雜其中：“對不起啊阿眠，我剛才其實是開的免提。”
“……”被好友的騷操作秀到，江眠又好氣又好笑，最終只能伸手揉了揉眉心，順着男人的話繼續說下去，“哥，我沒有把你的號碼拉黑，你可以直接找我的，不用麻煩阚喆。”
謝衍擡眸，瞥了眼站在自己身旁渾身寫滿了尴尬的阚喆，放緩了聲音溫柔道：“沒有特意找他，只是今天剛好有事來阚叔叔家裏。”
他的說辭可信度并不高，江眠輕輕嗯了一聲，也沒有選擇拆穿。
反倒是謝衍繼續乘勝追擊：“媽這兩天有些頭疼，我帶她去做了檢查，醫生說有些操勞過度，需要在家休息。”
聽到謝衍提到母親，江眠心裏沒由來地升起一絲焦躁。他捏起衣領處的紐扣，來回不斷摩挲着。
“有你在爸媽身邊，他們很安心。”
半晌，江眠只憋出這麽一句話。
那頭的謝衍也靜默了一會，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媽這兩天一直在念你，她真的很想你。”
“可是只有你給我打了電話。”
把話說出口後，江眠已經來不及收回。
他有些悔恨地閉了閉眼，心想為什麽會把這句話脫口而出。
果不其然，自從他說出這句話以後，謝衍那頭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江眠讨厭這種被不受控制的情緒操控的感覺，有些自暴自棄的回道：“算了。後天早上八點，我會準時出現在莊園門口的。”
謝衍也沒說什麽，低低應了一聲好。
低迷的氣氛莫名流動在兩人中間。
江眠手上蹂·躏紐扣的動作幅度越發大了。
“最近心情怎麽樣，工作還順利嗎？”
主動開□□躍氣氛的還是謝衍，只不過也無非是些套路化的聊天模板。
江眠小聲應道：“還行。”
他想了想早上那個熱搜，并沒有說出口。
為了讓謝衍不要再接下去在自己身上的話題，江眠難得主動開口：“你們最近都還好吧。”
謝衍沒想到他會主動問這個，語氣難掩激動：“嗯，我們都很好。”
眼看着氣氛活躍起來了，在一旁裝透明人的阚喆也坐不住了：“阿眠你怎麽都不問問我呢，我最近都瘦了兩斤呢，難道我不是你的小寶貝了嗎？”
或許是被他的詞彙惡心到，謝衍忍不住翻了半個白眼。
而江眠聽到他的插科打诨，嘴角不自覺上揚，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也多了三分。
“你天天在我朋友圈裏刷屏，上周飛了Y國首都，五天前去了貴族大劇院，前天回國後也沒閑着去酒莊開了派對，連阚叔叔都要在你朋友圈裏找你。”
被好友無情拆穿，這慘也着實是賣不下去了，阚喆咳嗽一聲，想要裝作無事發生，接着随便扯了些有的沒的，在謝衍頗有幾分怨念的眼神中挂斷了和江眠的通話。
連接通話時的謝衍顧慮到江眠，還有幾分收斂；眼看着通話被挂斷，謝衍索性也不裝了，雙手抱胸，語氣有幾分吃味：“滿世界周游，這麽閑，公司裏的事情忙完了？”
要說沒察覺到謝衍那幽怨如小媳婦的眼光是不可能的，可阚喆明擺着就是要在他面前炫一把：“不就是搶了你在眠眠面前的表現機會麽，至于這麽記仇？”
他也不裝，一臉“我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死樣。
謝衍按耐住內心不爽，一臉死魚眼盯着阚喆。阚喆最見不慣他那一副冰塊表情，啧了一聲：“別這麽看着我，說真的，你還得謝謝我呢。要不是我剛才那句話，阿眠早就和你聊不下去了。”
“……”雖然他說的的确是實話，但就是很不爽是怎麽回事。
見他悶不做聲，阚喆就知道自己戳中他脊梁骨了。
“你說說你，每次和人家打招呼問來問去都是那幾句，吃好嗎睡好嗎工作怎麽樣，我要是阿眠我都懶得搭理你。”
持續被戳中膝蓋的謝衍忍下他的挑釁，虛心請教：“那我應該和他說什麽？”
阚喆臉上是絲毫不掩飾地嫌棄：“謝衍你要不要聽聽看你在說什麽。你是他的親哥哎，你問我該說什麽。”
謝衍沒有回答，仍舊是一副認真求學的模樣。
看的出來，他是真的很想知道，也是真的不會。
見他那麽執着，阚喆嘆了口氣，也只好道：“算了。就你們家那個環境，你不知道怎麽和阿眠相處也很正常。”
“知足吧，至少阿眠剛才已經答應後天會回家了，你的任務也總算是完成了。”
謝衍皺了皺眉頭：“這不是任務。”
阚喆故作驚訝：“聽你剛才那個語氣和說法，我還以為這又是謝叔叔和江阿姨給你定的KPI指标呢。”
“現在教你和弟弟相處第一課：不要試圖用道德綁架的方式和他相處，尤其是阿眠，你現在雖然得到了他的同意，但實際上，這是在把他越推越遠。別總覺得他很少主動聯系你，要多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你看阿眠和我相處得不就很和諧嗎？”
江眠并不知道自己挂斷電話後，阚家正悄悄展開着一場有關于“如何與歐豆豆相處的101種方式”。他現在正在為兩天後回家應該做些什麽為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