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用飯後,趙寂言準備找趙謙好好談談,讓他參與到文墨宣的案件中。
他早想好了說辭,本來以為得費好大一番口舌功夫,沒想到趙謙今日格外好說話,不僅同意讓他去大牢中見文墨宣,還答應今後不會再限制他的自由。
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去大牢探望文墨宣必須和文友華商量,由文友華帶他去才可以。
牢獄。
正值盛夏,空氣中有一股說不出的酸臭味,趙寂言聞着胃裏直反酸水,他環顧一圈,那些罪犯不是躺在地上睡覺就是無所事事地擺弄着自己的衣服頭發,并未看到其中有文墨宣。
牢頭領走了文友華帶來的好酒好菜,指着最盡頭的一間牢房,讓他們自己過去。
“有話快說,半個時辰內必須出來!”
“好,好...”
大概是文家提前打點好了,文墨宣所住的牢房雖然也和其他犯人一樣,但卻沒有想象中那麽不堪。
恭桶很幹淨,地上擺着的碗筷也都是新的,不像其他犯人一樣直接睡在地上鋪的稻草上,他還有一張簡陋的木板床,上面鋪了層棉被當裏子。
此時,他身着白色囚服背靠牆坐在床上,袖子被高高挽起,胳膊上都是自己撓出的道道紅痕,淩亂的碎發垂在耳邊,嘴角邊冒出青色的胡渣。
曾經神采奕奕的青年此刻了無生氣地垂着頭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麽。
“我的兒啊,你可受苦了,爹來了,爹來看你了!”
文友華看見文墨宣胳膊上的紅痕,一臉心疼問道:
“是不是他們欺辱你了?你放心,爹都打點好了,他們拿了錢,定是不會再為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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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墨宣聽到聲音猛然擡頭,激動地從床上躍起,一把抓住栅欄:
“爹!我沒有殺人啊,我真的沒有殺人,這地方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你快想想辦法讓我出去!”
“為父知道,你再忍忍,為父一定想辦法把你弄出去!”
文友華心疼地握着兒子的手,湊近只用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說到:
“就算是傾家蕩産,爹也定會把你接出來...”
“爹!我沒有殺人,我是清白的!”
“難道你想用錢擺平嗎?我沒有殺人,我不服,他們都在冤枉我!”
文墨宣委屈喊道,眼圈泛紅,為什麽?
為什麽所有人都不信他,哪怕是自己親爹也不信他...
文友華見他情緒激動,生怕招來捕快,連哄帶罵道: “好好好,你沒殺人,你小聲些!”
“你和那些人一樣,根本不相信我沒有殺陳才!爹,我是什麽人你還不清楚嗎?是,我是讨厭陳才,但是我文墨宣敢對天發誓,我從未想過要害他性命,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唔——”
話還沒說完就被文友華一手捂住了嘴,一臉痛心。
“你這傻孩子,發這種毒誓作甚!難道你如今勢态比不上天打雷劈嗎?你若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娘怎麽辦?還有你妹妹,這幾日寝食難安,眼睛都哭腫了,為你操碎了心!爹信你有什麽用,那兇器明明白白放在你床底下,陳才遇害的時候你又為何不在酒樓中...現在鐵證如山,為你讓我怎麽辦!”
文墨宣聽到這裏又開始煩躁,他胡亂抓了抓頭發,眼神哀怨垂頭喪氣地坐回床上。
他是真不知道那兇器為何會莫名奇妙出現在自己房中,陳才遇害時他确實不在酒樓之中,因為他逃席偷偷溜回府了,怕爹娘責罵還專門避開了家丁走的後門....
誰能想到陰差陽錯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事關我的清白,就算他們真的把我殺了,我也沒殺人!”
“你——”
文友華氣急,他過來是和這孩子商量辦法的,哪知道這孩子竟然這麽倔。
一直默不作聲的趙寂言見父子倆這邊陷入僵局,說到 :
“墨宣,我相信你,我也有法子證明你是無罪的。”
“寂言,你說的是真的嗎?”
“這種事情可開不得玩笑,你若真知道些什麽,伯父求你一定要說出來。”
文墨宣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個翻身躍下床問道: “寂言,你沒開玩笑,你真的知道真兇是誰了?”
“墨宣,你別急,我雖然還不知道真正的兇手是何人,但也有個法子能讓兇手現身。只是需要文伯父幫我引薦崔大人,此計必須得由崔大人出面才能成功。”
...
崔仲明身着常服,正在府中伏案看着卷宗,随從過來通報文友華帶着一個年輕人前來求見,崔仲明讓侍從給二人看茶,他随後就到。
文友華又來了,這次又要旁敲側擊些什麽。
跟在文友華後面的青年白淨清瘦,身着秀有墨竹的青灰色長衫,看着有些面熟,他在腦中思索着是否見過此人。
“學生趙寂言見過崔大人。”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陳才出事當天曾在書院與其發生争執的學生吧,我我記得你叫...叫趙寂言?”
“正是在下。”
“你前來所為何事啊?”
他抿了一口茶,撇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文友華,頭也不擡地說:
“若是為人求情...那便回去吧,若是有其他冤情,便去衙門口擊鼓等待傳喚。”
崔仲明說話有種不容置喙的威嚴,文友華在旁邊捏了把冷汗,這些天他讓人送來不少好東西,變着法地打聽崔仲明的喜好,可崔仲明那邊就是沒有任何動靜。
他從商三十年,見過多少清廉君子揚言自己視金錢如糞土,不為五鬥米折腰...等把金燦燦的金山堆在面前時,每個人又只嫌自己的荷包不夠大。
等崔仲明派人請他過去時,他以為事情終于要成了,誰知崔仲明直接将他送的所有東西擺在面前,叫來了好幾個捕快,說物證确鑿,要治他個‘賄賂朝廷命官’之罪!
今日他在大牢中聽完趙寂言的法子,也覺得可行,可如今再看到這崔閻王的黑臉,心裏直打鼓。
崔仲明記得趙寂言,倒不是因為離上次相見沒過幾天,那日他召了好幾名學子,大多數都已經忘記,但對這個學生他卻印象深刻。
他為官多年雖不愛擺官架子,但也并非平易近人。
一般的平頭百姓見了衙門的人,多數是連頭都不敢擡,兩股戰戰,甚至連回話都打結巴...唯獨這個趙寂言,當初在書院被傳喚時不僅絲毫沒有畏懼之态,反而不卑不亢對答如流,直視着他的眼睛回話。
年輕人有點氣魄,跟他當年很像。
“學生認為陳才一案尚有疑點,應該細細追查,崔大人如今直接将文墨宣定為兇手...尚有不妥。”
“喔?何處不妥?”
崔仲明饒有趣味問道。
“僅僅因為兇器出現在文墨宣房間內,并不能完全證明他就是兇手。衆所周知,文家這幾日款待賓客,府上難免有人進出,兇手混入其中将兇器藏入文墨宣房中并不是難事。若文墨宣真是兇手,為什麽不将兇器抛到遠遠的,反而将兇器放在自己房中,連血跡都不待處理的,這根本不合邏輯。”
“嗯。”
“請大人恕我直言,若文墨宣真的想殺陳才,文家家大業大,不至于連雇殺手的錢都沒有,親自動手的風險最大,文墨宣身為文家大少爺,又何必要冒這個險?”
他這話一出,文友華心直接蹦到了嗓子眼,這孩子什麽時候說話這般大膽了!
他看向崔仲明,還好崔仲明依舊靠在座椅上,波瀾不驚,并沒有半分怒色。
趙寂言繼續說到:
“更何況大人并沒有直接證據說明文墨宣就是兇手,他雖然在時間上有嫌疑,但這不足以佐證他就是兇手。總之,我認為兇手另有其人,而此人,定是陳、文兩家都認識的人,說不定此刻還在浣溪縣中!”
趙寂言句句在理,所提出的疑點和崔仲明思索的差不多,但他有一點不解。
他身子坐正,放下茶盞問道: “本官何時說過文墨宣就是兇手了?”
“若您并未将文墨宣按兇手定罪,為何要讓其白白承受牢獄之災?”
“本朝律法有定,涉及命案,凡是有嫌疑者,無論身份地位,都需要先行收監,再行定罪。你念書這麽多年,竟然連這都不知道?”
。。。
這下輪到趙寂言尴尬了,他确實不知道啊。
先前他只當崔仲明是個無能的糊塗官兒,竟然連這些疑點都看不出。
更何況那會兒在大牢裏,以文家父子的急切程度,仿佛文墨宣明日就要在菜市口砍頭了!
他哪裏知道本朝律法是嫌疑人也需要下牢獄!
趙寂言耳朵微紅,調整表演掩飾尴尬,趕緊轉移話題故作鎮定道: “咳咳..學生是關心則亂一時半會兒忘記了。實不相瞞,我有個法子,能抓到真兇,但需要大人和文家父子合演一出戲,不知大人願不願一試?”
崔仲明有些意外,問道: “怎麽,你有新的線索?”
“那倒沒有,但我能推測出兇手的大致身份,并且有辦法讓其露出馬腳,只要大人願意親自出面,抓住真兇指日可待。”
“說來聽聽。”
還要他出面?崔仲明将趙寂言單獨留下,這小子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