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短衫上的針腳工整細密,棉花填充的實在卻不顯臃腫,明明是薄薄的一件拿在手裏卻很有分量。
趙寂言試了試剛好合身,就是袖子處有些短,但也不妨事,他脫下棉衣說這是黑鴉的新衣服,自己穿了黑鴉就沒得穿了。
田花紅按住他的胳膊,笑着比了下尺寸道:
“這有啥,那小子皮實着,凍不壞!到時再給他做一件就是了!下次下山采買嬸去扯幾匹好看的布給你做件冬日的襖子。”
“花紅嬸,白拿你一件衣裳可不行,您得給我說個數,我把錢給你。”
“你這小子說啥鬼話呢!”
田花紅一擰趙寂言胳膊疼得他哎喲哎喲叫,她松開手粗聲粗氣罵到:
“一件衣裳還要啥錢,銀子多的沒地方花了?這話要是傳出去還不得讓人羞死,你可別敗壞嬸的名聲!”
...
趙寂言今日還真覺得鶴鳴寨還真了不得,這裏的山民生活自給自足,不必擔心生計問題,各家都其樂融融養兒育女,生活得十分和諧。
最讓他意外的是鶴鳴寨居然還和官府有往來,像是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關系一樣,每年還是需要繳納稅款的,只不過不高就是。
這簡直好比“桃花源”吶!
“這世上哪來的清官?剿匪可是掉腦袋的事兒,那縣令一年就那麽點俸祿,可不想擔把腦袋拴在褲腰上的活”
面對趙寂言關于官府是否會派人來的疑惑,熊致嘴裏咬了跟野草,不以為意。
“那有人報官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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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家兄弟劫持了那麽多不義之財,就沒一個人去報官嗎?
“那又如何,自家那些東西是怎麽得來的個個心知肚明,報官?”
熊致嗤笑一聲:
“你真當他們不怕把自己卷進去?”
好家夥,敢情你們這是黑吃黑啊!
熊致對趙寂言黑吃黑的評價并無過多反應。他們接到消息,五日後一個姓路的財主會經過伏陽山,他們準備去收拾他一頓,他想把趙寂言也拉上。
“啊,我就不去了吧,我又不會武功,到時候還要讓你們保護我。”
趙寂言毫不猶豫拒絕,對自己的認知十分清楚。
“我不是教了你幾招嗎?足夠了!”
熊致顯然對自己教趙寂言的招數十分有信心,見趙寂言這副避之不及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你一大老爺們還不如寨中幼孩,又不是讓你去殺人放火,有什麽可怕的!”
趙寂言無語,這人咋這麽軸,還把打家劫舍說的這麽輕松。
“那最多就防個身,就是遇到上次樊家的那幾個壯漢我也打不過,萬一那財主請幾個武藝高強的高手,我去了不就是白白送死,萬一還被對方抓住了,你們不還得花功夫救我?這不是幫倒忙嘛!不去不去...”
“那財主此番就帶了個新納的填房,沒什麽人手保護,否則我怎會拉上你,我們就是去給他點教訓!”
熊致恨鐵不成鋼。
“我們?就咱幾個?照你這麽說,這事寨主不參與?”
“教訓這等廢物還需要大哥親自出手?咱們幾人去就行了,到時候你就站旁邊看着就行,學學氣勢。”
他本意讓趙寂言增增膽量,上次見到樊家打手的屍體,這小子當場就吐了,也太丢人了。
這死人有什麽好怕的,熊致嘲笑趙寂言沒見過什麽大場面,也下定決心要好好提一提趙寂言的膽量。
但剛剛他那一番話在趙寂言聽來就跟小混混要出去幹架一樣,無組織無紀律也沒什麽計劃,讓他有種不詳的預感。
這些日子他确實沒怎麽見着熊俠淩,熊致說熊俠淩一直在養傷,寨中還多了一男一女兩個高手。
男人叫江遲,皮膚很白,左眼下有很長的一道疤,直接延伸到耳後。
女人叫江霞,眉心一顆痣,單耳上挂着一個類似動物尖牙的耳墜,總是一副淡漠樣子。
兩人平日裏話都很少,趙寂言從未跟二人說過話,最多也不過是見面點頭示意友好。
但他聽熊致說兩人功夫極高,算是熊俠淩的長輩,只是不在寨中久居。
大部分時候都是靠書信往來,神龍見首不見尾。
“嗯?寨主何時受傷的?”
這一個月來也沒什麽別的事啊,寨子上下也都挺安寧的,況且熊俠淩武功那麽高,誰能傷得了他?
趙寂言問起熊俠淩的傷是怎麽回事時,熊致只說是大哥從小就有的頑疾,每每發作便如有萬千蟲蟻吸食骨髓,又疼又癢,都是靠兩位前輩以內力幫他克制住。
去年,他曾經見過大哥舊疾複發,整個人面色慘白疼得如野獸嘶吼,脈搏也越來越弱...
當時兩位前輩也不知所蹤。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大哥無比痛苦卻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自認為無所畏懼,但那一次也是真的慌了陣腳,待大哥清醒後,他才意識到自己胸口的衣襟已經被淚水打濕。
“那次寨主是如何脫險的?”
熊致表情怪異,似乎有些扭捏,半晌後猶豫說到:
“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那丫頭确實有兩把刷子。”
“我也是第一次見大哥這副模樣,才知道他身患頑疾的事情。說來奇怪,那丫頭卻格外冷靜,安排的井井有條。”
“你是說秋雁?”
“哎,稀奇!你怎麽知道我說的是她!”
趙寂言心說傻眼了吧,我知道的可不止這些。
“當時确實是秋雁翻出一瓶藥給大哥服下,說是江姨留下的。我都不知道這事兒,她居然都知道!當時我就懷疑那丫頭有問題,誰知她居然将我罵一通,還指示我手下的人幹這幹那!如今想來當時真是大意,萬一她喂給大哥的東西是毒藥怎麽辦!”
“大當家知道這事兒嗎?”
不得不說這熊俠淩簡直拿的是男主劇本,武功高強、英俊潇灑、從小又有頑疾、估計還有非常複雜的身世...
啧啧啧,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不如人隔壁大老李。
“我後來跟大哥提過,說要細查這丫頭的底細,大哥卻一副稀松平常的樣子...”
他兩手一攤,似乎很是不滿:
“真是搞不懂!你說大哥是不是把我當外人,這麽大的事情居然一直瞞着我!”
熊致每每想起這件事都覺得委屈。
大哥身患頑疾的事情需得對旁人保密,可為何也要瞞着他?
自己跟随大哥十年,早已将他當成世上唯一的親人,難道就這般不值得信賴嗎?
“他知道你的脾性,只是不想你擔心罷了,也許等你能擔起整個鶴鳴寨的責任時才會告訴你。”
熊致沉默良久,似乎是接受了這個解釋,但還是有些不樂意道:
“那為何就能讓秋雁知道?她就比我大個兩三歲,又不會任何武功,大哥還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她,難道我連她都不如?”
趙寂言見熊致這副非得分個高低的樣子就想笑,在熊致的标準中,武功高就意味着靠譜,就意味着天下無敵。
他還真問過熊致,這厮大言不慚稱“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靠什麽取勝,靠的就是武功!估計在有幾年,一定是個徹頭徹尾的武癡。
“以後對秋雁好點兒,再有一兩年我估計你就該改口了。”
趙寂言拍拍熊致的肩膀,大搖大擺走進屋裏。
...
五日後,祿源客棧。
路滿銀一身秋香色長衫,下擺是彩繪荷萍魚石鷺鸶花邊,腳踩一雙煙栗色長靴,兩旁各點綴着一顆拇指大的翠玉,他腰間挂着一個沉甸甸的絲制朱槿色荷包,大搖大擺地走進客棧。
“小二,兩間天字間上房!”
“好嘞!”小厮非常有眼力見地打點好一切,客棧小二見來人穿着不俗,趕上去獻殷勤,幫着提拿行李。
路滿銀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示意小二過來。
“給這位姑娘燒好熱水送到屋裏去,再去買些稀奇吃食和玩意兒,一并送到姑娘房中!”
他扭了扭肥碩的身體,露出一顆大金牙,伸手在旁邊的女子白皙的臉上摸了一把,調笑道:
“先在這窮鄉僻壤将就一晚,待明日車夫來了老爺我定不會讓美人兒再受委屈...”
色迷迷的眼神一路向下停在女子胸口處,他伸手欲繼續揩油,卻被女子側身躲開,路滿銀笑容頓時僵住。
啪!的一巴掌扇在女子臉上,引得客棧食客紛紛側目,吼道:
“小賤蹄子別給臉不要臉,裝什麽清高!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要是懂事,伺候的好了,自然可享榮華富貴,你若再這般不識擡舉——”
“嘿嘿...爺就把你賣去妓院!”
周圍食客紛紛投來同情神色,也有幾個漢子想要出頭被身旁人按下,讓不要多管閑事...
掌櫃的出來打圓場,卻被路家小厮一把攔住,推搡撞到了門柱上,兇神惡煞道: “幹你屁事!還有你們看什麽看!我家老爺教訓奴婢,再看就把你們眼睛珠子給剜出來!”
女子捂着紅腫的臉頰小聲啜泣,低着頭半晌哆哆嗦嗦說到:
“嗚嗚....老爺...紫萍知錯了...紫萍只是擔心父親的身體..還請老爺盡快請人為父親治病吧嗚嗚...”