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一切安好,勿念。”

趙寂言展開信,一整紙上只有寥寥數語,他不由感嘆到古代通訊真是太不便利了,傳個話需要特意跑一趟不說,不到一百裏的距離,報個平安都得等兩三天...

科學技術果然是第一生産力啊!

趙謙走了有五日,趙寂言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好好練習騎術。他問文墨宣借了一匹馬,大部分時間都是清晨趁着涼快去郊外跑馬,等到下午太陽落山了,再出去跑一趟。

一天兩次,連着練了這麽多天,他的動作越來越熟練了,開始覺得小母馬跑地太慢,不夠過瘾。便想騎文墨宣的大黑馬,文墨宣二話不說就借給他了,還送了他一套新的馬鞍。

換上窄袖袍,将發髻高高束起,趙寂言美滋滋地正要去後院牽馬,忽然一陣急促的拍門聲想起。

這天都沒大亮,會是誰啊?

“朱大哥,怎麽是你?”

趙寂言打開門,見朱月晞穿着制服,面色難看嘴唇略微泛白,正喘着粗氣,額頭上還有細細密密的汗,顯然是一路跑過來。

“寂言,你聽我說——”朱月晞欲言又止,雙手扣住趙寂言的肩膀,擡眸望着他,聲音帶着顫音似乎強忍着某種情緒。

“朱大哥你怎麽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啊?”

朱月晞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實話,不忍道:

“寂言,你一定要堅強...”

“到底怎麽了啊!”

朱月晞這副模樣讓趙寂言心覺不妙,不知道為什麽,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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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先生出事了...”

趙寂言恍惚地站在那裏,眼神直愣愣地看着朱月晞掀開蓋在屍體身上的白布,趙謙就那樣靜靜地躺着,了無生氣。

吳院士心疼他,沉默着走上前拍拍趙寂言的肩膀: “孩子,節哀順變...”

一同來到衙門的還有趙謙的諸多同僚,趙謙是書院中最為年輕的先生,又有才華又謙遜,平日裏話雖不多,但卻是好相處的,趙寂言也是他們看着長大了,此刻出了這種事,大家心裏都不好受。

趙寂言腦子裏嗡嗡作響,雙腿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力氣,他癱坐在地上,喉嚨發緊,一句話也說不出。

朱月晞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将他扶到旁邊的凳子上,思量再三,啞聲緩緩說到:

“是郊外的農戶報的案,我們趕到時,趙先生已經過世了...山間有流竄的山匪,趙先生應該是昨夜遇難的,山上的銀錢全部被劫走了,人...人是從山坡上摔下來的。”

“他們都拿了錢,為什麽還要殺人性命...”

趙寂言雙眼發紅,緊緊抓住朱月晞的雙手,強忍着淚水。

“多是亡命之徒,心狠手辣...寂言你放心,衙門已經有人去查了。”朱月晞給趙寂言倒了一杯茶,拍着他的後背安撫到。

趙寂言的淚水已經決堤,喉嚨裏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他一拳垂在石凳上,匍匐到趙謙身側,右手顫抖着掀開白布。

趙謙臉上有大小不一的傷口,血肉混合着泥土,有些發黑,他身上的衣服也被山坡上的荊棘樹枝劃出大小不一的口子,胳膊被磨爛了好大一片血肉,白色的裏衣糊在上面,觸目驚心,傷口很深,仿佛能看到骨頭。

趙寂言不敢在看下去,蹲在一旁放聲痛哭。

明明他昨天還收到了趙謙的信,說自己一切安好,明明幾日前他還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叮囑他生活上的瑣事...

他經歷過家裏長輩的過世,天人永隔的極大痛苦的确會随着時間慢慢被修複,但無論過多久,再度回到過去的場景,曾經相處的畫面歷歷在目,卻發現人已經不在了,那種痛苦又會再度襲來。

趙謙對他來說雖算不上長輩,兩人相處也不足兩月,但這些日子趙謙的善意和關心、為他做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是實打實地在感受。

趙謙是漂泊在異世界的他認識的第一個人,也是在他最不安最迷茫時讓他安心的人。

為什麽無論在哪裏都是這樣?好人不長命...

後來崔仲明也來了,仵作檢驗後證實了身體多處骨折,主要是顱骨有一處致命傷。

崔仲明雖然下令捉拿那夥匪徒,但極有可能他們搶完銀錢後就逃之夭夭了,如今只得跟當地村民多方打聽。

當務之急是如何安置趙謙,按理說牽涉是命案,趙謙是要被安置在衙門裏的,但抓捕兇手尚且沒有線索,古人講入土為安,他不想趙謙被長時間地置于冷冰冰的衙門,想将他安葬。

文友華和趙謙是多年好友,他讓趙寂言先住到文府來,讓文墨宣多多照料他,其餘事情都不用操心了,他會處理好趙謙的喪事。

趙寂言本來就經歷了情緒崩潰,又在趙謙的靈堂前守了一整夜,将趙謙的生活物品一件一件燒給他...在趙謙下葬後,他終于勞累過度當夜就發起了高燒。

好在他現在暫住在文家,不用自己出門買藥做飯,文家婢女将熬好的藥端給他,中藥很苦,趙寂言忍着惡心一口悶下去後,就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出了一身汗,雖然還是渾身無力,但燒退了,身體也輕松了不少。

文家書房。

一個小厮打扮的男人遞給文友華一個棕色小瓶子。

“文老爺辦事向來利索,這次定也不會讓首領失望。”

文友華打開瓶子的封口,裏面是幾顆藥丸,他對着瓶口嗅了嗅,沒什麽味道。

“這...對身體沒害處吧....”

文友華面色為難,猶豫到。

“呵,首領不會要了那小子的命的,但是倘若你敢陽奉陰違,不止那小子要死,你和你的寶貝兒子也活不長!”

小厮瞪目威脅道,撩開腰帶,腰間的匕首無聲叫嚣着。

文友華見狀神色慌亂,趕緊連連拱手示意自己不敢。

“哼,諒你也不敢...”

小厮拿起一粒藥丸:

“用水化開,加到吃食之中,此物無色無味,定不會被發現。”

“事情辦幹淨些,文家家大業大,你把他安置到一個無人所知的地方,絕對不要讓他再出現趙大人的面前...”

一盞茶後,一個端茶的小厮恭恭敬敬地從文友華書房退出來,走到拐角處後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文友華坐在太師爺上,看着手裏的瓶子發愁,刀芝敏都說了對身體無害,應該不妨事吧...

他正要招呼老管家過來,門卻被啪的一聲打開,文墨宣正怒氣沖沖地站在門口。

“爹,我都聽到了!剛才那個人是誰?要給寂言吃什麽東西!”

“你瞎嚷嚷什麽,快給我閉嘴!”

“爹,你別再把我當小孩子了,我不是第一次聽到你們談話了,那個人到底是誰,你為什麽要對他畢恭畢敬的?”

文墨宣面色嚴肅,靜等着文友華的回答。

“我知道咱們家能有今天的地位是因為那位‘大人’的緣故,我也知道這些年爹你都在為他們做什麽事情...但是爹,咱們家的錢已經夠多了,寂言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們不能做忘恩負義之人!”

文友華張着嘴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自己這個沒心沒肺的兒子居然什麽都知道,他在心理嘆了一口氣,罷了,反正總有一天要告訴他一切...

趙寂言再醒來都正午了,他睡了快十四個小時。

連着幾日都沒什麽胃口,也吃不下東西,生一場病之後這會居然餓了,摸了把額頭,已經完全退燒了,胃餓的有點痛,他穿好衣服下床,準備去廚房找點東西吃。

文墨宣正好推門進來,身後跟着拿食盒的小厮,雞湯的香味撲鼻而入,趙寂言早就餓的不行,接過食盒就打算開吃。

誰知文墨宣又把食盒從他面前推開,不知道是哪跟神經出問題了,支支吾吾好像有話要說,趙寂言從沒見過他這樣。

“我真的要餓死了,有什麽事情吃完再說吧!”

趙寂言急着幹飯,伸手去拿雞湯喝。

“你等等!”文墨宣好似下定了決心,讓小厮出去看着門,神神秘秘地還把窗戶也給鎖上了。

???

“寂言,這雞湯你不能喝,我爹讓我在裏面給你下藥了,不過不是毒藥,但是你喝完之後會失去記憶,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我爹準備把你送到鄉下,保你一生安康,但是一輩子都只能待在那裏。”

文墨宣這段話信息量巨大,趙寂言反應了幾秒,眼睛瞪得老大,文友華讓文墨宣給他下失憶藥?

為什麽啊!

而且文墨宣為何又要告訴自己?

看着那碗差點喝了一口的雞湯,他抿抿嘴。

“雞湯來了!”的梗誠不欺我啊!

文墨宣見趙寂言一臉迷茫,心一橫,繼續說到:

“寂言,我知道我爹對不住你,但我爹也是有苦衷的,我和我爹從未想過要害你,但你是我兄弟,你又那麽聰明,你曾經還跟我說過你想游歷遍天黎的大好河山...”

“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文伯父為何要給我下藥?”

“你別問那麽多了,今晚我想辦法把你送出城,再也別回來了...”

文墨宣說的焦急,額頭上都出了細細密密的汗,這讓趙寂言意識到他不是在開玩笑,是真的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文墨宣神色緊張,起身朝外面張望了一下,确定沒有人之後才安心下來,趕忙塞給趙寂言一身衣裳,壓低聲音說到:

“沒時間了,你可還有什麽要緊物件放在家中?今晚你就扮成我的小厮跟我一同出門——”

“是不是有人威脅文伯父?到底是誰啊,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趙寂言大致明白了文墨宣的意思,他的猜測成了真,真的有人對自己不利,但到底是為什麽?

“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是你我惹不起的大人物,總之你聽我的,今晚就走!”

“紙包不住火,我走了你和文伯父怎麽辦?”

“這你就別管了!我咬死不知道就行,這是我欠你的。況且爹心疼我,就算知道是我放走你,最多就算揍我一頓。我爹他也是千年的老狐貍,不會讓自己落入險境的。”

文墨宣見趙寂言沒有生自己的氣,還關心自己的安危,心中內疚又增幾分,他差點...差點就當了幫兇...

“寂言,我們永遠都是兄弟。”

文墨宣緊緊地抱住趙寂言,他心裏有數,過了今天他們大概永遠都不會再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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